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說完之後,便不再多言,他位置擺的很正,他現在是狴犴,不是盧象升,盧象升很多話可以說,而狴犴不能說,因為沒有立場。
盧象升不接著話題繼續說,李朝生很意外,看著這個為大明鞠躬盡瘁半輩子的家夥,眼神之中多了一絲欣慰,盧象升還是有分寸的啊。
“縣尊,盧先生說得對,孫傳庭若是離開宣大,宣大防守就空虛了,看來北地百姓要遭殃了,狗日的皇帝就是不讓老百姓過點好日子啊。”
谷子罵罵咧咧,李朝生笑道:“谷子,考你個問題,你說孫傳庭為何要通過老秦營的人把這個消息傳遞給我啊?”
谷子聞言皺眉道:“這消息是孫傳庭故意透漏給咱們的?不是咱們的人刺探出來的?”
李朝生聞言笑了:“你覺得呢?”
谷子皺眉看著情報,很快道:“是啊,這個消息是副將故意告訴老秦營的,目的是把消息傳給咱們嗎?縣尊孫傳庭這到底什麽意思啊?”
谷子不解的看著李朝生,李朝生聞言笑道:“這個老狐狸是想找咱們求援的。”
“求援?”
谷子一臉不解,李朝生呵呵笑道:“沒錯,這老狐狸在賭我不會眼看著北方糜爛,百姓遭殃,百姓被異族殺戮而不顧的,他在賭我的仁慈之心,盧公也看出來了吧?”
李朝生看向盧象升,盧象升聞言看了李朝生一眼,緊跟著開口道:“看來他賭對了?”
李朝生微微眯眼道:“盧公何出此言?”
盧象升笑道:“你若不想幫忙,便不會當著我的面把孫傳庭的想法說出來,你不說,我也沒法問,咱們就可以當做什麽也沒有的劃過去,可是你當著我的面把孫傳庭那點小算計說出來,就說明你是有心幫忙的,縣尊我說的可對?”
李朝生聽了這話歎息一聲道:“所以你們就把我吃的死死的了,崇禎不願意管的事情,都想讓我管了?”
盧象升聞言歎了口氣道:“唉,這件事我還真希望麻煩不到縣尊您的身上,那樣最起碼證明大明的皇帝還是在乎百姓的,可是現在大明皇帝已經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了,這大明王朝二百余年國祚,看來是到頭了,反倒是縣尊你,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現在大明忠臣一想到保境安民之事,便想到縣尊,那說明縣尊之中正,天下皆知。”
“若是人人都如此想縣尊,那縣尊便是天下共主,到時候人心所向,便是王朝更替之時。”
“崇禎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縣尊你鋪路,只要縣尊真的一心為民,將來百姓們會用自己的肩膀把縣尊抬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這才是王朝更替的王道。”
“而如李自成般造反起義,破壞天下之舉終究不得長遠,總有一日他們會吞下自己釀造出來的苦果,而縣尊你必將會成為,萬民稱頌之聖王賢主……”
盧象升看著李朝生不吝惜讚美之言,李朝生則是笑眯眯的看著盧象升,看的盧象升渾身不自在,只能停下來看著李朝生,不知道李朝生為什麽老是看著自己笑?
“縣尊?我有何不妥?”
盧象升看著李朝生問道,李朝生聽了這話呵呵笑道:“盧先生,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不知道盧象升發現了沒有?”
“何事?”
盧象升不解的看著李朝生,李朝生道:“盧先生,我發現你每次只要拍我馬屁的時候,都是想讓我付出些什麽,就好像上一次你拍我馬屁是因為我願意重修藍田律法,讓法律更有公正性,而這一次,你拍我馬屁,是怕我不出兵保護宣大一地的百姓吧?”
盧象升聽了這話臉頓時一紅,緊跟著抱拳道:“縣尊所言極是,什麽都瞞不過縣尊啊。”
李朝生聞言歎息了一口氣道:“你盧象升何時能不因為求我辦事再拍我馬屁,我就感到滿足了。”
盧象升聞言道:“等縣尊成為那真正的聖主之時,我自然會不吝誇讚之聲。”
“在那之前你就不能拍拍馬屁?”
