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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鎮撫司探案那些年》第195章 再次踏進那條河的少年棋手
“前輩,他們給的東西價值幾何,您給估一估?我沒要少吧。”夜幕中,齊平喜滋滋發問。

 首座:“……”

 齊平:“前輩,為什麽要離開,難不成連夜趕路嗎?我覺得那幾個人不錯。”

 首座:“……”

 齊平:“前輩。”

 披著大氅,戴著鬥笠的老人平靜地看他:“你有完沒完了。”

 齊平笑了笑,身後背著書箱,認真道:

 “那幾個人是您特意選的吧,我的意思是,雪山這麽大,怎麽偏巧,就死活遇不上咱涼國的修士,也沒碰上巫師,反而撞上這三家。”

 首座收回目光,說道:“巧合罷了。”

 呵呵,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齊平一萬個不信,但對方不說,他也不問。

 ……

 插曲過後,一晃,又過了幾日。

 幾天裡,一老一少再也沒遇上修行者,沿途遇到的妖物,也更強大了,說明,在不斷逼近深處。

 日子很枯燥,除了趕路、偶爾閑聊,便是一日三餐吃魚,下棋。

 終於,當又一個清晨,齊平從睡夢中醒來,便聽到盤膝打坐的首座道:

 “今日便到了,稍後少說多看。”

 到了?

 齊平精神一震,也嚴肅認真起來:“知道了。”

 兩人前行,當穿過一座狹窄的谷口後,視野豁然開朗。

 只見,陽光下,前方是一座極為平整的冰川。

 而在冰川盡頭,則是一座高聳如利劍的孤峰。

 山峰上,竟有一掛冰瀑仿若自九天之上落下,又宛若,貫通天地的大門。

 若是從天空俯瞰,這裡赫然便是一座群山包裹的巨大冰面,而在冰瀑下方,則是一片解凍的,淺藍色的湖泊。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直到此刻,齊平才又感受到了雪山的荒涼與孤寂,一老叟,一少年,兩人沿著冰川行走。

 一言不發。

 遠遠的,齊平看到,冰面上竟有稀疏的人影,都穿著古怪的巫師袍子,或盤膝打坐,通體覆蓋淺雪。

 或屹立於冰原上,一次次朝空氣打拳。

 只是年紀,都偏小,最小的一個,可能只有幾歲。

 “這是尚未入世的巫師,還處於打磨心智的階段。”齊平腦海中,浮現首座的聲音。

 原來如此……齊平好奇地縮了縮脖子,用道袍壓下凜冽的寒風。

 隱約間,可以看到,遠處山峰上,似有許多山洞,大抵便是住處了。

 隨著兩人走近,一些巫師看了過來,卻只是警惕地駐足,未曾上前阻攔。

 齊平眼觀鼻,鼻觀心,背著書箱,在巫師們冰冷的目光注視下,來到孤峰下方,那一片澄淨湖泊旁。

 他扭頭看首座,老人絲毫未停,邁步走入湖中。

 “哢嚓。”

 靴子落下處,湖面結冰,瞬間化為一座巨大的寒冰蒲團,齊平眼神一動,也跳了上去,繼而,這蒲團宛若小舟,無風自動。

 劃破湛藍的湖水,朝湖心奔去。

 寒風凜冽,吹得齊平臉龐通紅,他眯著眼睛,扭頭回望,發現岸邊已遠,那些巫師們遠遠佇立,似在眺望。

 轉回頭,他隻覺那陡峭孤峰,如傾倒般迎面撞來,那一掛冰瀑之上,有七彩光華輪轉。

 似乎,生長著什麽。

 “咚!”

 忽然,疾馳中的冰船,似乎撞在了無形力量上,一道渾厚的聲音,回蕩耳畔:

 “你越界了。”

 齊平精神一凜,便見身旁首座。

 這一刻,老人再也不複尋常道人的樸素,大氅在寒風中烈烈飄動,鬥

 笠下,黑白間雜的長發飄逸,宛若仙人,淡笑道:

 “巫王避世不出,本座便隻好登門拜訪了。”

 聲音很淡,很輕,卻回蕩於天地間。

 陽光灑在冰瀑上,金色的光輝流淌下來,齊平突然望見,冰湖盡頭,出現了一道白衣人影。

 初時,還很模糊。

 但下一個瞬間,便已抵達面前。

 那是個身高兩米,魁梧威嚴的男子,渾身隻披著一件素白的長袍,松垮垮的,用一條腰帶束著,露出大半個胸膛。

 身軀宛若黃金澆築,線條堪稱完美,一張深刻立體的臉龐,讓齊平恍惚間,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那些西方雕塑。

 是的,這名男子,那天神般的面龐,當真便如雕像一般,漆黑的長發在寒風中舞動,一雙淡金色的眸子,掃了眼齊平。

 這一刻,齊平渾身汗毛炸開,仿佛,下一秒,便會被這人看透。

 然而,一股神秘的力量浮現,隔絕了巫王的視線。

 這一刻,齊平仿佛籠罩在迷霧中,令人看不透。

 巫王淡漠地看向道門首座:“此人是誰?”

