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見狀把魚竿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緊跟著拿起江長歌的折子,只見這折子上列舉了一堆藍田正在實行的舉措,曹化淳來了興趣,開始逐條
第一條農業:收歸土地為官府所有,百姓士紳只有耕種權,沒有買賣權。
頒布限田令,凡大戶者不允許擁有良田超過百畝,多者沒收。
頒布口糧田政策,每戶每人都有自家的口糧田,口糧田產出歸個人所有,保證百姓都吃得飽飯。
看到這裡曹化淳就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天爺啊,這土地政策也太可怕了,這是徹底斷絕豪紳兼並土地啊,如此百姓都有飯吃,那誰還有心思造反啊。
想到這裡曹化淳深深被李朝生的魄力征服,敢這麽乾,幾乎就是跟天下豪紳為敵啊,藍田是怎麽能支撐到現在的啊?
曹化淳想著,但是卻根本沒有想要把這條照搬回去進諫給陛下,因為曹化淳太知道大明的弊端了,陝西這些流寇說白了不就是一群沒飯吃流民。
那這些人為何會沒飯吃呢?第一是天災,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土地兼並,士紳兼並土地,導致百姓沒有自己吃飯的土地,更不可能有存糧,所以天災一來,百姓就沒飯吃了。
但是如果按照藍田這個方法,興修水利,把大戶土地分給百姓,讓百姓有口糧田,那估計也不至於餓死人,引起民變。
這其實是救治大明的根本辦法,曹化淳知道如果推行這個辦法,大明肯定可以被救活,但是這裡有一個前提是,大明要坑得住士紳集團的反撲。
皇帝陛下要是一聲令下,全國土地國有,然後士紳把多余土地分給窮棒子,那下一刻不用這些流寇造反,這些士紳肯定第一個造反,到時候,流寇反了,士紳也反了,估計大明支撐不到第二天天明,就會土崩瓦解。
這所謂的土改政策,絕對是興國興邦的策略,可是大明不能學,也不敢學,如果這條政策是謹獻給洪武大帝的話,以洪武爺當時對朝廷的掌控,對天下的掌控,應該是可以推行下去的,如果那時候推行下去,幾乎就給大明打造了一個萬世不敗的根基。
甚至這條政策遞給永樂爺,也有推行下去的可能,至於以後的諸位皇帝,恐怕都不敢輕易使用這條政策,畢竟這政策幾乎動搖了大明的國本,士紳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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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政策如果現在謹獻給陛下,陛下在愣頭青的照搬了,那大明就瞬間土崩瓦解了,現在窮棒子流寇要大明亡,而支持大明維持現狀的是不想讓窮棒子得逞的士紳集團,士紳集團之所以維護大明,是因為現在的大明對他們是有庇護的,所以才不想讓大明滅亡。
如果陛下開始對天下土地動手了,那士紳集團就會瞬間反撲,同時得罪了流寇集團與士紳集團,大明還有什麽可能存活。
這就是所謂的計策是好計策,可是放在大明身上就是最強的一計毒藥。
中醫中有個詞叫做虛不受補,物極必反,有時候大補補藥也會成為比砒霜還厲害的毒藥。
所以這個學不得啊。
曹化淳想著又看向後面兩條,鼓勵修建大型水利工程,可以大大的抵禦自然災害,藍田這些年並不是風調雨順,也經常發生旱澇災害,但是有了水利工程,旱了就開閘放水,澇了就可以往水庫蓄水,這樣就可以有效的對抗天災。
曹化淳點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可是這放在現在的大明依舊行不通,原因也很簡單,修水庫,修水利設施的花錢吧,錢從哪裡出啊?
而且曹化淳為官這麽多年,太了解這些官員了,一個個見錢眼開,看到便宜玩命的上,看到困難那是玩命的躲,所有官員都本著少乾少錯,不乾不錯的想法來做事情,只要跟他撈錢沒關系的事情,他們是一點也不乾啊。
這事要是朝廷撥出款子專項修水利工程,這群家夥肯定舉著雙手雙腳讚成,畢竟這種事情只要沾手,那肯定會吃個腦滿腸肥,怎麽可能入寶山空手而歸呢?
