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從院牆垮塌開始。
當齊姝一臉懵逼推門走出時,看到的就是這刺激的一幕。
“回去!”浴桶中,齊平黑著臉大聲說,見兩個小丫頭呆立不動,補充道:“我要穿衣服。”
“喔。”齊姝扭頭回屋了。
“呀。”臉蛋素白,清秀可人的雲青兒爬起來,雙腿用力夾著,扭著臀兒驚呼地跑開了。
幾秒後,又突然從院牆窟窿裡探出頭來,正對上齊平面無表情的臉,訕訕地跑去茅廁了。
“嘩啦。”
齊平一躍而出。
陽光下,年輕的肉體,流暢的肌肉線條,抖落開的水珠反射著陽光。
飛快套上衣服,齊平吐了口氣,有些驚訝:
“這就二重了?”
速度比他預想中快了一些,按照他的預估,可能還有再淬煉一次才能破境。
“可惜,修煉資源有限,剩下的一些肯定不夠突破到三重了,還是得立功啊,也沒個大案給我表現下。”齊平有些失望地想著。
然而若是給人知道,他隻用了半個多月,就從洗髓一重跨入二重,竟還不滿足,恐怕要破口大罵。
……
打穿院牆是個意外,但昨日便說過,準備在兩個院子間開個門,索性將錯就錯。
早飯是在雲家院子裡吃的。
“等會讓范貳找個泥瓦匠,把這牆安個柵欄,我瞧著位置不錯!”
齊平穿著六品錦袍,大口嚼著油條,大聲吼道。
給其余三人嚇了一大跳。
“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青兒解決了膀胱問題,素白的臉蛋氣憤地瞪他。
她白花花的肉包包都嚇掉了。
鬢角斑白,氣質和藹的太傅擔憂地望來:“你還好吧。”
“你們說啥?聽不清,太吵!”齊平吼道。
見三人迷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聲解釋:
“破境後我耳朵靈敏的很,聲音太多太雜了,需要適應!”
這的確是個小弊端,驟然破境,周遭無數的噪音宛若魔音灌耳,齊平現在整個人耳朵都是轟轟的。
需要時間適應。
“喔。”悶頭端著碗吸溜白粥的齊姝確認大哥沒事,便繼續專門吃了起來,認真對待每一粒糧食。
雲青兒眼睛一亮,確認般道:“所以你現在聽不清我們說啥?”
齊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擺擺手。
小丫頭一下就抖擻精神了,她眨巴眨巴眼睛,面帶笑容地說:
“那我罵你你也聽不見吧?”
齊平見她微笑著,便也回以微笑,繼續低頭猛吃。
太傅與齊姝愣愣地看著青兒。
雲青兒黑白分明的眸子轉了轉,突然夾起一顆茶葉蛋,笑意盈盈地遞到齊平面前,一副“你修行辛苦多吃點”的表情,嘴巴裡說著:
“讓你嚇唬我,活該聽不見,真能吃,撐不死你,你是豬吧。”
齊平微笑著接過。
太傅:……
齊姝:……
雲青兒快樂極了,笑著說了一堆垃圾話,隻覺渾身暢快,大仇得報,齊平填飽了肚子,笑呵呵說:
“這麽能說,就先別說了。”
然後看似隨意地拍了拍雲青兒肩膀,轉身離開了。
“?”