 首座微笑:“本座身邊弟子罷了。”

 巫王失去興趣,問道:“你不在京都等死,來我雪山做什麽。”

 首座悠然道:“聞聽天山雪蓮成熟,想討一朵,泡茶喝,巫王可願割愛?”

 巫王靜靜看了道人幾眼,冷笑道:“你若親身來此,還有的說,可就憑一具分身?未免太不自量力。”

 分身?

 小透明齊平驚了,忍不住看了老道一眼,心說原來這不是本體,要不要這麽浪?

 你早說啊,早說是分身,我不跟你來了。

 齊平後悔了,覺得這老頭就是個坑貨。

 首座笑容淡淡:“若巫王能施展全力,本座這具軀體,舍了又如何。”

 啥意思……試探?還是別的什麽,莫非,這位巫王受到了什麽限制?齊平大腦飛快思索,琢磨兩人對話信息。

 兩人卻沉默了下來。

 巫王森冷地凝視過來,首座笑容平靜。

 天空中,忽然有藍色的冰晶飄落下來。

 巫王冷哼一聲:“想要便來拿。”

 “擺棋。”首座笑道:“為師要與巫王手談一局。”

 齊平扭頭看了眼老人,心想,原來是這樣形式的講道理,這和想象中不一樣啊,不該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嗎?

 結果,只是下棋?

 他突然有點失望。

 默默放下書箱,將棋盤取出,擺在冰面之上,雪中,兩位世間的頂級強者落座,少年手捧棋盒,坐在裁判的位置:

 “誰先?”

 涼國規矩,黑子先行。

 巫王淡漠道:“他先。”

 首座笑道:“那貧道便佔個便宜,說著,捏起一顆黑子,朝棋盤落下。”

 而就在這瞬間,齊平突然感覺眼花了,那原本尋常的木製棋盤,突然淡去,仿佛內藏無盡星河。

 當那一顆黑子落下。

 無聲無息,萬籟俱寂的雪山裡,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隆。

 這一刻,冰湖兩側,以棋盤為軸心的方向,兩側山峰突然塌陷,仿若被無形刀刃切割。

 齊平駭然地瞪大眼睛,就看到前方一座雪山,居中裂開。

 遠處,冰川上,一群巫師停下了修煉,好奇而沉默地望向冰湖,當巫王現身時,這群人便整齊地跪在了地上,做出匍匐的姿態。

 而當第一枚棋子落下時,所有巫師,終於再無法維持冰冷與沉默,神情大變,驚恐萬狀。

 ……

 某處山坳中。

 老僧無奈地看著弟子

 在溪流中尋覓,喚道:

 “回來吧。”

 年輕僧人一臉不願,大聲道:“師父,再等等,我定能尋到靈魚。”

 突然,老僧變色,朝雪山深處望去,只聽得隱隱轟鳴,心中驚愕,是何等強者交手,聲傳千裡?

 附近,一處密林中。

 南國劍修袍子翻卷,巨大的雪浪中,一隻猿猴模樣的妖物飲恨栽倒,劍修卻一眼未看,禦劍飛起,感受著天地盡頭,那如淵如海的氣息,神情大變。

 身後,林中鳥獸驚恐奔逃,夫妻刀客竄出,驚呼:

 “天怎麽黑了?”

 ……

 天黑了。

 這一刻,當棋子落下,齊平仰頭,便見太陽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仿佛熄滅了,被陽光遮蔽的宇宙天穹,滿天星鬥,驀然顯露出來。

 巫王揚眉,探手,捏起一枚白子,“啪嗒”落下。

 於是,太陽大放光明,整個世界亮如白晝,崩塌的山峰竟開始愈合,一道無形的罩子,籠罩了整座冰湖。

 兩位神聖領域的力量,被局限於這一座湖泊之內。

 道門首座笑了笑,落下第二子。

 “嘩啦。”這偌大冰湖,突然沸騰,繼而,只聽一聲清亮悅耳的龍吟,一條黑龍破水而出,揚起漫天冷雨。

 黑龍五爪,盤旋於首座身後,翱翔天空,配合這湖水千山,宛若一副山水大畫。

 “聒噪!”巫王甩手一子,風雪漫天,整座大湖徹底被冰封。

 風雪龍卷凝聚,一隻百丈高,通體雪白的巨猿虛影浮現,一拳朝黑龍打去。

 “啪嗒。”