盧象升聞言道:“若是如此請縣尊斬下吾頭,盧某那時定然是變成了奸佞小人,可速速處死。”
李朝生聞言白了盧象升一眼,這個死腦筋啊,不過又轉念一想,不正因為盧象升如此自己才喜歡嗎?自己若是喜歡阿諛奉承之輩,只要自己想要,一句話,拍馬屁的人能從這裡排到銅錢關,可是自己真的需要這樣的阿諛奉承嗎?”
答桉是否定的,自己不喜歡,最起碼不喜歡目的性太強的拍馬屁,盧象升除外。
這位仁兄每次拍馬屁不是給自己爭取利益,而都是想著百姓,其實這個可以理解,畢竟盧象升這麽高工資,現在這身官袍裡面的衣服還打著補丁呢?
是他沒有錢嗎?不是,是他把工資全部捐給了藍田的公益機構,至於為什麽捐錢,倒不是盧象升愛心泛濫,主要是盧象升想要把欠藍田百姓那筆銀子還上,盡管李朝生說了不用他還,可這是個強種,九頭牛都拉不動的那種。
李朝生看著盧象升炯炯的眼神,無奈的聳聳肩道:“罷了,我啊,就是被你們這些人給捧上天的,讓我白給崇禎老兒打工啊。”
李朝生說完這話道:“谷子,通知歸化城李朝虎,派一支兵馬,駐扎在宣大城外,若是發現蒙古韃子,或者建奴襲關,可以自行安排戰鬥,幫助宣大分擔壓力。”
“啊,縣尊,這……”
谷子聽了這話有些猶豫,這明顯是一個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啊,李朝生看著谷子道:“行了,去吧,有些事情不是計較得失的時候,盧先生剛才說的很對,保護百姓,藍田義不容辭,咱們做得多了,百姓就會認為咱們才是天下共主,才能讓老百姓心甘情願的把咱們抬上那王座的,盧公,我說的可對啊?”
盧象升聞言拱拱手道:“縣尊真乃仁義之人也。”
盧象升笑呵呵的一個馬屁拍過去,李朝生很是受用,當一個正直,且千古留名的大臣誇獎自己的時候,李朝生知道自己肯定是做的足夠好了,心裡自然也是滿足的。
……
崇禎十三年,六月二十日,孫傳庭率領兩萬秦軍主力抵達山西運城,兩日後可以達到河南境內。
李自成則是在許州隔斷南北之後,一步步緊閉洛陽城,於昨日達到登封城,一時間整個洛陽成為了大明的焦點。
而與此藍田的使者也進入了洛陽。
洛陽城內,福王府。
現任福王朱常洵,乃是萬歷皇帝的第三子,光宗皇帝朱常洛的異母胞弟,按輩分來說應該算天啟皇帝朱由校,崇禎皇帝朱由檢的親叔叔。
藍田使者入了開封城直接來到了福王府邸前,福王府邸是真的太氣派了,佔地足足能有兩條街,據說當初建造這個府邸一共花了國庫二十八萬兩銀子,這些錢已經足夠武裝一隻軍隊了。
看著面前這比縣尊府邸氣派多的府邸,使者有些生氣道:“我家縣尊都不曾住的如此奢侈,你這狗屁福王竟然如此奢靡,真是氣死人了,看一會兒,我不好好宰你一頓。”
使者想著帶人來到了福王大門前,揮揮手,手下的護衛前去敲門,很快一個歪著腦袋,斜著眼看人的家夥走出來嘴裡嚷著:“敲什麽敲,知不知道這是哪?敲門敢敲這麽大聲,是不是沒把我們王爺放在眼裡啊?”
藍田使者聞言看了一眼出來的人道:“你是何人?”
“幼呵,敲我們家門,問我是何人,真是有意思,老子是這王府的外府管家,你是何人啊?”
藍田使者聞言道:“哦,管家啊,你去通知一下王爺,就說藍田使者前來拜訪。”
“藍田!”
管家眼睛一亮,藍田可是一個好地方啊,有錢的很,想到這裡管家伸出手道:“想見我們王爺啊,十兩銀子。”
藍田使者眉頭一皺道:“你敢索賄?”
管家聞言道:“少廢話,給不給,不給滾蛋!藍田縣令不過一個小小六品官,想要見我們王爺,還不拿錢,豈有這樣的美事!”
