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現在不能叫他高壯農奴,因為他既不高,也不壯。暫且就叫他黑瘦農奴吧。
黑瘦農奴耷拉著腦袋,靠在牆邊站著,面無表情,神色漠然。他的頭髮看起來好幾個月沒有剪了,又長又亂,像個鳥窩。他的臉瘦得如鋒利的刀片,而且髒得可怕,仿佛那種科幻小說中人體實驗所產生的怪物,估計好久沒洗臉了。他接過約書亞手中的食物,眼角有淚痕。
約書亞抓住了黑瘦農奴的肩膀,他想掙脫逃走,但又角力不過約書亞。
他只能像屍體一樣被拖著,黑瘦農奴沙啞的說:“去哪兒?”
“去我的……家?”約書亞心裡也沒底的說。
他一路小跑,把黑瘦農奴找到修道院。正要進去,一個金發少女從裡面走出來,攔住了他,是泰姬。她說:“你拐女人也就算了……怎麽拐個野男人?”
約書亞想了想,隨便找了個借口:“他是個饑民,沒有患上黑死病,但餓壞了,暈倒在半路上,我的食物發完了,回來找點東西給他吃。”
“真是的。”泰姬放行,自個兒退回到裡間。“你變得和努希雅小姐一樣優柔寡斷了。”
兩個人走到修道院內,找了地方坐下來。黑瘦農奴瘦削的臉上掛著一對死魚眼,他不再坐立難安了,而是呆呆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低聲說:“我無話可說,我快死了。”
他說話時,面無表情,從他的現狀來看,約書亞完全信任他的所言。
黑瘦農奴麻木的說:“我被背叛了,那矮個子的栽種欺騙了我,我真對不起你,約書亞。我聽信了那混蛋的讒言,把你給出賣了……”
“不必向我道歉。”約書亞以更慢的速度答道,生怕說快了黑瘦農奴聽不清。“繼續你要說的。”
黑瘦農奴劇烈咳了兩聲,接著說:“他騙我大鬧起義,使主人擔驚受怕,以至於你被趕走。你走了以後,主人對待我們非但沒能好起來,反而變本加厲的剝削,使我們痛不欲生。
“苦不堪言的農奴們莫名其妙失去了原有的待遇,個個都積怨已久,於是紛紛又要搞起義。我去勸撫他們,他們卻說我是‘叛徒’,背叛了農奴勢力,真是可笑啊!我和他們說起義是要掉腦袋的,但他們之前聽了我的演說,群情憤激,孤立了我,自發弄了起義。
“結果就可想而知了,自不量力的我們連軍隊的影子都沒見著,只是隨便幾個守城門的看守者就把我們打的滿地找牙,迅速被鎮壓了。
“等到庭審審判的時候,也不知是主人太善良了還是太吝嗇了,他舍不得他精心培育的農奴們,正當他舉足無措時,有個人幫助了他——沒錯,就是矮瘦農奴!