雲青兒笑容一僵,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呆住了,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巴,求助地看向爺爺與閨蜜,她啞掉了。
太傅沒搭理她,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孫女太過溺愛了,找個人管教她也不錯。
齊姝用大碗埋住笑臉。
……
呵呵,小丫頭還和我鬥……齊平神清氣爽地騎馬出門,在晉級後,他對“封”字神符的掌握進一步細化。
從封禁整個人,到可以封禁某一項能力。
“如果封禁一個人的膀胱,是不是能把人憋死?”齊平騎在馬上,迎著朝陽,感覺這能力挖掘潛力極大。
半個時辰後,抵達衙門。
踩著應卯時間進門。
耳朵也基本適應了新的狀態。
“算你運氣好。”余慶一手捏著考勤薄,一手握筆,看了他一眼,說道:
“其實你可以在內城買座宅子的。”
齊平笑呵呵從桌上拿了個蘋果,咬了一口:“再說。”
以前不曉得,如今鄰居就是當朝太傅,那自家宅子算不算學區房?才不換。
余慶搖搖頭,突然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遲疑道:
“你身上氣息好像……”
剛突破的修士氣息波動明顯,余慶如今處於三重,眼光毒辣。
齊平點頭:“哦,早上破了個境,我二重了。”
余慶:“……”
眾人:“……”
突然就覺得好酸怎麽回事,雖然都知道齊平吞了不少天材地寶,但這麽短的時間便再次晉級。
還是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頭兒,沒事的話,我去修煉了。”裴少卿突然說。
“我也去。”洪嬌嬌不甘人後地說,心中升起空前的焦慮,感覺再不努力,就給越甩越遠了。
一時間,眾校尉如同被打了雞血,跑了個乾淨。
余慶哭笑不得,心想平常督促你們,都不聽,這會倒是勤奮起來了……他搖搖頭,合上本子,說道:
“對了,有個事,方才莫小窮派人來遞了話,要你來衙門後,去詔獄一趟。”
“找我幹嘛?”齊平詫異。
余慶搖頭:“不知道。”
“行吧。”齊平靠在桌旁,幾口啃掉了蘋果,拍拍手出門去了。
因為被關押的事,他現在去詔獄,跟回家似的。
……
不多時,齊平在地牢中見到了氣質陰柔的莫千戶。
“所以,你找我來,是為了幫你審犯人?那個花臂妖僧?”
齊平大大咧咧坐在椅子裡,旁邊獄卒恭敬地雙手遞上熱茶,他接過道了一聲謝。
莫小窮坐在對面點頭道:“是。”
齊平搖頭:“別鬧,你要說查案找我,還可以。但審訊這件事我不在行的,你們才是專業的啊。”
莫小窮笑道:“齊大人太謙遜了,我可還記得,你當初第一次來這邊,便幫了我一個大忙。”
他指的是,齊平下套誆騙小貴族那次。
齊平頭搖成撥浪鼓:
“那能一樣嗎,這妖僧如你所說,詔獄的刑罰都不怕,沒準被老侯爺還難啃,您另找他人吧,我走了。”
莫小窮無奈地攔住他,歎道:“其實找你來,也是那妖僧的要求。”
齊平起身的動作頓住,重新坐了下來:“什麽意思?”
莫小窮解釋道:
“那妖僧性情不似常人,受刑非但不痛,反而好似樂在其中,問他什麽,也不說,昨日好不容易開口,卻是一句,不屑與我等交談,想要他說話,除非是那擊敗了他的人才行。”
還是個抖M和尚……齊平想了想,說:
“好吧。”
……
再次踏入陰暗地牢,齊平不再是犯人的形象,而是獄卒開道,威風八面。
妖僧關押在甲字牢房區域,當齊平抵達牢門外時,發現對方四肢被鎖鏈禁錮著。
一條條粗大鐵索固定在牢房的四角,其中有一條,竟洞穿了此人氣海,從身體中穿過。
饒是對這個世界的酷刑有所“適應”,但齊平仍難免皺眉。
“和尚!醒醒!你要見的人來了!”獄卒吼道。
陰暗的地牢內,只有一束陽光斜著照下,光線中塵糜浮動。
花臂妖僧披著囚服,血跡斑斑,青色的頭皮上滿是鞭痕與烙鐵痕跡。
盤膝打坐的姿態。
聞言,驀然睜開雙眸,凶厲的目光朝齊平刺來,看到是個年輕的錦衣,微微怔了下,旋即咧嘴一笑:
“是你!”
齊平負手站在走廊中,揮了揮手,獄卒離去。
這才眼神淡漠道:“你能認出本官?”
妖僧表情猙獰:“你雖有易容之能,但灑家亦能勘破。”
齊平嗤笑:“那當日你怎麽沒立馬看出?”
妖僧表情一滯。
齊平懶得與這人廢話,問道:“聽說,你要見我才肯開口?”
妖僧恢復平靜,傲然道:
“灑家不屑與庸人交談,倒是你,能正面破我金鍾,才有資格。”
的確是個性格古怪的和尚……齊平想著,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以你的修為戰力,做什麽不好,偏要與朝廷作對?
