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光重新映照天下,溫暖也再次撒向人間,不少人的內心都有重獲新生之感,甚至有人放聲大笑大哭著。
笑著重見光明,再生希望!
哭著黑暗散去,恐怖退卻!
這裡的的哭並非舍不得黑暗離去。
而是驚恐之後所帶來的後怕而哭。
多數人對於黑暗環境,是有一種天然的,源自於基因的畏懼的,能夠獲取光源的手段越多,這種畏懼會越薄弱。
周邊能夠散發光明的物件越多。
這種畏懼也會越薄弱。
而如今這個時代,顯然沒有那麽多獲取光源的手段,所以大家對於黑暗的畏懼心理要比未來科技時代嚴重許多。
更別說還是這種絕對的黑暗了。
黑暗之下和黑暗之後,情緒波動頗大,甚至心理有些崩潰都是很正常的。
別說普通人了,就是刑場那邊負責行刑的官員,以及那些見慣了血的劊子手,士兵之類的,都是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趕緊維持秩序,抓捕還沒來得及逃走的那些犯人,同時立刻派了一個膽大的人進皇宮請罪等等。
總之,眾人都在竭力維持秩序。
這並不是說他們有多麽的盡職,主要是怕自己受連累,被懲罰甚至處死。
直到刑場這邊的情況穩定下來,負責的官員才趕緊調遣士兵去追捕那些已經逃出了刑場的犯人,並且還要求能抓便抓,不能抓就當場格殺,反正接下來都是要斬首的,死法有差別也無所謂。
當然了,這是刑場那邊的情況。
皇宮裡的情況則又更加複雜一些。
這麽大的動靜,沒人覺得會是人為製造出來的恐懼,再加上天人感應之說的流行,所以皇宮在一片混亂之余,還有不少人懷疑是不是皇帝失德,天降天譴,就是皇帝自己都隱約有一點心虛。
因為他最近為了太子謀逆之事。
確實殺了不少人。
所以在光明重新恢復後沒多久,宇乾帝便趕緊派宦官召集百官進宮議事。
商議如何給這件事情定性。
以及如何安撫天下百姓之類的。
不過他們具體談了什麽,又會做出什麽決定,對於丁雲而言並不重要,或者說她根本就無暇顧及,因為這時候的她正帶著家人們,拚命往京城外面逃。
想著至少得先離開京城再說。
到時不論是逃到山林當中做野民。
還是去人跡罕見的地方,乃至於出海出國,都好過繼續留在這等待死亡。
但讓丁雲萬萬沒想到的是。
家人們太拖後腿了。
這裡的家人不僅指父母哥嫂之類。
更是指她自己。
他們才剛逃出刑場沒多久,距離最近的那個離開京城的大門也遠的很時。
就有已經些喘不過氣來了。
不僅女人和小孩不行了,就是家裡幾個男丁也好不到哪去,因為他們家女的過去基本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男的即便會出門,出門也多是喝茶吃酒或者逛青樓啥的,任何與強身健體以及鍛煉身體沾邊的事,他們是基本都不乾。
再加上最近這段時間在天牢裡面是又驚又嚇,吃不好穿不暖的,說句不好聽的,他們能活到現在,一個沒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哪還有力氣到處逃竄?
“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動了!”
“我們靠腳肯定跑不出去,別我們還沒被別人抓住,就自己先累死了。”
“爹,娘,那我們怎麽辦?”
“還有沒有人家願意幫我們啊!”
“別指望了,咱們這可都是族滅的大罪,哪家敢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接納我們或者把我們逃走,只能靠自己。”
“可是我真的跑不動了,咳咳……”
“這太陽又重新出來了,他們肯定不可能放過我們的,我們現在身上穿著的囚服也太顯眼了,要不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換衣服吧,不換衣裳的話,就算我們能跑到城門口,也不可能出去!”
