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被藍田的這一政策刷新了認知,這年頭還有佃農租地給地主的嗎?
這還真是神他媽給神奇開門,神奇到家了。
而且這些地主家也不貪,隻拿三成利潤就滿足了,要知道在李定國的認知裡,地主都是貪得無厭的,能拿五成成利潤就絕不拿四成利潤,能讓六成就絕不拿五成。
哪還有地主拿小頭,佃農拿大頭的道理啊,這麽看來在藍田地主反倒是像佃農,而佃農又仿佛像是地主。
這讓李定國感到了深深不可思議,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情嗎?
李定國想著,婆子卻笑道:“怎樣後生,俺們藍田不錯吧,只要入了俺們藍田籍,想在這片土地上討生活不難,就算你什麽也不乾,也會有自家的口糧田,藍田自從歸了縣尊到現在快十年了,一個人都沒餓死。”
婆子笑呵呵的說道,聽了這話,李定國也感慨藍田治理有方啊,要知道現在的大明世界,不,別說現在的大明世界,就算是在盛世,有人餓死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更何況現在風雨飄搖的大明,在河南,在湖北,在四川,在山東每年被餓死的人不知多少,可是在藍田竟然一個餓死的都沒有。
這就不得不說藍田的可怕了,這絕對是藍田最值得驕傲的事情,想到這裡,李定國不由感慨萬千,果然是盛世繁華啊。
又是在這風雨飄搖的大明天下襯托下,藍田的繁華則更顯不易,這就好像是在一片荒蕪大沙漠中的一個璀璨的明珠。
婆子見李定國陷入了沉思,仿佛再考慮是否要入贅藍田的時候,忍不住笑道:“後生啊,你就打著燈籠在這天下去找,要是能找到一個比藍田更加安生,富饒,平安之地,就當嬸子我放個屁,咱們藍田的富饒,絕對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擬的。
聽了這話王家棟仿佛看出了李定國在思考,便笑道:“行了嬸子,我家兄弟臉皮薄,咱們不說這個了。”
婆子聽了這話道:“行,後生你們好好考慮考慮,嬸子先走了。”
婆子走了,王家棟大口的吃起面來,也不理會李定國,有些事情需要李定國自己想明白。
王家棟吃著油潑面,大口的吃著把子肉,吃的那叫一個香。
其實他跟李定國都是有本事的,行軍打仗雖然起義軍條件很差,可是從來也沒短了當官的一口肉,其實他們應該不缺這口肉的,可是不知為何王家棟覺得今天手裡的把子肉吃的更加香。
半天李定國回過神來,主要原因是王家棟這混球把快子伸到自己碗裡想要夾走那塊把子肉。
“小賊,你想做甚?”
李定國一快子打走王家棟的快子,怒喝道,王家棟見狀笑道:“我看你不是很餓,我就幫你分擔點。”
“本將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用不著你分擔。”
說著李定國用快子把把子肉一插,大口的吃了起來,王家棟見自己沒有成功,不由有些失望。
“家棟。”
“嗯?”
王家棟看著李定國,李定國這時繼續吃著肉道:“我發現藍田挺好的。”
“是吧,我也覺得挺好,跟大明其他地方比起來,這裡叫做天堂也不為過,要不咱們別殺李朝生了,咱們投靠他吧,以你這一身武藝,說不定封你個大將軍什麽的。”
“哈哈哈……家棟,老子才不稀罕大將軍呢,老子就是來報仇的,他害得我被義父掃地出門,連個說法都沒有,我豈能讓他如願?”
王家棟聽了這話歎了口氣道:“你要什麽說法,就憑咱們兩個真的殺的了他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
李定國不服氣的說道,王家棟聞言看著李定國道:“那殺了他,這藍田還能如此富饒,百姓還能如此安居樂業嗎?”