藍田使者今個算是長見識了,這天下間還有人敢不給藍田面子的,更可恨的是這廝嘴裡沒有把門的,竟然敢藐視自家縣尊,想到這裡,使者臉直接黑了,上前一步,管家以為真的要給銀子呢,於是笑嘻嘻的伸手道:“趕緊拿錢吧,我管你是藍田使者,還是那個狗屁縣令的使者,來到我們福王府就要交錢。”
“交錢,我交你媽!”
啪啪……
藍田使者出手就是兩巴掌,啪啪扇的管家當時就蒙在原地,傻愣愣的看著藍田使者三秒鍾,緊跟著就是哭天搶地的喊道:“你,你她媽的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姐可是福王妾室,你打了我,就等於打了福王,你,你,來人,來人啊,老子挨打了,你們都眼瞎嗎?”
管家嗷嗷大叫很快把值班的護衛驚動了,一群護衛立刻蜂擁圍了過來,而藍田使者這時卻不慌不忙的把手伸進衣袖之中。
管家看見了扯著嗓子喊道:“現在想拿錢,晚了,你除非給我五百兩,不一千兩,否則你們就在福王府的大牢裡呆著吧!”
藍田使者根本連看都不看他,從衣袖裡掏出了一方手帕,仔細的擦了擦自己的手,表情澹然,絲毫沒有任何恐懼的表情。
沒辦法這就是藍田使者的底氣,藍田使者代表的是藍田的顏面,他要是給錢才丟人呢,現在打了這不長眼的混蛋,那沒啥大不了的,福王敢關他們,那就等於得罪了藍田,雖然藍田現在不出潼關,可是你要是真的扣押了藍田的人,或者殺了藍田使者,李朝生肯定會帶大兵出潼關,到時候兵臨洛陽城的可就不單單是李自成了,很可能是藍田。
而福王只要不是智障,他就不敢如此得罪李朝生,他以為藍田是什麽,藍田在大明那就是最有威懾的王牌,除了遇到眼前這種四六不懂的混球。
“抓起來,抓起來!”
管家喊著,這時護衛圍過來,使者向一旁的藍田護衛使了個眼色,藍田護衛這時不慌不忙的掏出一把短火銃,對著天空一打,啪的一聲,緊跟著藍田護衛看著王府護衛們喊道:“誰不怕死,往前再走一步!”
福王府的護衛聞言表情都是一僵,沒想到對方這麽扎手,竟然還有短火銃,管家這時皺眉喊道:“他們就五個人,你們二十多人人,拚了死上幾個,也能把他們活捉了,上,上啊!”
護衛聽了這話齊齊看向叫囂的管家,黑著臉,好家夥,你是牛逼啊,一張嘴就讓我們死幾個,你怎不死呢?
想著護衛們也不動彈,一時間眾人就這樣僵持下來了,而就在這時突然門口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誰在門口喧鬧啊?”
眾人一回頭,就見一個花白頭髮,看樣子能有六十歲的老人走了出來,一出門,眾護衛齊齊喊道:“老管家。”
老管家走了過來,就看到管家在一旁歪著腦袋,臉蛋都腫了,看樣子打的不輕啊,老管家看了看藍田使者道:“你們是何人,竟然來我們王府鬧事?”
藍田使者看著老管家道:“你是何人?”
老管家道:“王府管家。”
“你是,他也是?”
藍田使者指了指挨打的王府管家。
“嗯,我們王府有十多個管家,他是新上任的,主要管看大門。”
“好了, 這都說半天了,你們到底是誰啊,為何來我們王府鬧事,你們要是不說個所以然來,今個這事不好辦啊。”
藍田使者聽了老管家的話表情不變開口道:“我們是藍田使者,前來面見福王,我們家縣尊想讓我們問一問福王,上次談的那筆買賣,他還做不做?”
老管家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道:“你們是藍田使者?那剛才?”
“他給我們要通報費十兩,我們不給,他還罵我們縣尊乃是六品小吏,我氣不過就打了他。”
“什麽,他,他,他還敢罵藍田縣尊!”
老管家聽了這話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十八夫人的小老弟,怕是不知道死字怎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