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洲鑲白旗大營,往日喧嘩的大營,這時變得安靜無比,不過這也不絕對,如果你再仔細聽聽還能聽到陣陣呻吟的聲音,不過聲音不大,因為鑲白旗的旗主,多鐸很不喜歡士兵們的呻吟聲,他認為滿洲勇士就算受傷也只要默默的舔舐傷口即可,發出陣陣呻吟聲幾個意思?
為了這件事情,一次暴怒的多鐸抓住了一個看著很不順眼的鑲白旗受傷的士兵,活活鞭撻而死。
而對這件事沒人管,也沒人在意,在滿洲人固有的思維裡,他們是奴才,是旗主的家奴,旗主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打死也就打死了,怎麽你還能記恨自己主子爺怎麽了?
因此打了敗仗的鑲白旗大營更是死氣沉沉,就算痛苦的哀嚎都不允許。
這時帳篷裡,傷兵聚集在一起,滿洲的軍醫以及隨軍薩滿都在給傷兵治傷,軍醫水平還不錯,絕對達到了老獸醫的水平,這時按住一個被火槍打中手臂的韃子士兵的手臂,然後用刀割開了皮肉,伸出黝黑的手指在裡面一陣扣,搞得畫面血肉模糊的。
“按住他,按住他。”
老軍醫大聲的吼著,這時兩個滿洲韃子按住這個疼的死去活來的韃子的手臂,不讓他掙扎,老軍醫又扣了扣,最後把打進血肉裡的鉛彈取出來,緊跟著往傷口倒了些酒算是消毒,用棉布抱起來,就算完事了。
整個治療過程,既血腥又暴力,一點沒有醫學的美感,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不過這也算不錯的治療了,至於傷口感染,那就沒辦法了,老軍醫又把自己調配了一輩子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的藥湯子灌給了士兵。
這時士兵已經疼的快要昏厥了,而這時薩滿來了,跑到士兵腦瓜上一陣做法,仿佛真得能給士兵加血一般。
一番操作,士兵就被扔到屬於他的那張硬板床上,也沒有後續治療,剩下的只能祈求上天了,如果今晚不發燒,就能挺過去,若是發燒了,神仙難救,誰也救不了。
當然了青霉素能救,他們不知道。
整個鑲白旗的軍營死氣沉沉,多鐸憤懣的坐在那裡大口的喝著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想起今天的種種,多鐸就鬱悶的想要殺人。
就在這時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響起,緊跟著多鐸的隨軍副都統跑進來道:“王爺,十四王爺有請。”
十四王爺多爾袞,這是鑲白旗和正白旗內部的一個叫法,十五王爺多鐸。
多鐸聽了這話道:“哪裡?”
“中軍大帳。”
“就叫我一個人嗎?”
多鐸問道,這時副都統道:“王爺,還有漢軍孔有德,以及范文程。”
聽了這話多鐸冷笑道:“這時等著看老子笑話呢,去,把我的盔甲拿來,老子披甲過去。”
聽了這話副都統猶豫一下,還是乖乖的聽從多鐸的話,把多鐸的盔甲拿來,給多鐸換上。
多鐸換上盔甲,腰掛長刀帶著副都統進入中軍大帳,一進門就看到這邊正在說話的多爾袞,范文程與孔有德三人。
孔有德是個粗獷的漢子,長得有點黑,五大三粗的,身上穿著一套紅色的盔甲,這時看到多鐸來一抱拳道:“豫親王。”
多鐸都沒搭理孔有德,孔有德也不在意乾笑兩聲,孔有德雖然名義上也是個王爺,恭順王,可是跟滿清的親王比起來,他就是個渣渣,說白了,滿人看他有用給了個王爺的爵位,說不好聽他還是滿清的狗,人家不高興了,照樣連好臉都不給他,而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所以說給人當狗這麽好當的嗎?
多鐸進屋,范文程連忙起身:“豫親王。”
多鐸都不正眼看范文程,在多鐸眼裡孔有德可以不搭理,但是還把他當個人看,畢竟當年他們兩個在皮島也打過仗,是個血腥爺們。
而范文程是什麽東西,一個拍馬屁的,多鐸都不願意正眼看他,而且還是個被人帶了綠帽子,玩了老婆都不敢放個屁的孬種,多鐸是打心眼裡看不上這個東西。
不過多鐸對多爾袞還是尊重的,這時向多爾袞拱了拱手坐在了椅子上,多爾袞皺了皺眉頭看著多鐸道:“醉醺醺,打仗誰讓你喝酒的?”