王家棟的話讓李定國沉默了,李定國握了握拳頭道:“算逑,先不想這些事情,老子就算殺不了他,也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不能讓他平白算計了,好了我吃完了,出了一身臭汗,我要洗洗去。”
李定國說著把衣服脫下來,光著膀子來到了麥場附近的水井,從水裡打出一桶水,嘩啦一聲就倒在了身上,緊跟著就見那渾身肌肉的身體,仿佛鋼鐵澆灌的一般。
一旁路過麥場的姑娘們突然就被李定國這一行為吸引住了,一個個很花癡的看向這邊,藍田的女人還是很大膽的,這要是放在別的地方,估計這時都會輕啐一口,然後紅著臉慌忙的跑開,可是這裡的女人竟然直勾勾盯著李定國。
王家棟見狀笑呵呵的衝這群女人吹了個口哨。
噓~
一個口哨頓時驚動了這群女人,下一刻一群女人慌忙的逃離,這樣看起來這裡的女人與其他地方的女人也沒啥子不同啊。
王家棟哈哈大笑。
李定國沒有搭理王家棟,又是一桶水。
王家棟這時看著李定國道:“定國啊,怪不得人家嬸子上杆子給你找婆娘,就你這身材,老子看了都動心啊。”
“滾你娘的,趕緊洗洗,洗完了趕緊睡,明天老子一定要贏你。”
王家棟聽了這話呵呵笑了,也脫下衣服,露出不差於李定國的腱子肉,還有後背一道深深的刀疤,這刀疤是王家棟替李定國擋刀子留下的。
王家棟這時繼續調侃道:“定國,要不你就留下來,看看人家嬸子給你物色啥樣的婆娘唄?”
李定國沒說話,王家棟卻繼續道:“你這人就是軸,可惜你這幅好皮囊了。”
“好皮囊有啥用,這年頭想要活下去,看的還是本事,我爹長得比我還高一指,我哥長得也比我俊秀,可是有啥用,一場大災,全都餓死了,要不是義……張獻忠當年率軍到了我們綏德,我現在估計就是一具枯骨了。”
“加入了義軍,好皮囊更沒啥用,戰場之上拚的是本事,長得好別人不會少砍你一刀,所以咱爺們吃飯的要靠本事,而不是臉蛋,她娘的娘們才靠臉蛋呢。”
“行了行了,我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給我上上課了。”
王家棟說著,也往自己身上衝了兩桶水,兩個人就結伴回了帳篷,帳篷很簡陋,而且沒有任何照明,因為麥場堆積的全是麥子,這裡要是起火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災難,所以老輩的規矩,麥場不許見明火。
由於帳篷狹小,二人都不願意在帳篷睡,於是二人就抱著被褥來到了曬谷子的大石頭上躺著,二人並排躺著,看著天空,只見空中繁星點點,看起來是那樣的祥和。
王家棟:“哎,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挺好,有自己的地種上口糧,閑來去打個工,或者做個小買賣,將來再蓋個房子,娶個婆娘,生一堆娃,然後在房前屋後種點果樹,家裡院子裡種點蔬菜,吃喝不愁,這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李定國聽了這話沒說話,半天才開口道:“是挺好,可是……哎。”
王家棟見李定國不願意繼續說便笑道:“行了,睡吧,明天還早起呢。”
李定國有心結,這個心結不給解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加入藍田的,既然如此就讓他看看藍田吧,看看這個地方是何等的富饒,美好,如此才能令他心悅誠服吧,也許,也許可能還需要縣尊一點點真心。
農忙時候,人就是牲口,這時天才蒙蒙亮,眾人就被叫起來,一個個吃了主人家早上提供的雜面饃饃,就拿著鐮刀開始收割。
收割一共持續了十天,李定國與王家棟也成了張家鎮的收割冠軍,在結算工錢的時候,主人家還特地多給了二百文錢。
看著沉甸甸的一兜子藍田銅幣,李定國與王家棟都有一種收獲頗豐的感覺。
這時麥場的的主人家,看著一場地的麥子,不由感慨一聲:“這下,可算完事了。”
“大家夥幸苦了,接下來還需要大家夥幫個忙,一會兒會來一些大車,大家夥幫著把麥子裝到車上,咱們就完工了。”
主人家是個糙漢子,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麽養尊處優的大地主,甚至前些天李定國還看到主人家親自下地割麥子,那動作嫻熟不像是一個臨時作秀的人。
李定國跟主人家也說過話,這時看著主人家指揮裝大車,就疑惑的問道:“大哥,咱們這糧食要運到哪裡啊?”
