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愣住了,腦海裡回想著以往的種種,是啊,先生說的都對,自己這些義軍攻破一城,首先就是讓手下的老兄弟進城爽三天,這三天不約束軍紀,而且自己的義父,不,張獻忠還會下達燒毀房屋的命令,自己詢問他為何如此做,他告訴自己,若不把這些人逼到絕境,他們是不會跟著自己造反的。
義軍到一地安撫百姓,百姓所以歡迎他們,而流寇到一地,禍害百姓,因此百姓畏懼他們。
義軍來了,百姓夾道歡迎,而流寇到了,百姓卻畏之如虎,恨不能拖家帶口遠離此地。
明白了,明白了,李定國感覺自己徹底明白了,義軍所做的事情是為了百姓好,而流寇所做的事情,是希望百姓更壞,從而跟隨他們,這是從根上就錯了。
想到這裡李定國苦笑道:“今日若不聽此課,我何時能想明白這些啊。”
以前李定國就問過張獻忠,義父,咱們為何被人叫做流寇?
張獻忠的回答是:這是貶低敵人的一種方法,就跟咱們也叫明朝官兵,明賊一樣。
李定國又問張獻忠:義父朝廷叫咱們流寇也就罷了,為何百姓也叫咱們流寇啊?
張獻忠回答:那群刁民被朝廷蠱惑了,等咱們大軍殺到,他們就會改口,稱咱們義軍,哈哈哈……
“哈哈哈……”
李定國想到這裡,不由笑出了聲來,眾人都疑惑的看向李定國,這是犯了什麽大病,為何笑得如此喪心病狂。
“哎哎,定國,上課呢,上課呢。”
王家棟見李定國有愈演愈烈之勢,這時連忙開口讓李定國收斂點,李定國這時也清醒過來,很抱歉的站起身道:“抱歉,抱歉。”
王先生也沒在意,只是繼續講解今天的課程,而李定國卻有些聽不進去了,他發現自己的前半生的道路好像走錯了,他以為自己是正義的,可是在百姓眼裡竟然是如此的不堪,流寇,流寇,一輩子也變不成義軍。
李定國苦笑連連。
王先生上課,上的都是大課,一連講了一個多時辰,從七點講到了九點,李定國這個過程中聽得很認真,他發現在這裡學會了很多以往都不能想到的觀察角度,那就是以老百姓的眼光看待世界。
利民為本,這是李定國今天學到最有用的東西,一個政權不要看他誇得天花亂墜,只要從最根本看是不是真正利民就能看出這個政權是不是真正的好政權。
“差不多了。”
李朝生透過教室的玻璃鏡子看著裡面認真念書的李定國說道,聽了這話谷子看向李朝生道:“要不再讓他念幾天?我看他還挺願意聽課的。”
李朝生聞言道:“甘肅白銀廠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咱們藍田的銀行業已經逐漸發展起來,若是沒有穩定的白銀支持,我怕會有心人來擠兌銀行。”
“啊,擠兌咱們藍田的銀行,誰有這麽大的膽子與財力啊?”
“東南士紳。”
李朝生說完這話,谷子道:“您是說你想在東南開銀行。”
李朝生道:“沒錯,盡管藍田已經在咱們的治理下足夠的繁榮,可是卻依舊缺少一份底蘊,東南一地的士紳,富庶了幾百年,家底還是很厚的,他們的錢不賺,真是對不起咱們的布局啊。”
聽了這話谷子點點頭道:“這些年咱們在東南買賣已經很多了,確實少一個銀行作為中樞,從而把整個商業帝國串聯起來,那麽縣尊現在就想要見李定國嗎?”
