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人煙稀少。
狄奧克萊斯家的莊園裡,所有人都集中在一個近似於宮殿的室內,可見狄奧克萊斯的富裕。
牆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繡著狩獵圖的帳幔,那繡工在當時可算的上是最精致的了。大堂內,擺著一排木椅,圍成一圈,其中一個椅子尤為高聳。廳堂內四角各擺著一盞金屬的燭台,頂著長長的蠟燭,把全屋照得燈火通明。
現在,狄奧克萊斯先生端坐在那較高的椅子上,身旁侍立著蓋婭。狄奧克萊斯示意她坐下,但她堅持想要站著。
狄奧克萊斯的面前跪著兩個人,一個是約書亞,另一個是那個挑事的高壯農奴。
“你們倆,為何要鬥毆?”狄奧克萊斯面有慍色。“不知道我最討厭爭鬥嗎?嗯?!”
約書亞和壯農奴此刻的表情都是一致的,恐懼和不安寫滿在他們的臉上。剛剛還奮勇無雙的約書亞此時如霜打的茄子焉了,一聲不吭。
“好吧,我希望你們當中,不要有人撒謊。”狄奧克萊斯猛的一拍長背椅的扶手,把兩個農奴都嚇了一跳。“誰先動的手?!”
“他!”幾乎同時的,兩人齊齊互相指向對方。
“他先打翻我的飯!”約書亞一臉委屈。
“他先打其他農奴的!”壯漢惡人先告狀。
“你?!——”約書亞沒想到這個高壯農奴臉皮這麽厚,他又是一怒,咬牙切齒的盯著壯漢農奴,壯漢農奴下意識的往旁一躲。
“嗯——到底是誰?”狄奧克萊斯不會心理學,也不懂怎麽通過表情來測謊,他只看到兩個推卸責任的人,他更煩了。
“是他!”約書亞指著高壯農奴,對其怒目而視。“他睜眼說瞎話!”
“不是我,不是我!”壯漢趕忙擺擺手,搖了搖頭,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主人,你看我都打不過他,怎麽可能先動手?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你放屁!”約書亞的兩眼血絲密布,恨不得當場吃了那個高個兒農奴。
“那你有什麽證據嗎?能證明我先動的手嗎?”高個農奴反唇相譏。
“不許吵!我剛說過,我最討厭爭端了!”狄奧克萊斯示意肅靜,他扭頭小聲對蓋婭說。“你現在去奴舍,對農奴們挨個問一遍,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知道了。”蓋婭歎了口氣,出去了。
見蓋婭走了,狄奧克萊斯眉頭一松,對約書亞無不關切的說:“約書亞,你的父母死於戰亂,你本該討厭戰爭才對,怎麽能去打架呢?”
“那只是失敗了而已!”約書亞惡狠狠的說。“要是打贏了,結果就不一樣了!既然能贏,我為什麽不去戰鬥?”
“啊這……你不該抱有這樣的思想……”狄奧克萊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個觀點,只是覺得這種思想很危險。
“我回來了。”蓋婭辦事效率很高,很快便回到了狄奧克萊斯身邊。
“怎麽說?”狄奧克萊斯迫切需要知道結果,他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大多數目擊者,也就是其他農奴,都認為是約書亞先動的手。”蓋婭耳語道:“但我認為,約書亞不是這樣的人,還請您自行判斷。”
狄奧克萊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約書亞和高壯農奴都在緊張等待,等待著等待判決的結果。
“啪!”狄奧克萊斯猛地一拍椅子把手,驚醒眾人。
“戰爭一旦開始,那就不分誰對誰錯了!”狄奧克萊斯嚴肅的說:“來人,
你們倆,各十鞭!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們送到角鬥場裡,和獅虎做伴!” “什麽?!”約書亞很是吃驚。“我明明沒做錯什麽,為什麽……”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隸卒拖了下去。
就在他被拖下去的時候,他看到了那高壯農奴的表情,那醜惡的嘴臉——對於高壯農奴來說,只要約書亞挨罰,他就不虧,甚至血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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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奴舍那邊傳來一道又一道鞭子揮動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又一聲慘叫。
“這樣的判決,真的正確嗎?”蓋婭站在狄奧克萊斯身後問。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長者涅柔斯。”狄奧克萊斯愁眉苦臉的說:“我只希望能和平一點,但願這樣的做法能奏效,或許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如果不能懲惡揚善,那麽這種均衡的做法,和助紂為虐沒什麽兩樣!”蓋婭冷冷的拋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唉……”狄奧克萊斯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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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約書亞靜靜的躺在奴舍,他徹夜未眠。
約書亞窩在草垛上,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
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是他們先挑釁我的!為什麽……
一想到這,他的背脊便隱隱作痛。雖然這鞭刑數量不大,卻鞭鞭劇痛,在他那粗實的後背肌肉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越想越氣,約書亞心中憋著一團火,他憤然捶地,怎麽也無法入睡。
約書亞起身,他抬頭,隔著鐵窗望向夜空,月明星稀,那月光的清輝,給了他一絲慰藉。
隸卒在打著瞌睡,絲毫沒有發現約書亞的動靜。
失眠的他扶著牆,慢慢走出奴舍,一步一個腳印,悄悄的溜出莊園。
晚風吹動著月桂樹葉,月光拉長著約書亞的身影。浮動的夜色,偶有鳥雀撲翅而過,又是一個寂靜的夜。
鄉村的羊腸小道上,道兩旁種著一路香桃木,白色的花瓣釋放著香甜的氣息。道路上遍布石子,約書亞赤腳踏在路上,腳底板又痛又癢。泥濘的小路邊,偶或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大概是老鼠吧。
約書亞不知向哪裡走,也不知要向哪裡走。他只是單純的想走一走,好散散胸中的怒氣。迷迷糊糊的走了半天,他才知道他已經從郊外進入城裡了。
又走了一會兒, 他看見一座破舊的修道院,他不禁立住了。
修道院的院門因年久失修,少了半扇,他忍不住走了進去。
約書亞並不信仰聖教,但他是沒什麽文化的人,愚昧無知的人自然會對自己不了解的神秘學層面的事物產生敬畏,總歸是不敢冒犯的。
他不一定要告解或懺悔,而隻覺得這是個可以靜靜的坐一會兒,想一想碌碌此生的好去處。小小的修道院裡空無一人,徒有四壁,四角各有一根殘破的大理石柱,給人一種屋頂搖搖欲墜的感覺。石柱旁各有一盞銀製燭台,燭盞上的白燭短促而有熒火,為這幽深的室內提供一絲光明。
熒火簇擁著的,是後牆中央的一個聖像,那是哪位聖者的雕像,約書亞無從得知,但莫名的神聖感和恢宏感,自雕像中溢出。
好黑啊……好冷啊……
約書亞向前漫步著,心中只有這兩個感受。
羅馬人是愛洗澡、愛乾淨的,此地雖然荒涼淒慘,卻異常乾淨。這使約書亞舒服了一些,他雖然不是羅馬人,卻也喜歡潔淨。
就在他東張西望的時候,從聖像旁的裡間裡,走出來一個人。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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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書中的封建主狄奧克萊斯是罕見的個例,他是那種偏善良的封建主。
歷史上的封建主絕大多數都是殘暴的(至少對農奴而言),羅馬封建主大都將農奴視若仇敵。處處提防他們,實行嚴厲的管制。
所以古羅馬時常爆發奴隸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