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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馬司說是衙門,其實更像是一座軍營,裡面地勢十分開闊。
也有大堂,不過並不太大,布置也簡單,完全不能和順天府的大堂相比。
“大人請這邊……下官等人已經將大人的官邸收拾整理好了,不知大人……”
一邊簇擁著賈璉往內堂走去,范晉一邊試探性的問道。
他是知道賈璉乃是京城榮國府的子弟,未必會樂意住在官邸。
“官邸就不用了,家父如今尚在病中,我必須每日回去照料……隨意收拾幾間房子出來,作本官及隨從的落腳之處就可以了。”
“是……”
一時來到內堂之上,賈璉上首坐了,其余八九位有資格進內堂的官、將,則分兩列站,從頭至尾,分別將自己的官職和主要經管的地方一一向賈璉匯報。
共計正六品指揮四名,從六品副指揮來了兩個,另外的兩個,其中一個本身有要職在身,另一個是代替指揮坐鎮城門口,所以才來不了。文官則就一個六品經歷,兩名從七品吏目。
這些人,基本就是西城兵馬司的全部骨幹了。
一番聽取下來,賈璉笑呵呵的。還不錯,除了他的副官,其他人,看起來都很給他面子,能來迎接他的基本都來了。
“很好,看來我們西兵馬司衙門,還真是人才濟濟。有你們在,本官這個指揮使,看來會當得很輕松啊。”
聽到賈璉的誇讚,其他人都連連謙虛,表示一切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皇帝效力,將來,還要多靠賈璉這個指揮使提攜照應……
“客套話也就不多言了,我初來乍到,對咱們兵馬司也不甚熟悉,往後,還要多多仰仗各位大人耐心輔佐。
好了,各位大人想必都還有事務在身,除了范經歷之外,其他人都退下吧。”
其他人聞言,瞅了一眼賈璉,紛紛應是出去。
范晉卻不知道賈璉單獨留下他是為何事,因此倒有些犯嘀咕……難道是為了崔大人的事?
果然就聽賈璉道:“本官才初上任,誰知崔大人的愛女竟病重了,實在遺憾的很。”
賈璉似乎歎了口氣,然後就問道:“對了,崔大人既是請假,可有請假的手書?”
范晉頓時為難:“這個,先指揮使大人已於年前卸任離去,大人又還未上任,其間都是崔大人主持衙內事務……不過崔大人托了口信,請下官代為轉呈大人,還說請大人寬恕他不能相迎之罪……”
賈璉為難起來,“這可不妥了,自古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崔大人既是有急事需要請假,我們作為同僚,自然得理解。
這樣吧,他既然托了你,你回頭就幫他寫一份手書來,本官親自批了,你再派個人給崔大人送去,請他按個手印便是,如此想必也不會耽誤他的愛女之心。
至於時間,按照規製,在京官員,除了正常的休沐之外,每年可以請假十天。這樣吧,本官做主,把這十天的假都給崔大人批了,就這樣吧,你去寫了來。”
“這……”
范晉頓時有些懵,他可是知道崔副指揮使只是為了給賈璉一個下馬威的……
這在官場並不罕見,而且,賈璉的空降,確實算是堵了崔副指揮的位置,人家崔副指揮心裡不痛快也是有的。這個時候,新的指揮使大人,只要好好安撫一下,等崔大人的氣消了,自然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誰知道,賈璉二話不說,直接給一年的假都給批了,這算什麽意思?
范晉,隱隱替老長官感覺到一點不妙……
“有什麽不妥嗎?”
賈璉笑問了一句,道:“你放心,兵部上至部堂,下至郎中員外郎,多多少少都會給本官一點情面,僅僅只是批個十天的假,部裡不會有什麽意見的。”
“是…是……”范晉更苦笑了,本來只是兵馬司內部的事,怎麽聽賈璉的意思,還要報到部裡去……
而且聽人家的口氣,好像堂堂兵部,跟自家親戚似的。
果然,出身好的人,這說話的底氣就是足!