李朝生聽了這話點點頭道:“見見吧,有些人早慧,有些好事情並不用等待很長時間。”
說完這話,李朝生往不遠處的校長室走去,李朝生還是藍田書院的大校長,在這裡他有自己的一間單獨的辦公室。
校長辦公室,李朝生拿了一本花名冊看起來,這是這一屆學生的花名冊,排列順序是按照前不久的期中大比排列出來的,在其中名列前茅者可以獲得在花名冊前面留名的殊榮。
李朝生看著,這時門敲響了,谷子帶著李定國與王家棟走了進來,李朝生這時放下花名冊看著已經沒有剛進藍田那股銳氣的李定國道:“咱們又見面了,李定國。”
李定國聽了這話看著李朝生道:“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李朝生笑著搖了搖頭道:“說的沒錯,你若是沒有回來,而是從藍田走了,那說明你是個冥頑不靈的人,也就沒有跟我繼續談話的必要了,不過你回來,而且還開始聽王先生的課,這就很好啊,王先生應該是書院政治課上的最淺顯易懂的人了,怎麽樣,這幾天有收獲嗎?”
李定國聽了這話拿過椅子坐在李朝生身邊道:“我來到藍田之後,是不是就一直在你的算計之中?”
李朝生聽了這話笑了笑道:“何出此言?”
“我發現我來到藍田之後,我以往認為的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這裡的一切一切不停的刷新我的三觀,我發現我以前認為的世界可能是錯的,這讓我很難受。”
李朝生聽了這話呵呵笑道:“這就對了,有道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在藍田外,聽到的藍田可能是魔國,是鬼蜮,這裡的官員,富戶都在殘忍的壓榨著百姓,百姓沒有活路,你也許會認為我們是非正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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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這裡之後,你就發現這裡仿佛跟你想的並不一樣,這裡的官員廉潔,富戶勤勞,百姓幸福,這裡人過得日子,就是外面人人向往的太平盛世。”
“所以你的三觀才會改變,事實勝於雄辯,就算外界如何詆毀我藍田,可是我藍田就是這樣一個富足安康的存在,而你骨子裡也是個好人,你看過這裡之後,就會發現你喜歡這裡,你喜歡這裡之後,你就會願意融入這裡,同時會反醒你的過往,因為人會被蒙蔽一時,而不會被蒙蔽一世,什麽是好,什麽是壞,不用人教,你用眼睛去看,只要看到了,你就會發覺這個世界不一樣。”
“你從小跟著張獻忠,張獻忠一些理念肯定影響了你,不過你的骨子裡卻是一個好人,因此你一定會疑惑,世界為什麽跟張獻忠說的不一樣,在這裡我想博學的先生已經給你你想要的答桉了吧?”
李朝生看著李定國,李朝生在李定國身上用的全是赤裸裸的陽謀,陰謀會被戳穿,可是陽謀不會,他就這麽赤裸裸的擺在你的面前,而你卻不能說他不對,甚至你的內心都不想辯駁他。
人對美好都是有向往的,瘋子才會想要世界變成殘忍的地獄,才會希望自己生活在一個人命不如狗的世界,哪怕一些人幻想自己生活在亂世,他們也大多幻想自己可以掌握權力,成為亂世的人上人,可以為所欲為。
而亂世並不會因為你是人上人而變得美好,當人心都變得險惡的時候,也許你睡覺的時候,你的手下與你身邊的美姬,都會掏出刀子,把你的腦袋砍下來。
因此和平,美好,幸福,安康才是人本能喜歡的世界。
李定國聽著李朝生分析自己,明知道李朝生是在謀劃自己,可是李定國卻沒有任何反感,漸漸的李定國平靜下來,看著李朝生道:“我承認,你的計劃成功了,我喜歡這樣的藍田縣。”
李朝生笑了,看著李定國道:“恭喜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李定國沒有說話,李朝生卻繼續說道:“那麽你現在願意加入藍田縣嗎?”
李定國看著李朝生道:“我被人算計過一次,那是我最親最信任的義父,所以我現在的心裡很糾結,我怕我投靠你之後,眼前這一切再次化為烏有,我繼續成為你們這些大人物手裡的一顆棋子,我不想再被你們這些大人物拋棄,算計了。”
李朝生聽了這話道:“所以,你想說什麽?”