“他出了個餿主意,說只需要殺一個主謀,殺雞儆猴。儆的是他們,可殺的是我啊!我甚至都沒參與,他們就異口同聲的指控我!我也是腦子抽了,早知道不該聽信他的鬼話啊!後來我被收監關押,等待死亡,時值發大洪水,全民躲災,我逃過一劫,趁亂越獄了。
“可是從監獄裡出來,我又能成為什麽樣的人呢?我既沒有本事領導奴隸起義,也沒有能力幫助奴隸主鎮壓,沒有人會稀罕一個農奴!瘟疫爆發了,我連打工都打不了,去競技場也是受死!只能去偷、去搶、去騙!最後淪落成了現在這樣。
“我很幸運,沒有患上黑死病;我也很不幸,我巴不得患上黑死病!約書亞,我不奢求你原諒,但我希望你不要往我的墓碑上吐口水——如果我還要墓碑的話。
” “你……”約書亞想了很多安慰他的話,但最後還是隻說了四個字:“罪有應得。”
“確實。”黑瘦農奴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今天我搶你的食物,我不會道歉,你會理解我的,畢竟——死者為大嘛。”
說完,黑瘦農奴拎起食物,一瘸一拐的走出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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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函上寫著,西郊森林的城堡裡有一場派對,但沒說是為了什麽。當然,就算是親身蒞臨的客人,也不知道舉辦派對的目的。當你來到這裡,環顧四周,只會看到一堆黑衣人在燭光下晃動,仿佛一群撲火的黑蛾。
來者大約十來號人,無一例外盡皆穿著黑衣,這也是他們唯一的共同點了。
黑衣人的發色好像宇宙卡組,不盡相同,黑色、銀色、金色、紅色乃至光頭,應有盡有。
他們大都面無表情,如同古希臘的斯多葛學派,喜怒不形於色。
他們幾乎都是白人,偶爾有一兩個小麥膚色的中東人混在其中,顯得格外顯眼。他們應該都精通多種語言,來自不同地區的人們溝通起來竟毫無阻礙。但他們幾乎不交流,只是沉默。
與此同時,站在他們面前的,吸引他們目光的女人——“饑荒”小姐正在進行著什麽演講。他們齊刷刷的、聚精會神的盯著“饑荒”大人,其中不乏好色的視線。
“饑荒”本人倒是很享受被視奸的快感,她認為這是一種女性魅力的體現。
她站在廳堂中央,用她那充滿魅惑的女音大聲說:“……你們還記得嗎?幾年前黑森林地區的那件事。”
“清剿內諾家族?”所有黑衣人幾乎齊聲說。
“是的,很倒霉,好吧,和運氣無關。反正就是,我們搞砸了!我們本該把所有人都處理掉,但是百密一疏,有一條漏網之魚!”
“啊?!”黑衣人紛紛驚呼。“怎麽可能?我們從沒失手過!”
“饑荒”甩了甩一頭烏黑的長發,聳聳肩說:“雖然難以置信,但事實如此!看在我的面上,教皇大人不會拿我們怎麽樣,但還需要將功補過、戴罪立功!”
天不怕地不怕的黑衣人們怕了,他們知道任務完成得不徹底就算任務失敗,而任務失敗的下場……不敢想象!教皇大人討厭無用之人!他們趕緊下跪行禮,恭恭敬敬的大喊:“願為教皇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很好。”“饑荒”笑了笑:“時間不等人,那女孩在東邊,成長很快。你們只有兩個月的最後期限,除去趕路,你們也就剩下不到半月的時間來完成任務,你們最好腦子靈光點、手腳麻利點。教皇大人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好!我們現在就出發!”黑衣人恨不得立即行動,最好現在就“飛”到東歐。
“哦,值得一提的一件事。”“饑荒”漫不經心的走出中央,黑衣人們簇擁著她。“本次行動不關我事,由‘死亡’大人負責領導。”
“啊?”黑衣人們傻了。“可是……”
“是!我知道,你們是我的親兵,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饑荒”歎了口氣。“但誰叫你們失敗了呢?你們的失敗就是我的失敗,教皇大人認為我辦事不力,把這件事交給庫爾(‘死亡’的真名)了。”
黑衣人們依依不舍的看著“饑荒”。
“好了,別看我了。”“饑荒”指了指另一個方向。“看那邊。”隨後她便轉身離去了。
黑衣人們齊齊咽了口唾沫,十分僵硬的紛紛回首,尷尬的看向後方。
只見後方站著一個強壯的男人,那男人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他頭戴銀白色護額,左手持一根銀色大鐵錘,右手握一枚白金色巨盾,一頭紅發,身著重鎧,鎧上刻有聖教十字紋印。整個人正氣凜然,英武偉岸,仿佛RPG遊戲中的“聖騎士”。
他,就是“死亡”。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