很多史書上,對太監田義有諸多好評。
不同於以往的太監,他不貪權。
歷史上,萬歷後期不上朝不辦事,他作為最受信任的太監,司禮監掌印太監,兼眾多職位。
換成孟衝馮保梁大忠,絕對會樂壞了。
但他沒有,苦心勸萬歷上朝臨政,阻止同僚太監堵塞外朝,類似的事很多。
如果換成文臣,他絕對可以立傳了。
他還有一條評價,“周慎簡重,練達老誠。”
意思很簡單,事情交給他,可以放心。
田義也不明白,為何聖人這麽看重自己,同殿辦差的太監們,都問他怎麽辦到的。
他答不上來。
既然聖人要知道四衛軍,勇士營的真實情況,出了皇城,他想了個主意,換了一身裝扮,帶上帽子,捂得嚴實。
今日是校場檢閱,很多軍屬早就到此觀看,吸引了不少人來,竟然連小販都有。
田義來到晚,高地都站滿了人,人群後面擋住視線,校場看的不夠清楚。
咬了咬牙,往人群裡擠去,惹得人們怨聲載道,還有人喝罵他。
“你這憨貨,踩了俺的腳,還擠個甚?”
身後的領子被人揪住,還不等他說聲抱歉,就被提起腳騰空,嚇得臉都白了。
好高壯的漢子。
田義被那人提到身前放下,視線只看到對方的胸膛,暗道不好。
“你把俺腳踩了,招呼也不打一聲,你看看,俺娘新納的鞋子就被你踩髒了。”
“對不住對不住,老漢從來沒見過校場啥模樣,聽說今天有稀奇,所以心急,老漢賠你錢。”
那漢子滿臉不快,大手放開那莽撞人,擺了擺手,“俺怎麽要你的錢,你下次小心些。”
自己不敢暴露身份誤了差事,本以為可能要吃苦,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是個講理的。
田義不想多做糾纏,拱了拱手就繼續往前面擠。
不知道挨了多少罵,挨了多少腳,終於擠到一個可以看清楚的位置,滿身是汗。
只見校場,上萬人,烏壓壓一片仿若一片烏雲。
各色旗幟鮮豔,把校場襯托的鮮豔。
田義點點頭,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覺得四衛軍還是可用的,一直到校場軍演完,才跟著百姓散了。
卻是巧了,茫茫人海中,又碰到剛才那莽漢。
那漢子卻在哭。
一堆人圍著,看著這麽高大的漢子,哭的像個孩子,比看剛才校場還稀奇。
“你這大漢,為什麽像個婦人哭哭啼啼?”
大漢抬起頭,原來是剛才踩他腳的老伯,這才覺得不好意思,剛才還指責了對方,如今又被對方發現了自己的狼狽。
“俺不哭了,你們看什麽看,都走,都走。”
大漢站了起來,趕小雞似的趕著圍觀的人群,眾人才發現這大漢站起來如此魁梧,不敢發生衝突都散去。
看到田義不走,大漢摸了摸後腦杓,羞愧的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漢子是賣燒餅的,老娘在家做了燒餅,知道今日這裡人多,讓他此處賣。
他忍不住好奇,旁邊的小販說幫他看攤子,他竟然就真的放心的走了。
田義笑了,這漢子這麽容易輕信人,不曉得怎麽長的這麽大塊頭。
“你笑俺?”
大漢不高興了,瞪著眼,竟然有股虎氣升起。
田義搖搖手,說道,“你如此容易輕信人,
遲早會遭禍。” 聽到田義的話,漢子不好意思的,也跟著笑了起來。
“俺娘也是這麽說俺。”
“你叫什麽名字,家在何處,家裡何人?”
“俺叫大栓,家在六門巷,家中就老娘和俺。”
“你長得好身材,看你也喜歡軍事,為何不去從軍,搏一個出身?”
“俺祖俺爹都是兵漢,小時候教過俺,後來俺爹死了,俺娘就不讓俺當兵了。”
“為啥?”
“俺娘說好人不當兵,當兵就是給別人當仆人,白白浪費力氣還沒有報酬,得罪了人死了也是白死。”
田義聽聞,來了興致,拉過大漢坐到路邊,開始仔細詢問。
皇城封門前,田義才趕了回來,差點被封在了外面。
乾清宮廊坊,燈火通明。
朱翊鈞還在翻閱奏疏。
李現在一旁看的心疼,皇爺才十一歲,卻如此勤於政事,大明成祖以來,實乃罕見。
田義到了乾清宮。
朱翊鈞放下折子的,聽完田義的匯報,久久不發一言。
“奴婢差點都被瞞過去了,想不到校場裡的軍士,原來都是臨時找來的市井之徒。”
田義忍不住驚歎,一直聽聞京營的各種謠言,如今才曉得,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田義辦的好差事,辛苦了,今日之事,不可傳出去。”
……
燭光中,朱翊鈞漸漸收起殺心。
事情輕重不一,可大可小,不可急切,否則反受其害。自己最近懈怠了,仿佛真像個孩子般,失去了耐心。
第二日。
朱翊鈞到了文華殿,發現今日的急報比往日多些,遂打起精神,先看奏疏。
擺在最上面的,是軍報。
卜漏造反,涉及興文,珙縣兩地,內閣票擬,已著四川總兵劉顯領兵剿之。
這是讓自己來補個印章了。
猶豫了會,還是批了同意,朱翊鈞本想加個下不為例,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然後,就是北蠻叩關,要求大明給予賞賜。
內閣票擬否決,著各關卡嚴陣以待,著薊鎮總兵戚繼光嚴令其部。
只看了兩份奏疏,朱翊鈞心情就大壞,曉得今年國家稅賦又是虧空,曉得又會加征。
農業國家就是如此,因為生產力低下,交通不便,疆土越大,維持越難。
十成的資源,到了邊地也就剩個三五成,更不談遠征大漠。
手裡幾百萬兩銀子,丟出去填了窟窿,明年怎麽辦?
朱翊鈞想了想,還是讓張居正自個想辦法吧,就當做自己不存在,歷史上可沒自己這幾百萬兩銀子。
自己弄得幾百萬兩銀子,要辦的事多了去了,遠遠不夠。
想到很好,但是張居正來了。
開口就是索要一百萬兩銀子。
“朕哪裡有錢?”朱翊鈞皺著眉頭。
“皇上有錢,臣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