李定國道:“你這個人我看明白了,自負但是講信用,所以我希望你給我一個肯定的承諾,若不是我真的做出了背叛你的事情,你不要猜忌我,不要謀算我,不要再讓我經歷一次背叛,一次拋棄。”
聽了李定國這話,李朝生已經可以看出這個漢子糾結的內心,同時也看出張獻忠對他做的一切對他的傷害很大,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堅強,可是內心卻是很柔弱的。
李定國想到這裡歎息一口氣道:“我無法保證。”
嗯!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李朝生,你這是在玩什麽啊?
李朝生這時開口道:“我無法保證不是因為我做不到,而是因為你李定國效忠的不是我李朝生一個人,你效忠的是藍田縣,是藍田縣三百多萬的百姓,是未來更大的藍田縣,更多的藍田百姓,所以未來有權利審判你的只有藍田百姓,而不是我李朝生一個人,你明白嗎?”
李定國怔怔的看著李朝生,李朝生這時呵呵笑道:“藍田從來不是我李朝生一人之藍田,而是萬萬千千老百姓的藍田,而我之所以是縣尊,是因為老百姓覺得我做得好,因此才讓我做的縣尊,如果有一天,老百姓覺得我做的不好,他們有權利換一個縣尊。”
“我的權利來源於老百姓,你們的權利也來自於老百姓,因此能夠審判你們的只有老百姓,如果有一天你們被送上了刑場,放心,你們絕度不是因為得罪了我李朝生,肯定是你們做了對不起藍田老百姓的事情。”
“若是有一日,我真的因為你們得罪了我,而獲罪,那麽你們可以罵我,可以反我,我絕無怨言,這就是我李朝生可以給你李定國,給所有藍田官員的承諾,只要你們一心為了藍田縣,哪怕指著鼻子罵我,我都不會在乎,這就是我能給你們的承諾。”
“至於你剛才所要求的那些,我無法承諾你,但是藍田百姓可以承諾你,只要你對得起藍田百姓,藍田百姓就不會率先拋棄你的,永遠不會。”
李朝生說到這裡,李定國的眼睛都明亮了幾分,緊跟著頗為豪邁的說道:“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李定國願意效忠藍田百姓,願意為藍田百姓流乾最後一滴血。”
李朝生聽了這話點點頭道:“很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李定國。”
李朝生叫了一聲,李定國站起身子道:“有。”
李朝生道:“現在任命你為藍田西北騎兵團團長,兩日後到藍田道溝峪大營報道,選取你的士兵。”
聽了這話李定國道:“是。”
緊跟著李朝生看著王家棟道:“王家棟。”
“有。”
“現在任命你為藍田西北騎兵團副團長,為李定國副二,輔左李定國。”
“是。”
聽了這話李朝生看著李定國與王家棟道:“道溝峪大營是咱們藍田預備役, 裡面的兵員全是藍田最優秀的民兵,其戰鬥素養不輸於正規軍,裡面一共有一萬人,是咱們藍田四大師的兵員補充地,你們是團級單位,可以在裡面挑選一千到一千五百人的兵員,組成騎兵兵團,然後練兵一個月,一個月後,你們將被派到甘肅,我想要甘肅這片土地為我們藍田所有。”
聽了這話李定國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不過甘肅的情況很複雜啊,我當初跟義父借道甘肅的時候就吃過一些虧,那裡回回很多,而且非常抱團,他們不會允許漢人入侵那片土地的。”
李朝生聽了這話道:“甘肅,自古就是咱們華夏土地,太祖在時,甘肅,烏斯藏也都歸大明統領,現在大明力量薄弱,他們想要反抗自立,這就是反叛,所以咱們必須收回這片土地,大明沒有力量收回,咱們藍田就要幫助大明收回來。”
“不過你說的也確實是個問題,回回確實對漢人很抵觸,你們進軍也會遭遇抵抗,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我會給你們派一個政委,有他在,回回問題就不在那麽棘手了。”
“哦,誰?”
李定國看著李朝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