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大於情。”

　半天孫傳庭看著盧象升說道，盧象升聞言微微頷首:“沒錯，就是法大於情，我聽縣尊私下對他的心腹李朝谷分析過這件事情，一個政體的運轉，依靠的就是他的規章制度，規章制度定下來之後，就不允許任何形式的破壞，哪怕是好的一方面也不行。”

　“法就是法，不容情的東西，只有每個人恪守法律，那麽才能保證大部分人的利益，張萬武所為雖然是很好的，可是不能提倡，就如孔子批評子貢贖人那般，不要因為自己崇高的道德標準，而提高其他人做好事的成本，從而讓做好事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子貢贖人，是論語裡面的一個小故事，說的是魯國設立了一項法律，如果有人在外看到有魯國人被當做奴隸販賣，你就可以出錢把這個人贖回來，回到魯國後，魯國不單會報銷你這筆費用，而且還會給於獎勵。

　可是子貢卻拒絕了獎勵，並且把這件事告訴了孔子，結果被孔子教育了一頓。

　說這就像看到有人落水後，勇者跳進水裡豁出命把人救出來，獲救者給勇者一定報酬，這樣下次勇者或者其他人看到有人落水後都會給於救援，可是如果勇者不收這錢，那麽其他人收了這錢就顯得他們道德敗壞了。

　所以其他人沒有獎勵，自然不會在豁出命救別人，這無形之中就拔高了救人的代價。

　同樣的道理，子貢贖人回來，不要賞賜，這雖然好像顯示子貢道德標準高，可是以後其他魯人看到魯國人口被販賣救還是不救。

　若是救了他到不到朝廷領賞，若是去了會不會被人說他的道德品質有問題，可是不去這個損失就是他個人的，這無形之中就增加了做好事的成本。

　那麽其他人見做好事還有這麽大成本，索性就不救了，這樣既不用承擔經濟上的損失，也不用承擔道德上的心裡負擔，如此一項善政就直接消亡了。

　所以李朝生的意思很明顯，藍田不需要聖人，只需要一群嚴格遵守法律之人，聖人一人能夠救助多少人，若是藍田人人守法，那麽藍田又能救助多少人！

　盧象升把自己在藍田所見所感，一一說給孫傳庭聽，有時候一些社會現象從細微處更能看出問題，藍田便是如此。

　孫傳庭聽了盧象升的話，感慨頗多，見微知著啊，剛開始盧象升說藍田是新世界，孫傳庭兵不以為然，新世界，誇大其詞了，藍田頂多也就是一個經濟更發達一些，百姓生活更好一些的地方而已，說是新世界，他是不信的。

　可是今日聽盧象升一說，藍田仿佛真如那新世界一般，不單是從經濟，政治，整個百姓的人文面貌，甚至藍田統治階層的追求都跟大明截然不同，說是新世界沒有任何問題。

　孫傳庭覺得自己應該找機會好好看一看這新世界了，也許這裡真的如自己理想國度一般呢，這一刻他的心動了。

　一壺酒，一碟豬耳朵，一碟花生米，二人喝道臨近午夜，這才睡下，不過次日他們醒的卻很早，有心事的人，覺都會很少。

　他們正吃著招待所的早飯，就見谷子來了:“早啊，二位。”

　谷子笑呵呵跟二人打招呼，二人見谷子來了便道:“縣尊出門這麽早嗎?”

　谷子點頭道:“恩，今天縣尊略有些忙碌，上午去了書院，下午還要回來做一場經濟報告會，研討一下接下來藍田經濟的主要發展方向與發展策略，所以時間有點緊，二位多擔待。”

　聽聞此言，二人沒說什麽，而是放下了飯碗，跟谷子來到了縣衙，這時縣衙已經套了一輛大車，李朝生坐在車內邀請二人同乘，孫傳庭看了看盧象升，他的封建老思想又作祟了，他認為李朝生邀請他同乘，很可能是大不敬之罪。

　畢竟在藍田李朝生就是皇帝，跟皇帝同乘一輛車架，這可是大不敬罪啊，不過盧象升卻沒有那麽多想法，很隨意就上了李朝生的車架，李朝生的車很寬敞，三個人一起坐也絲毫不覺得擁擠。

　“二位先生不好意思，我這時間緊迫，打擾二位先生休息了。”

　聽了這話二人連說不敢，李朝勝給臉，他們得兜著啊，他們兩個在忙能有李朝生這個一縣之中尊，西北之王忙碌嗎?