主人家見是李定國,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挺喜歡這個乾活跟打仗似的風風火火的小夥子,便笑道:“運到縣裡的大糧倉啊。”
“大糧倉?”
李定國疑惑的問道,聽了這話主人家笑道:“看來你是第一年出來割麥子啊,藍田大糧倉是俺們縣尊下發的一條政策,全藍田所有的糧食豐收之後,除了保留自己足夠的口糧之外,就要賣給藍田大糧倉,玉米價格低廉一些,麥子高一些,最後全都會給換成銀錢。”
“啊,為啥啊,這年頭兵荒馬亂,糧食可是金貴的東西,奇貨可居,您要是囤起來,等價格貴了再賣,豈不是賺的更多?”
主人家聽了李定國的話道:“你這後生娃,能說出奇貨可居也是有見識了,不過你不知道,俺們藍田是不準屯糧的,再說囤了也沒有,外面兵荒馬亂的出不去,也沒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出去賣糧,藍田內這糧食也不值錢,有了大糧倉,藍田的糧價一直很穩定,沒人會餓死的,而且你想買糧食,也能拿著銀錢按照平價買到糧食,所以囤不囤糧,沒啥用。”
“不如換成銀錢,不單可以買一些自己家需要的商品,如果有心的還可以用這錢做點小買***囤糧賺的都多。”
主人家說著,李定國聽了這話道:“我聽說,一些缺糧地,糧食都賣出金子價了,您不心動。”
聽了這話主人家看著李定國道:“後生,你說人命貴,還是糧食貴?”
這話把李定國難住了,主人家道:“災年囤糧食,是能賺錢,可是賺的都是缺德錢,缺德錢賺多了,下場就是陝北那些地主的下場,被流寇五馬分屍,抄家滅族的不在少數。”
“而且由於那些地主為富不仁,最後逼得多少人當了流寇,這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訓啊,人啊,不能貪,貪了沒有好下場的,俺們藍田就很好啊,當年陝西全都大災,縣尊帶著老藍田人把全縣的糧食都捐獻出來,集中調動,結果那一年雖然俺們都沒吃飽,可是全縣愣是沒有一個餓死的,在看陝北,餓殍遍地,然後就是窮人造反,窮人為啥造反,不就是沒有活路了嗎?”
“最後我聽人說,窮人們打下富人家,打開倉庫是數不盡的糧食,你說當年這些富人不貪,最後怎麽會落了一個如此悲涼的下場,所以自從那次災難以後,藍田就實行的大糧倉制度,除了留下口糧,其余糧食都賣給大糧倉。”
“大糧倉有了糧食, 那麽不論縣裡那裡遭了災,都能從大糧倉買到平價糧食,當然這些人也不是白買,他們可以通過給縣裡做工獲得銀錢,這樣縣裡民生得到了改善,大家夥也都能吃得飽,這才是藍田越來越壯大的原因。”
李定國聽了主人家的話,陷入了沉思,大糧倉制度,把所有糧食集中起來,一方有難,八方來源,這樣就能保證一個地方,平安的發展下去。
想到這裡,李定國都不由拍桉叫好,當年要是陝北也有這樣的制度,自己的老爹,大哥何至於餓死,自己又如何會當了義軍,想來自己應該也在家中過著藍田百姓這般悠哉的生活吧。
這一刻李定國覺得藍田能被李朝生治理的井井有條不是沒有道理,就連地主都開始考慮全縣百姓的生活了,甚至願意為此割讓利潤,這樣的一個集體,太可怕了。
“不冤啊,張獻忠輸給藍田不冤啊,就算藍田沒有先進的武器,自己義父也打不進藍田,因為只要進了藍田,他可能要面對的是三百多萬藍田百姓的圍攻,因為在心裡他們隻認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的人,而自己義父帶不給他們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