雖然一開始找到他們,並且把他們帶出刑場的人是丁雲,但是隨著他們出來之後,家裡一眾人等還是習慣性的指望那些男人,聽丁雲父親和大哥的話。
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不說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改變,就算能改變,現在也不是為了這事爭執的時候,所以在他們決定沒錯的情況下,丁雲也沒啥意見。
很順從地點頭附和,並準備執行。
只是接下來是買衣服換還是搶衣服換或者偷衣服換,他們又爭執了起來。
這種事丁雲都不知道他們有什麽爭的:“不是,這事有什麽可爭議的嗎?
你們誰手裡有銅板可以買衣服,還有你們覺得誰會賣衣服給一群穿著囚服的人,除了偷和搶我們還有選擇嗎?”
光是相處了這麽一會兒,丁雲就有種未來一片灰暗的感覺,都已經到了如此生死攸關的地步,他們竟然還沒有認清自己現在的身份,這還能指望什麽?
不用經歷丁雲就已經能想象得到。
他們淪為黑戶之後會有多慘。
她又有多累,以及多心累了。
而隨著丁雲說了句大實話後,她爹和她大哥等人全都不由沉默,沉默了好一會,她爹才說了段出乎丁雲預料,甚至於讓丁雲不由想立刻放棄他們的話:
“我覺得我們沒必要急著離開。
剛剛的黑暗你們也看到了,我在書裡曾經見過日食的記載,而日食所造成的黑暗,絕對不是剛剛我們見到的那種黑暗,就連發生日食,皇帝他都得下罪己昭,甚至大赦天下,以此安撫百姓。
剛剛的黑暗又如何不能呢?
而且朝堂之上也不是完全沒有願意為我們說情的人,只是因為先前陛下暴怒,他們不太敢直諫罷了,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肯定會拿此事做文章。
想辦法替我們說情的。
到時即便不能官複原位,我想被赦免的可能也是很大的,只要被赦免,那麽我們就能想辦法跟過去的姻親聯系。
至少還能在京城當中立足。
怎麽都比淪落為黑戶野民要好。”
還別說,他這番話乍聽起來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除了丁雲內心還有些擔心,覺得不太靠譜,其他人似乎都被他說動,紛紛點頭表示認可,覺得可信。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差別。
主要原因是在於,丁雲知道這場黑暗輻射的范圍並不是很大,甚至就連京城都沒能完全籠罩,如果當今皇帝知道這一情況的話,恐怕寧願設法去封口。
也不願意下罪己詔之類的。
因為日食涉及的范圍極廣,沒辦法封口,但如果僅僅只是一個京城的話。
皇帝還是有可能封口的。
可是她的父親大哥,卻並不知道這一情況,甚至可能還以為輻射范圍跟日食差不多,所以內心才會有這般幻想。
但是這種情況丁雲也沒有辦法明說啊,因為她總不能說先前的黑暗是她造成的,即便她說,家人們也不一定信。
所以丁雲此時也只能提議,即便他們要等也不能在京城裡面等,還是離開京城,去外面偏僻的地方躲一躲再說。
這種老成持重之言。
才勉強得到他們認可。
但接下來問題又來了,那就是誰去設法偷或者搶衣服回來,一時間有人說自己不敢,有人說自己不屑為之,還有人說自己是讀書人,怎能行偷竊之事。
反正就是沒人願意去。
甚至還有人把目光注視向丁雲。
不得不說這群人是真難帶,一時間丁雲都不知道,她是特地過來救人的。
還是過來做老媽子的!