“對了,崔大人既然要在家照顧小女,他的差事,就讓本官先替他擔著吧。只是我還不甚熟悉崔大人平日裡負責的事項,所以煩請范經歷,將崔大人平時主要的職司,給本官講明,本官也好盡快把衙門裡的事務給擔起來。”
上官之命范晉可不敢違背,只能一一說了。
本來以為這就罷了,誰知將要退出之際,又聽賈璉,道:“對了,再勞煩范經歷派人將崔大人平時署理、批複的案卷和卷宗抬過來,本官要瞧瞧,也好向崔大人這位前輩學習學習如何辦好衙內的事務,去吧。”
范晉心裡一顫……這就要查崔大人的底了……!
當范晉懷著忐忑的心從內堂出來的時候,外面候著的指揮和副指揮等人,連忙圍了上來。
“怎麽樣,指揮使和你說了什麽?是不是關於崔大人的事……”
范晉點點頭,將賈璉要給崔副指揮使批長假的事給說了……
眾人聽了都有些狐疑,一人道:“難不成,指揮使大人這是動了怒,想要拾掇崔大人?”
“不至於吧,不就是崔大人沒來迎接他嘛,多大點事。人家崔副指揮使,可是兵馬司十多年的老功臣了,即便他是指揮使,也不可能動得了崔大人吧。
他才剛來,要是和崔大人鬧僵了,對他有什麽好處?”
一人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兵馬司自來就是兩個山頭,一個指揮使,一個副指揮使,其他人都是六品往下的官兒,就是想爭也沒地位,沒底氣去爭。
要是賈璉一來,就和副官鬧了矛盾,他就不擔心他的工作開展不下去,到時候上頭責怪下來,影響他的仕途?
“我看有可能,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這位新指揮使大人,年紀雖輕,卻是不大好惹的樣子。只怕他這第一把火,還真有可能燒到崔大人身上去……
我聽說,這位新指揮使大人,身世可是不一般,乃是當年三軍統帥榮國公爺的親孫子!
人家有那樣厲害的一個爺爺,普通人自然不能和人家相比。
聽旁人說,人家去年還是前年因為打了端王世子,被陛下責罰去邊關歷練。原本是為了懲罰他,誰知道人家去了邊關,卻像是魚入大海一般,那旁人千想萬想都得不到一點的軍功,人家去了,就像是白撿似的,一件又一件的被記在兵部的戰功簿上……
不然你們以為,人家年輕輕輕,怎麽能當上咱們兵馬司的指揮使?”
正在他們議論紛紛的時候,忽見賈璉的隨從走來,給他們行了一禮,然後道:“各位大人,指揮使大人說,想要見見衙門內所有的官員。所以還請大人們代為通傳,令衙內所有從九品往上,剛才沒有見到面的大人們,至內堂一會。”
“是,還請回稟大人,卑職等人這就去傳令。”
目送賈璉的隨從回去,眾將官都有些目光複雜。
賈璉初來第一天,就要見那些低級官員,傳達出兩點信息。
一則,指揮使大人不是來過過場子的,人家想要全權掌握衙門內的所有情況。
二則,給低級官員一個認識他的機會,自然而然就表達出另一個意思。
若是他們這些指揮、副指揮不聽話,指揮使大人隨時能讓他在底下看中的人,頂替上來……
這對他們而言,顯然不能算是一個好現象。
范晉作為方才單獨與賈璉談過話的人,更加能體會到一些細節,此時也不便與其他人說太多,只是道:“各位大人,若是有和崔大人交好的,還是趕緊去通告崔大人一聲吧,讓他老人家趕緊回來,給指揮使大人告個罪,興許就沒什麽事了。
若不然,只怕……”
范晉搖搖頭,沒敢明言。
他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想,十天時間,就是賈璉給崔曜生定的生死線。也就是說,十天之內,這新上任的指揮使大人的第一把火,是否能點燃,就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