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一身辛苦修為被廢,何苦來哉,不過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若肯配合,我可以做主減輕你的罪名。”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妖僧咀嚼著這句話,眼神複雜道:
“你這話從哪聽的,倒是比灑家更像個出家人了。”
從另外一個世界抄的,你肯定沒聽過,類似的佛語我多的是……齊平想著,沒接話茬,問道:
“你覺得如何?”
妖僧大笑:
“灑家一生,殺人無數,仇敵滿江湖,即便能活著離開,也不過是換個人殺我罷了,你以為灑家怕死?不過一輪回罷了。”
齊平皺眉,說道:“這般說來,你是不願配合?那又為何要見我?”
妖僧搖頭:
“我要說,為什麽不說?既然要死,那乾甚要給那些人保守秘密?你要問什麽,盡管問就是。”
這麽配合?齊平一怔。
所以這和尚的意思是,反正他都已經廢了,被朝廷殺,還是丟出去給仇家殺,都是一樣的結果。
所以想要拉個墊背的,願意配合,但又不屑與獄卒交談,偏要等到自己來說。
這不就是有病嗎……你但凡一開始就說,也能免掉許多痛苦了……齊平覺得理解不能。
“好。”他笑了起來,“那我要知道,你是奉何人命令做事。”
這也是最關鍵的問題。
妖僧說道:“不知道。”
“……”齊平深吸口氣,心說你在逗我?
妖僧解釋道:
“誰人要劫獄,另一人大概知道,便是當日院中那引氣武師,不過此人具體身份,灑家也不清楚,只知道來自不老林。”
果然是這個組織,齊平追問:“那你呢,也在不老林?”
妖僧道:“是,也不是。不老林極為神秘,但也會收攏一些江湖散人,接觸不到核心。”
意思就是,他屬於不老林的外圍成員……齊平皺眉,問道:
“所以,你什麽都不知道?那為何要參與?”
妖僧道:“對方許諾灑家,事成後,予一顆舍利子,於我修行大有裨益。”
齊平頭疼,按照這和尚的說法,線索又斷了,兩個參與者,一個果斷自殺,一個純屬拿錢乾活的殺手。
他語氣低沉:“你就要說這些?”
妖僧搖頭,說道:“還有一個,那不老林,或者要求劫獄的買主,很可能與禪宗有關聯。”
齊平心中一動:“你是說……”
妖僧道:
“我只是二境,如何能撕破空間?全仰仗對方送來的一張佛貼罷了,那貼……呵,不老林大概以為,灑家一個武僧,看不出來歷,他們太小瞧了我。
禪宗佛貼與道門符籙類似,不同傳承,不同修士,手法氣息皆有差別,倘若灑家沒看錯,此物出自禪宗金光寺主持之手,乃是四境法寶。”
齊平心中一沉,眸光銳利:“金光寺主持,是誰?”
妖僧冷漠道:“法號空寂。”
不認識……齊平記下這個名字,意識到,這是一條重要線索。
佛貼乃是器物,並不能證明禪宗一定參與了此事,畢竟佛貼、符籙這種東西,可以轉贈,流通。
書院的大先生寫下的神符,任何人都能用。
又比如道院魯長老造了一把刀,賣出去,刀殺了人,與道院並無關系一樣。
但倘若,此事背後的確有禪宗的身影……齊平一顆心陡然沉重,感覺事情愈發複雜。
“好,這件事我會上報朝廷。”齊平吐了口氣,說道。
妖僧閉上雙眼,表示自己的話說完了。
似乎,他找齊平來,就只是為了說出這個名字。
真的只是為了拖一個墊背的?還是說……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齊平想了想,問道:
“你與禪宗什麽關系?為何脫離,來了涼國江湖?”
妖僧仿佛沒聽見。
齊平想了想,輕輕歎了口氣,問道:
“那你叫什麽?說起來,你我打生打死,卻還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我叫齊平。”
妖僧還是不答。
齊平沉默了下,沒再追問,扭頭離開,而就在他即將跨步走出牢房時,耳中捕捉到一個很輕的聲音:
“智嵬。”
……
齊平腳步微頓,旋即大步流星離開甲字號牢房,與莫小窮打了個招呼,朝鎮撫司後衙趕去。
出大事了,他要去稟告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