 “啪嗒。”

 兩人交替落子,氣定神閑,高空中,兩大虛影卻已纏鬥起來,難解難分。

 時而大日凌空,時而星漢燦爛。

 齊平盤膝坐在兩人中間,仰頭,望著天穹上日月輪轉,龍猿廝殺,低頭,望向棋盤。

 只見那棋盤中,似蘊藏無數變化,他本能地,開始解析,推演……然而,只看了一眼,便一口鮮血湧上喉嚨,幾乎要吐出來。

 “莫要推算,隻當一盤棋看。”耳畔,首座叮囑。

 齊平咬牙,用力將鮮血吞下,閉上雙眼,緩了一會,重新睜開,這次,他沒有嘗試解析,而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向這局棋。

 棋局上,首座執黑子,一條大龍呈現,巫王執白,試圖將大龍斬落。

 兩人落子極快。

 幾乎毫無思考間隙。

 若是幾天前,齊平根本看不懂,可經過一路上的學習,他終於能勉強跟上。

 心中驚愕於,神聖領域彈指間,天地變色的威能,同時,也意識到,兩人看似下棋,但比拚的,還是力量。

 而這,還只是兩人未出全力的結果。

 齊平有些恍惚,他見過的戰鬥有許多,神通也已僥幸殺過,在京都外,曾遠遠觀瞧過,四境神隱的詭異與強大。

 然而,今時今日,當他於此觀棋,親眼目睹五境神聖領域的手段,突然覺得……神隱……似乎……也就那樣。

 很好笑,自己如今,只是個廢人,卻竟生出這般感慨。

 只是,就像你見過了世間真正的風景,自然會對浮華煙雲看淡。

 這一刻,齊平突然有種領悟,也許,自己此行,最大的收獲,便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場世間最強者的戰鬥。

 就在這時候,他臉色微變,只見,棋局上,首座的一手棋,分明照常落下,卻忽而停頓下來。

 冰湖上的戰鬥,戛然而止,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就像世界被按下了“暫停”。

 這種感覺,讓人難受的有些想要吐血,齊平雙手用力掐入血肉,壓下眩暈,

 盯著棋局,有些疑惑,不知為何停下。

 棋局上,黑白雙方廝殺正酣,分明尚未分出勝負……不!

 不對!

 齊平額頭,一滴冷汗落下。

 這一刻,他驚悚地發現,在看似均勢的局面下,白棋已經織成了一張大網,看似盛大的黑龍,卻已被逼到懸崖邊緣。

 一個不慎,滿盤皆輸。

 但也並非沒有希望!

 黑棋此刻,便宛若置之死地的修士,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可若能尋到白棋殺陣的破綻,料到對方的下一步,便尤有生機。

 好精彩的局!

 齊平也明白了,首座為何停下,因為,接下來他的落子,將決定這局棋的生死。

 冰湖上,冷風吹過,巫王那刀削斧鑿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看來,你輸了。”

 道門首座神情淡然,臉上的表情,與來時沒有任何變化:

 “巫王這話,還為時過早。”

 “哦?”

 首座微笑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未到終局,何談勝敗?”

 說著,他忽然手腕一抬,看向旁邊的少年,手掌攤開,道:

 “為師累了,這一手,你來下,如何?”

 巫王神情微異。

 齊平愣住,完全沒料到,心說您可真看得起我,這棋局,白棋有無窮變化,而我連推演下都不敢,如何能下?

 老頭子你不會故意的吧,到時候輸了賴我……我看透你了。

 不過說起來, 你這分身實力不行啊,讓人家逼到這份上,我又能如何做?

 我連你都下不過,這一手棋要分生死,都不帶悔棋的……

 等等,悔棋。

 齊平一怔,深深地看了首座一眼,老人笑眯眯的,仿佛真的只是村頭打牌,累了讓後輩幫忙打完牌局的老人一樣。

 齊平沉默了幾秒,突然懂了。

 冰湖上,黑龍與白猿的龐大虛影籠罩下,兩位時間巔峰的強者的注視中,穿著道袍的少年伸手,從老人手中撿起那枚棋子。

 這一刻,這片宇宙似乎發生了一點有趣的變化,而兩位五境強者,一無所知。

 齊平的眼神微微迷離,然後清醒,似乎去了哪裡,又回退了過來。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是這樣嗎?

 “啪嗒。”少年平靜落子。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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