　車子很快使出了藍田縣城來到了藍田火車站。

　到了這裡孫傳庭有些驚訝的看著盧象升道:“這是作甚啊?”

　盧象升看著孫傳庭這個樣子，想到這老哥還沒見過火車這個龐然大物便好心提醒道:“一會兒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且莫要驚呼，丟人。”

　孫傳庭聞言笑道:“建鬥兄，莫要小瞧了我，昨日我可是見過世面了，工廠裡那些大型機械，那一個不夠我吃驚一回的。”

　聽了這話盧象升道:“這回可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我就，我，這……”

　嗚嗚嗚……

　孫傳庭正在表示自己很淡定時候，突然就看到了不遠處來了一個冒著黑煙的龐然大物，就好像一隻巨大的蜈蚣一樣，能有上百米長，這時正在兩根鐵軌上瘋狂的向這邊駛來，還發出類似怪物般的轟鳴！

　嗚嗚嗚……

　火車呼嘯而來，孫傳庭的眼睛瞪大了，這她娘的到底是什麽啊！

　看著那噴氣的鋼鐵巨怪，孫傳庭整個人都麻了，呆呆的不能說話，而盧象升見狀推了推孫傳庭道:“怎麽了?伯雅兄?”

　“啊?！”

　孫傳庭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看著那鋼鐵巨怪道:“此是何物啊?”

　盧象升笑道:“我都說了，讓你莫要過於震驚，此物就是藍田最著名科技產物的火車！”

　“火車?”

　孫傳庭睜大了眼睛，盧象升道:“這可是科技學院的最先進研究成果，可比什麽燧發槍，手榴彈的含金量高多了，看看吧，這一輛車可以掛一二十個車廂，每個車廂十米左右，這一個車廂就能拉貨上萬斤！”

　上萬斤！

　聽到這個數字，孫傳庭震驚的無以複加，他是帶兵打仗的將領，所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軍事之上，若是有此物，那麽軍事補給豈不是事半功倍，打仗都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由此可以看出後勤補給在軍事上的重要作用。

　而以往運輸糧食，一萬人的主力軍，需要兩萬人的後勤補給隊伍，而且整個過程中人吃馬嚼的，本來運一萬擔糧食，走一路送到第一線士兵手裡，就剩下四千擔了?

　剩下的全在運輸過程中給消耗了。

　可若有這會噴火的車，一節車廂上萬斤，那幾十節車廂能輕松的給數萬兵馬運送足夠的給養，而且整個過程中還減少了很多民夫，車馬，可以說省事省力省錢啊。

　“此車消耗幾何?”

　孫傳庭詢問盧象升，盧象升道:“消耗頗大，半個時辰，就需要消耗三噸煤炭。”

　“煤炭?”

　孫傳庭一愣，盧象升道:“沒錯，就是咱們以前說的石炭。”

　“那種山西隨便挖個坑就能找到的石炭?”

　盧象升點點頭。

　孫傳庭明白了，默認此物沒有成本，那種石炭太多了，尤其是這山陝之地，這煤炭可不是啥稀罕物，遍地都是，老百姓還不用，原因也很簡單，這石炭燃燒產生一氧化碳，會讓人中毒，所以老百姓就認為這玩意兒有毒，寧肯燒柴火也不燒這石炭。

　而孫傳庭在山西呆過一段日子，知道這裡石炭多的嚇人，有時候面前一座不起眼的土山下面可能埋的就全都是石炭，而且陝西也有許多地方產石炭，這怪獸竟然吃石炭那不就約等於吃土嗎?吃土有什麽成本，那簡直就是不花錢。

　“此物當真是鎮國神器啊，若是用在軍需物資運輸上，必將有不俗的作用，甚至可以省去民夫勞役，真是利國利民啊。”

　孫傳庭感慨的說著，盧象升聞言指了指面前的鐵軌道:“此火車已經通到了潼關，接下來會逐漸在整個陝西布置出火車網絡，到時候不單軍需使用，就是百姓之間運輸貨物，或者走親訪友皆可坐之，從而達到遍通藍田的目的。”