到時候好好的水利工程,變成了豆腐渣工程,老百姓還不指著脊梁骨罵娘啊,到時候搞個勞民傷財,說不定民變又激化了。
再說朝廷是真沒錢啊,別的不說你看看陛下天天吃的什麽東西,清湯寡水的,過個節才能吃頓肉菜,宮內拮據到要裁撤宮女以度日,這可是讓天家顏面掃地的事情啊。
想到這裡曹化淳歎了口氣,這也不行啊,皇帝都揭不開鍋了,上哪裡搞錢啊。
沒錢搞水利,這約定於慢性自殺,想到這裡曹化淳歎了口氣,這也是個好辦法,可是隻適合在太平年月進行,現在大明風雨飄搖,有錢搞水利工程,這還真是個奢侈的想法了。
這就好像一個人已經的了癌症,這時候你不想著如何治療癌症,卻發現了一個可以治療感冒的方子,這不是治標不治本嗎?
而現在大明甚至已經窮困潦倒到治標都做不到了。
國事如此,你讓雜家怎麽辦啊,不過這方法都是好辦法啊,就是不符合現在的國情。
不過這農業最後一條吸引了曹化淳的注意力。
“長歌,這新式糧食是什麽啊?”
曹化淳看著江長歌問道,江長歌看廠公看著自己的折子久久不語,正在心中忐忑,生怕那句話說的不好懟到曹化淳的肺管子上,惹得一陣臭罵,這時突然聽到曹化淳問自己。
江長歌立刻開口道:“回廠公,分別是玉米,土豆以及地瓜。”
“玉米,土豆,地瓜?”
曹化淳一皺眉,這時江長歌仿佛早有準備一般,向後面揮了揮手,緊跟著一個廚子打扮的家夥端上來一個盤子,上面分別放了蒸熟的紅薯地瓜以及一穗老玉米。
“廠公請看,正是這三物。”
曹化淳這時一看,只見點點頭道:“都能吃嗎?”
“可以的。”
曹化淳拿起一個地瓜掰開吃了一口:“嗯,甜的。”
又吃了一口拿起土豆吃了一口道:“不甜,但是也不難吃啊。”
又啃了口玉米道:“不錯,不錯,這東西口感不錯,對了這新糧食產量如何?”
江長歌聽了這話道:“數倍於普通小麥。”
聽了這話曹化淳瞪大了眼睛,聲音的語調都提高了幾個分貝:“數倍?”
江長歌點點頭道:“小人親眼所見,數倍於普通作物。”
曹化淳聽了精神振奮,如果現在大明的糧食產量提升數倍,那雖然還有糧食缺口,卻可以以解燃眉之急啊。
想到這裡曹化淳道:“好,好,好。”
曹化淳連說三個好字,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情緒,緊跟著看著江長歌道:“長歌,本督主現在給個任務,你現在立刻派人去收集這三種作物的種子,本督主結束這一次的藍田之行,就把此物呈交給陛下,到時候定然給你爭取個天大的功勞。”
江長歌聽了這話表情不由一變道:“多謝廠公栽培,只是。”
曹化淳看著江長歌道:“有什麽困難嗎?”
江長歌道:“廠公,這三種作物雖然產量很高,但是留種卻極其困難,屬下試驗過,這些藍田種出來的糧食並不能直接留種,這些糧食直接種植,長得作物是又小又硬,產量極其底下,甚至有的都不如麥子水稻的產量,尤其是南方的兩季稻子,更是遠遠的不如啊。”
聽了這話曹化淳心中咯噔一下道:“那藍田是如何留種的?”
聽了這話江長歌道:“聽說這土豆,地瓜留種是藍田農業學院的活,需要進行提前的祛毒,祛毒之後,再種植,就可以達到正常的水準,可是這祛毒技術,藍田農業學院一直當做機密,我等費勁了千辛萬苦也未曾找到辦法。”
“至於這玉米,這玉米種子據說連農業學院都沒有找到好的辦法,目前種子全都是從藍田縣衙內流出的,據說流出來的玉米種子都是粉色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用了某種藥物,還是為何,不過這種玉米有毒。”
“有毒?”
