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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國萬歷》第70章 雷行
  張居正看到小皇帝憋著笑,面無表情。

  今早從小門出,自己先著人打探,確定四周無人,為何還是鬧的京城全知道了。

  知道先生極為好面子,朱翊鈞也沒有過分失禮。

  “先生,這是錦衣衛今日呈來的口供。”

  張居正拿起看了眼,就知道皇帝的用意。

  皇帝想要牽連。

  “士林浮誇,喜於交結,不喜實事,雖有考成法監督,但是先生請看。”

  朱翊鈞等張居正看完,繼續說道。

  “此官每日宴請名士大儒,政務全托於下吏,當先生考成法出,則打罵下吏。

  下吏勾結地方,逼迫百姓,種種惡行都不理會,吏部考滿,此人竟然乃上等。”

  聽到朱翊鈞對吏部的不滿,張居正起身。

  “臣失職。”

  朱翊鈞搖搖手,示意張居正坐下,等他安座後,才繼續說道,

  “何止是吏部的事,此人的口供,都察院,給事中都有人收受他的賄賂,替他隱瞞虛報功績。”

  “可著刑部審問。”

  “官官相護,這句俗語朕已深信,所以朕想讓錦衣衛審問。”

  不等張居正反對,朱翊鈞又翻出一份折子,讓太監拿給張居正。

  張居正接過,掃了一眼,知道是錦衣衛的密折。

  打開一看,原來是諷刺地方官虛偽,在城門內的城樓上,掛著一牆的木框。

  以前官員離任還有個講究,繼任官組織地方送萬民傘,扒鞋子。

  現在連這點力氣也不願意出了,直接掛個框子把鞋丟進裡面,然後記錄到地方志。

  記載說此官員離任,被送萬民傘,百姓不舍得他離去,脫下他的靴子留下紀念。

  “這就是大明的官員啊。”朱翊鈞感歎一聲。

  “臣也是大明的官員。”

  “先生,朕說錯話了。”

  張居正見皇帝說了軟化,並沒有要罷休的意思,他已經明白皇帝這次的用意。

  想要啟用錦衣衛。

  “皇上好廠衛,臣聽聞皇上寢宮一側的房間裡,全是錦衣衛呈交各地官員的好壞評價,是否屬實?”

  “此乃虛言,先生不懂內宮之事,不要妄言。”

  張居正略過此話,繼續說道。

  “皇上不信任大臣,卻忘記了大明兩百年,天下乃大臣治理,皇上信任廠衛,廠衛能替皇上治理天下嗎?”

  “先生言重了。”

  張居正並沒有罷休,皇上登基大寶兩年以來,每年都越發重用廠衛,如今竟然要啟用廠衛審問大臣,牽連大案。

  他不是循規蹈矩之人,皇帝易用廠衛,實乃人之常情,但是卻不可過度。

  “皇上認為大臣德行不好,為何又覺得廠衛的德行就會好呢?

  皇上認為大臣敗壞地方,為何又覺得廠衛不會敗壞地方呢?

  皇上認為大臣的話不可信,為何又覺得廠衛呈交給皇上的密折就是真的呢?”

  朱翊鈞一時無言。

  “朝廷百官自有體制監察,兩百年來雖然積弊日深,但有法可徇,廠衛可有法徇?

  皇上向來言不信人性,言信制度,為何如今卻要反其道而行。”

  “先生教導,弟子受教。”

  “但是朕仍然要用廠衛督辦此案,因為朕要告訴天下官員,不辦事亦不可以壞事。

  這就是朕為官員劃下的底線,壞了社稷,朕就要嚴懲不貸,不給任何求情機會。

”  朱翊鈞指了指案幾上的一堆奏疏。

  “先生請看,此乃為官員辯解的奏疏,奏疏中引經據典,讓人無法質疑,竟然能說出此人乃實乾之才。

  朕可以交給刑部,大理寺辦此案,但是先生能保證,此人會收到重罰嗎?”

  張居正無言。

  近日來為此人說情的人,都快踏破他的門檻,人情難卻啊!

  和張居正不歡而散。

  “張先生還是書生意氣,對奴婢等宦官抱有成見。”

  司禮監送來的奏疏,一個臉熟的太監貿然插話。

  好久沒有這麽大膽的太監了。

  朱翊鈞遲疑起來,那太監低著頭,等著皇帝發落。

  “張宏呢?”

  “回皇爺,張公公昨夜急病。”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張鯨。”

  太監跪在地上,聲音驚喜,今日冒險,皇上到現在還沒有責怪,已經成了大半。

  手底下想出頭是好事,自己正愁沒有刀呢。

  領了旨意,張鯨興奮的出了皇城。

  乾爹謹慎,這也不許那也不準,何時才能出頭。

  他在司禮監多年,眼看著以前不如他的田義,如今翻了身大權在握,自己早已經沒了耐心。

  皇爺要辦煤礦,張鯨雷厲風行派人取來資料,令人出謀劃策。

  山廠督理侍郎,敕山廠侍郎等都被張鯨叫來,要求設立煤廠,以後北地供暖要改用煤。

  這麽大的事,如何能倉促決定?

  “山西太原、平陽二府及澤州、潞州、遼州、沁州、汾州五州,直隸順天、真定、保定三府……”

  山廠督理侍郎告訴太監張鯨,如果改用煤,這些地方的采柴燒炭役夫怎麽辦?

  “數十萬人的生計,如何能輕易變動?”

  “全去采煤製煤。”

  張鯨當即做出了決定,在場眾人無語,這是把國家大事當做兒戲嗎?

  “雜家知道你們這些當官的, 只會浮誇於事,往日礙不著雜家,雜家也不管。

  但是今日誰要是壞了雜家的事,雜家定然讓他全家不得好死。”

  這些官員又不是正經部員,如何敢頂撞大太監,無人再敢出言反對。

  不止如此,每戶都要攤派新廠製作的煤爐。

  殷實之家,更是被勒令要求每間房購置一爐,甚至連茅房也算。

  無錢購買的貧戶,直接鎖拿,家中出錢才放人。

  言官開始彈劾,朱翊鈞早先因為不緊要的奏疏太多,放權給司禮監勾紅。張鯨膽大包天,直接把這些奏疏當做不緊要奏疏,全部私自扣下。

  煤礦出產還不能直接使用,按照太監張鯨的要求,必須製作成蜂窩狀。

  匠人不足,又命令地方增派徭役。

  蜂窩煤成本增加,百姓不願意多掏錢,張鯨當即作出決定,不讓煤廠繼續賣以往舊煤,只能賣新煤。

  百姓買不到舊煤,只能掏高價買新煤,有的百姓連舊煤都用的艱難,何況新煤。

  張鯨真的是大魄力行事,遇事不過夜,竟然讓他把事情辦成了。

  一時間,直隸雞飛狗跳。

  竟然把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毀書院的事情給蓋住了。

  每年隻供應內廷,勳臣,六部衙門等木炭,需要兩千余萬斤,除了這些,其余全部改成煤。

  一個冬天,張鯨收銀三百多萬兩,北直隸各地百姓稱其張扒皮。

  城外,白雪覆地。

  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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