　孫傳庭聞言感慨萬千道:“昨日李縣尊說藍田最核心的三個機構是縣衙，學院，以及科研院，前兩個我覺得是真的，後一個科研院，我以為是湊數的，雖然發明了火槍，手榴彈算是一大功績，可是卻與民無利，可是今日我見了這火車便覺得，是我小看這藍田科研院了，說不得他才是藍田最核心的存在。”

　盧象升道:“伱說的沒錯，科研院每一次出現新的科技產物，對藍田都是一次巨大的衝擊，不過你說他是藍田最核心我卻不敢苟同，就跟縣尊說的，科技永遠服務於人民，藍田一直以來都是以人為本，所以才能走的這般長遠，若是藍田以科技為本，那走的絕對沒有今日這般長遠。”

　聽了這話孫傳庭似有所悟。

　這時火車進站了，其中一屆車廂打開，露出了裡面華麗的裝潢，有床，有椅子，有桌子，有酒櫃，書櫃，可以說就跟一個小房間一樣。

　這就是縣尊的專列，李朝生進來之後，邀請二人入座，緊跟著就有人端上來早餐。

　李朝生還沒吃早飯呢，正好在火車上吃。

　而盧象升也沒吃飽，坐下來湊在李朝生身邊笑呵呵的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大約半個多少時，從藍田縣車站到藍田書院這二十裡路邊走完了，這速度可以說是龜速，但是對孫傳庭來說，已經很震撼了，這最起碼比人拉，馬拽快得多啊。

　下了車，孫傳庭還不忘回頭看看這大火車。

　確實對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封建社會舊文人來說，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怪物，就算是孫傳庭也一樣，他也被眼前之物所震撼。

　火車站建立在書院外不遠的地方，這時候學校領導已經出來迎接了，為首的是李朝水，李朝水作為藍田教育系統一把手，也是部長級人物了。

　當年那個落魄書生，卑微到需要在長街擺攤替人寫信糊口之人，現在卻是藍田所有學子的校長，可以算是野雞變鳳凰啊，而這一切都是李朝生的賜予，若是沒有李朝生，以李朝文並不算出色的資質，一輩子也做不了這樣的高官啊。

　當然為此他也付出了自己絕對的忠心。

　“縣尊。”

　一眾學校領導層齊齊向李朝生施禮，李朝生見狀衝眾人微微點頭，緊跟著對李朝文道:“你帶兩個人跟著我們就行，其余的就各回各自的崗位。”

　聽了這話李朝文點頭，立刻屏退多余的人，帶著兩個得力乾將跟隨在李朝生的左右，李朝生身邊人也不多，除了這幾位領導之外，就隻帶了谷子與李朝猛以及六個護身保鏢。

　李朝猛一直在李朝生身前，他是李朝生最信任的保鏢，一般安全任務有他一人就夠了。

　幾個人進了學校，李朝生指了指身後道:“那位是孫傳庭，孫大人，想來咱們學院參觀一番，到時候安排兩個老師帶帶他。”

　“是是。”

　李朝文點頭，緊跟著就往學校走，學校學生還不知道李朝生來了，這時候還保持著正常的作息。

　眾人走著，突然就見前面有幾個女同學拿著兩個包子便飛快的往前跑，邊跑邊說:“快快，晚了就趕不上了。”

　李朝生看著往那邊跑的女同學越來越多，便好奇道:“什麽事啊?”

　“哎， 同學。”

　李朝生叫住了一個女同學，女同學看到了李朝文很有禮貌行了個禮道:“校長。”

　下一刻皺眉看著了李朝生，這個人好熟悉啊，緊跟著眼睛就瞪大了:“縣……”

　“噓，莫要聲張。”

　李朝生做了個靜音的手勢，女同學立刻激動的直跺腳，這時李朝生道:“你們這急衝衝的去幹什麽啊?”

　聽了這話女同學立刻激動的說道:“去看打架。”

　“打架?誰跟誰打架?”

　李朝生好奇問道，女同學道:“縣尊您不知道啊，您弟弟李朝豚學長跟雲南沐王府小王爺沐天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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