多鐸聽了這話道:“心裡憋屈,忍不住喝了點。”
多爾袞道:“你憋屈什麽,不就打個敗仗嗎,至於把你個大清豫親王的魂都打沒了嗎?”
多鐸聽了這話道:“哥,我憋屈,死了這麽多人,我連這歸化城的城牆都沒摸到,我不甘心啊。”
多爾袞聽了這話道:“是咱們輕敵了,沒想到敵人火器這麽厲害,對了這次咱們鑲白旗傷亡如何?”
聽了這話多鐸道:“我沒問,你問隆闊台。”
多爾袞抬頭看向副都統這時副都統隆闊台一抱拳單膝跪地道:“啟稟王爺,本次戰役,我鑲白旗戰死兩千三百人,傷兩千九百人。”
聽了這話多爾袞都忍不住長歎一聲:“傷亡半數,這還僅僅是一個照面啊,這歸化城到底是什麽龍潭虎啊。而且這些受傷的士兵,身體素質稍微差點,今晚挺不過去,明天最少也能再死一千人,整整三千人,兩個甲喇,十個牛錄的人馬啊,多爾袞是真的心疼。”
自從寧遠大敗之後,他們滿清從來沒死過這樣多的人,而這次在歸化城,裡裡外外已經死七八千建州勇士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要知道現在自己跟明軍作戰,死亡頂天百十人,明軍更是誇張,殺了自己十來個人就敢上報大捷,搞得崇禎皇帝天天聽大捷,可是真正滿清的力量幾乎沒啥消耗。
可是這個歸化城一下子就讓他滿清損失了七八千建州好兒郎,這個傷亡讓多爾袞痛心不已,多爾袞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語,眾人也都不說話了,只聽到多鐸的喘息聲。
好半天多爾袞開口道:“歸化城之敗,我有輕敵之錯,等戰後我會向陛下請罪。”
“哥。”
多鐸聽了這話頓時急了,不過多爾袞卻一抬手阻止了多鐸,這話他說的不是給多鐸聽得,而是給范文程與孔有德聽得。
范文程那是皇太極一手提拔上來的,孔有德雖然跟多爾袞親近,但是前提還是皇太極不反對的情況下,所以整個滿清現階段跟他多爾袞一條心的,也只有自己這個傻弟弟了。
范文程聽了多爾袞的話知道多爾袞的意思,這時開口道:“王爺,現在不是討論誰的責任的時候,目前當務之急是如何拿下桂花城。”
孔有德道:“對,這話說的在理,歸化城這夥人的戰鬥力確實強悍,誰上都不行,這事我也會向陛下陳述,替王爺開脫的。”
多爾袞見二人說這話了,齊齊點頭道:“很好,既然如此,咱們先不討論這是誰的過錯,咱們先研究如何拿下歸化城。”
聽了這話孔有德道:“對。”
多爾袞聞言立刻恢復了以往的威嚴道:“歸化城這夥明人的火器非常厲害,我今日在軍中觀瞧,其軍隊竟然全是火器裝備,而且火器威力巨大,不是明人常用的三眼火銃,與鳥銃,而且整個戰鬥過程中,我沒看到任何一個明軍的火器炸膛,可以說這夥明人的火器質量是很過關的。”
聽了這話范文程道:“沒錯,而且他們的火炮很厲害,用的都是開花彈,威力巨大,射程也遠,可以說他們的火器是領先我們的。”
多爾袞點頭道:“所以對付這樣敵人,騎兵是不可取的,咱們要用步兵進攻,並且還應該使用攻城器械。”
范文程道:“王爺說的極是,恭順王麾下有一隻裝備了戰車的攻城部隊,明日正好排上用場,而且盾兵,重甲兵,都是防備火槍的優秀軍種都可以使用。”
多爾袞點頭道:“此言有禮,那麽明日就以恭順王的戰車兵為主,我派正白旗的盾兵以及五百披甲人一起攻城。”
聽了這話眾人拱手道:“是。”
孔有德這時也沒有什麽推辭的,他既然投降滿清,並且主動加入多爾袞的部隊,就沒有想著偷奸耍滑,這時候正是需要他建功立業的時候,這時候不拚命,如何能在滿人的隊伍裡嶄露頭角,獲得重用呢?