簡直氣到肝疼。
最後是真的沒辦法,丁雲只能先帶著他們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把他們藏起來,然後自己上,臨走之前,她母親偷偷拿了個銀花生塞給了她,說是被抄家時,她弟弟緊握在手心裡才藏下來的。
讓她有可能的話還是花錢買。
再不然偷走也把這銀花生留下。
不然萬一被赦免,說出去都丟人。
對此丁雲也是無奈,但有個銀花生總比啥都沒有要好點,那麽多人的衣服並不好偷,所以她還是伸手接過,並且叮囑他們一定要藏好,這才匆匆離開。
離開之後,丁雲沒有去偷衣服,只是從穿著的囚服上,撕下了一小片指甲蓋大小的全黑布料,就是寫著囚字的那一片,字體部分是黑色的,從字上面弄一小塊下來,自然就是全黑的布料了。
然後當然便是將那小片全黑布料放大個幾十上百倍,想方設法又是塞又是勒,又是擠的,好不容易勉強用那個布料,在自己身上裹出一點長袍的模樣。
仔細看破綻應該不少,但畢竟都是全黑的,不離得特別近,也看不出來。
隨即自然就是放大銀花生,並且就地找塊硬石頭把銀花生砸成其他模樣。
至此丁雲才放心的去買衣服。
她沒去布料店或者裁縫鋪買,而是直接去了當鋪,因為這時候的布料店是不提供成衣的,裁縫鋪也不提供,都是量體裁衣定製,反倒是看著跟賣衣服毫不相關的當鋪,會時常有人去當衣服。
想要多買一些成衣的話。
也只有去那買了。
到了當鋪,丁雲直接說自家老爺新買了批下人,那些下人身上的衣服太邋遢了,府裡給他們準備的衣服又還沒做好,所以先買點舊衣給他們將就穿著。
男女的都要,各來十套。
不要太好,一般的就行。
當鋪夥計雖然覺得丁雲一身黑挺奇怪的,但這時候大量犯人出逃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所以只要給銀子,買賣當然得做,沒多久,那夥計就去後面庫房找了找,翻出二十套材料一般,別人當了到期沒贖回去的衣裳出來遞給丁雲。
丁雲也沒跟他多說廢話。
給了銀子,拿上找的零錢就走了。
接下來便是躲著人,匆匆回到她讓家裡人藏起來的地方,並且把衣服給他們,催他們快點換,當然了,她自己也趕緊換了套衣服就準備迅速出逃離開。
但事情,顯然沒那麽順利。
光換衣服他們就折騰了許久。
倒不是說衣服不合適,是他們不好意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把身上的囚服脫了換衣裳,覺得這實在是有辱斯文,太丟人了,丁雲讓他們那就不要脫囚服,直接在囚服外面穿衣服他們也不樂意,覺得囚服晦氣,能脫還是得脫。
為了這事浪費了不老少時間。
最後是又拿布料遮擋,又閉眼睛讓家裡人背著,圍著啥的,好不容易才折騰完,速度慢的差點沒把丁雲給急死。
換完衣服還不算完。
他們還說自己餓了,想吃東西。
問丁雲銀花生還有沒有剩,能不能再給他們買點東西吃吃,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還想找個客棧洗漱沐浴一下。
說真的,丁雲都想破口大罵。
罵他們是逃命的,還是旅遊的?
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該吵架的時候,所以只能忍著怒火,從兜裡掏了點散碎銀兩給他們,帶著他們去吃飯,至於洗漱,當然是被丁雲給直接回絕了。
刑場犯人逃離的消息能瞞多久?
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了整個京城,並且出動大量士兵到處搜查尋找。
不趁著現在抓緊時間離開。
再晚恐怕就走不了了。
說不定城門都直接封了。
為了讓他們有點緊迫感,丁雲一路上沒少給他們灌輸接下來可能會面對的危機,可惜她親爹還是相當自信的一再表示皇帝肯定會下罪己詔,大赦天下。
沒有必要那麽擔心。
還說丁雲一個閨閣女子,懂什麽朝政大事,不要一直危言聳聽嚇唬他們。
他這父親比她這小女子懂得多。
怎麽形容呢,丁雲感覺自己過去百八十年受的氣,都沒有今天這個把小時受的氣多,恨不得直接放棄他們算了。
最後的最後,在丁雲要求他們不要再耽擱時間了,就隨便買點方便在路上吃的食物就行,他們不從,非要坐到店裡面吃羊肉泡饃,喝雞湯羊湯的時候。
丁雲她就已經基本放棄了他們,只是把原身特別要求的那個親弟弟抱著。
內心更是做好了一個打算。
那就是在必要的情況下,隻完成原身要求的最低標準,保住她的親弟弟。
其他的愛怎怎地,死了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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