曹化淳詫異的看著江長歌,江長歌道:“我們曾經看到玉米地裡死了很多老鼠,於是就好奇,挖了一些玉米出來,喂了狗,狗當場就被毒死了。”
曹化淳聽了這話陷入了沉思,這又是藍田玩的什麽把戲啊,玉米種子下毒?
不過玩什麽把戲都不重要,曹化淳現在非常想要這種種子。
“江長歌,你們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搞到這種高產的原種子。”
聽了這話江長歌面露難色道:“廠公,這恐怕不容易。”
“嗯,只是搞些種子有這麽困難嗎?”
曹化淳黑著臉道:“你們可是錦衣衛,榮耀了二百余年的存在,你們二十五個人在藍田,連點種子都搞不到嗎?”
聽了曹化淳的話,江長歌道:“廠公,哪裡還有二十五個人啊,現在錦衣衛在藍田能用的人手,加上我恐怕也不足一手之數。”
“嗯?”
曹化淳聞言一皺眉,江長歌道:“廠公,其實藍田對我們的存在是知曉的,藍田自己有一個十分可怕的情報機構,密諜司,這群人無孔不入,我懷疑我們一進入藍田他們就知道了,但是他們並沒有急於抓捕我們,反而讓我們在藍田自由行動。”
“等我們徹底了解了藍田之後,他們就出來找到我們,並且給我們一個我們無法拒絕的要求,接我們家小一起來藍田生活,於是就這樣,我們二十五個人進入藍田,現在已經有二十余人投效藍田,甚至成了藍田密諜司的培訓教員,教授藍田密諜司的人如何進行刺探偵查。”
“至於剩下的五個,可能都在搖擺吧,所以廠公藍田的錦衣衛已經徹底靠不住了,想要靠他們刺探情報,甚至搞到珍貴的種子,恐怕……”
江長歌沒有多說,而曹化淳聽了這話已經明白了江長歌的意思,藍田的優越生活對這些密諜都是致命的吸引,若是能過安穩的日子誰還願意過,刀頭舔血的悲慘日子啊。
江長歌能抗的住誘惑,是因為江長歌本身就是錦衣衛千戶,有著官位在身,另外錦衣衛千戶的待遇很好,不至於為了藍田幾鬥米折腰,可是普通的錦衣衛卻不同,現在的錦衣衛底層,甚至連俸祿都發不出來了。
一邊是發不出俸祿的大明,一邊是蒸蒸日上,一日一變的新秀藍田,只要不傻就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想到這裡曹化淳歎了口氣,突然之間他對自己向藍田派宮女間諜的計劃,沒有那麽自信了,女人最是嫌貧愛富,看到藍田那繁華的景象,她們還會心向著大明嗎?
這一刻曹化淳心中浮現出了不自信,這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以前不論是面對朝廷諸公,亦或者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他都沒有這種不自信過。
因為他摸透了這些人的心思, 可是他卻摸不透李朝生的心思,這個藍田縣尊,天下梟雄,讓人摸不透啊。
曹化淳想著,看了看一群躲在房間裡,偶爾露頭的宮女,突然之間笑了,自己可能是想多了,畢竟自己是一介閹人,身有殘缺,想到的只是讓這些女人當間諜,可是沒想過這些女人本身就是致命的毒藥。
藍田多俊傑,曹化淳是知道的,而且曹化淳還知道這群俊傑年紀很小,年紀小不是貪財之時,那麽必然好色,這些絕色送進藍田,就算不能起到間諜作用,但是只要能迷惑藍田這些少年俊傑,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
藍田的崛起已經擋不住了,他曹化淳擋不住,陛下也擋不住,為今之計只能設法延緩藍田的騰飛,而這些宮女送進去,必然會讓藍田高層糜爛起來,到時候就算藍田崛起不可阻擋,也能緩和一二。
這時陛下若是勵精圖治,說不定大明還有被拯救的希望,想到這裡曹化淳起身收起魚竿道:“走,回屋吧。”
“廠公不釣魚了?”
曹化淳道:“魚兒太大,本督主釣不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