眾人確定明日攻城之法,以恭順王漢軍正紅旗一萬戰車兵為主,多爾袞派三千重甲兵,五百披甲人協同作戰,組成兵團,進攻歸化城。
披甲人,這可是清軍手裡的一隻王牌部隊啊,也是滿洲軍中的異類。
自從建州女真的努爾哈赤成事之後,他們這一隻女真人地位就高起來,而且接受了一定漢人文化的熏陶,自認為自己就是有文化,有覺悟的高級女真人。
而在遼東的黑山綠水之間,可不止努爾哈赤這一隻女真人,還有生活在老林子裡更加古老,更加不開化的建州野人,他們也是女真人,不過他們更多是以原始部落為聚集,以漁獵為生,文明等級很低,攻擊也差,用的武器也極其原始。
可是越原始,他的身體素質越好,於是這些原始的老林子裡的野人,就成了建州女真的高級獵物,每年都會有建州女真進入老林子抓捕這些原始的野人。
而這些野人被抓住之後,老弱婦孺一律殺死,男人就抓回去當高級奴隸,由於其出色的身體素質,建州人就會把他們當野獸一般馴養,打仗的時候給他們披上重甲,衝鋒在前,成為敢死隊,而這些已經全是獸性的家夥,在戰場上勇猛無前,常常給敵人造成極大的傷害。
這就是建州披甲人,後來建州統一天下,建州老爺們進了中原享受花花世界,而這些披甲人又成了建州的戍邊戰士,還有一部分留守在遼東的苦寒之地,其中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寧古塔。
也就是現在的HLJ海林市,看電視就經常看到這樣的畫面,某某貪贓枉法,送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
這個刑法那是相當的殘忍,甚至超過死刑,死刑還給個痛快的,這個就是壓根不給你痛快的,就是折磨你,在清朝時期,很多送往寧古塔的人都直接在監獄中自殺,根本扛不住這樣的恐嚇啊。
一萬漢八旗正紅旗的戰車兵,外加正白旗的三千五百戰士,就是明日進攻的全部部隊,等多爾袞安排好了,多鐸開口道:“哥,明天我呢?”
多爾袞聞言道:“你,留守,休息一下,這次鑲白旗傷亡慘重啊。”
聽了這話多鐸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忍住了。
多鐸不說話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多爾袞又吩咐孔有德今日派人巡查,防止歸化城的明軍夜襲。
孔有德滿口答應,等會議結束, 所有人都離開,多爾袞留下的多鐸。
多鐸這時狀態很不對,多爾袞怕他惹事道:“今天你就住我這裡。”
多鐸道:“哥,我要回鑲白旗。”
多爾袞道:“你回去又要喝酒,喝多了又會鞭撻士卒,你啊,我讓你看的三國演義話本看過嗎?”
多鐸搖頭道:“沒看,字太多。”
多爾袞道:“你啊,要多讀書,其中有一個叫做張飛的你知道嗎?”
多鐸道:“這個知道,三英戰呂布嗎?不過我還是喜歡呂布,三個打一個算什麽英雄好漢。”
多爾袞看著多鐸道:“我是想告訴你,張飛就是醉酒後鞭撻士卒,然後被人殺了,你要引以為戒。”
“敢,誰敢動我個試試。”
見多鐸如此混不吝,多爾袞無奈道:“你今天就睡在我這裡。”
多鐸見爭辯不過,直接跑到多爾袞的床上躺下,絲毫不客氣:“哥,我睡了。”
“唉~”
多爾袞歎了口氣。
夜裡,探哨匯報韃子緊閉寨門不像要進攻的樣子,李朝生就把出門接管防區的士兵接了回來,讓他們在城裡過夜,這天寒地凍,別把士兵凍壞了,回到營地裡,營地裡已經搭上了戲台子,部隊漂亮的文藝兵開始給士兵們演唱歌曲,士兵們歡聲笑語,把白天的緊張,血腥忘卻,精神放松,休息的就好,如此才是打持久戰的道理。
就這樣第二天,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