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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媽帶的女兒是我的頭號書粉》一百五十、真正的忘記是不需要努力的
“松屹,你和我媽媽,聊了些什麽?”

 覃敏臉頰微紅,看了看牧君蘭,緊張地捏住了衣角。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她遠遠地看到了蘇松屹跟著牧君蘭出了校門。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跟著一起來到了這裡。

 蘇松屹不動聲色地道:“阿姨想了解你在學校的近況,所以特意來找我。”

 牧君蘭這時候也來到了蘇松屹的身後,聽著他的話,不免有些慚愧。

 “真的啊?”

 覃敏更緊張了,目光有些躲閃,小步跑到了蘇松屹身邊,壓低了聲音。

 “你沒有告訴我媽,我逃課去網咖吧?”

 “還有,我最近很少抽煙了。”

 在媽媽面前,她還是想做個乖女孩的。

 “放心好了,我一直在誇你。”

 蘇松屹只是微微笑著,把她的頭髮揉得凌亂,隨後回了學校。

 這個親昵的舉動被牧君蘭看在眼裡,覃敏有些害羞。

 “媽,我回學校了!”

 她朝著牧君蘭揮了揮手,小跑著跟在了蘇松屹後面,像是一塊牛皮糖。

 蘇松屹的腳步不緊不慢,把手插在兜裡,好像永遠都是那麽閑適淡然。

 覃敏跟在他身後,眼神漸漸變得複雜。

 松屹,你為什麽要騙我呢?

 我在外面都聽到了,我媽明明沒有問起任何關於我的事。

 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她?

 還是說……

 距離高考還剩下187天,電子屏上的數字不知不覺又少了幾天。

 但沒有多少人會特意關注它,因為187天已經很長了,足足有半年。

 除非它去掉了7,突然變成了18天,學生們才會生出緊迫感吧。

 雨後沒有太陽,或許是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教室裡光線略暗,帶著愁雲慘淡般的暗沉。

 試卷和真題堆成了厚厚的一疊,圓筒裡放著中性筆芯和鋼筆。

 桌上還有眼鏡盒和保溫杯,成摞的書本碼在一起,像是壁壘一樣隔絕著少年們與世界對視的視線。

 他們在修砌好的壁壘後面沉沉睡去,或者安心地玩著手機。

 明知道坐在講台上的老師能盡收眼底,卻還是會掩耳盜鈴。

 後來某一天,那些躲在書本後面昏睡的少年會從夢中醒來,青澀的臉頰褪去了稚嫩。

 橫亙在面前的壁壘將會盡數崩塌,他們會兵荒馬亂地擠過一座獨木橋。

 這時候,他們應該會希望再久睡一場。

 一覺醒來,數學老師還拿著粉筆,在教室黑板上講解著立體幾何。

 窗外的香樟亭亭如蓋,夏蟬和麻雀不知疲倦地叫著。

 夕陽的光透過窗簾照進來,鎏金的光柱裡像是蒙上了一層塵埃。

 睡醒的同學臉上帶著書本的吻痕,坐在前桌的女生扎了高馬尾,食堂裡的飯菜香氣飄出很遠。

 至於現在,他們還安睡著,不曾醒來。

 蘇松屹像沒事人一樣刷著題,始終保持著自己的生活節奏,偶爾停下來的時候,就揉一揉酸澀的眼眶。

 心情平靜的時候,就看看《海子詩選》,不是很順心的時候,他會去看《唐吉訶德》和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

 “人間定會不同往昔,縱然我終將疲倦無力。仍要用傷痕累累的雙手,去摘遙不可及的星。”

 “不幸,是天才的進身之階;信徒的洗禮之水;能人的無價之寶;弱者的無底之淵。”

 覃敏看著一旁的蘇松屹,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但不知從何說起。

 直覺告訴她,如果一件事情讓一個喜歡講真話的人對她說了慌,那真相一定會給她帶來巨大的傷害。

 “松屹,我有個數學題不會。”

 鄭雨婷拿著試卷走了過來,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力氣很小,看起來卑微得很。

 “我看看。”

 蘇松屹立馬合上書本,湊了過去。

 “這個題超綱了,涉及到微積分的內容,不會也沒關系的,高考不會考,但還是幫你講一下吧。”

 蘇松屹一手拿著試卷,拿起鋼筆迅速地列出一行行式子。

 鄭雨婷靠著覃敏的桌子微微俯身,聽得很是認真。

 額前的幾綹發絲搭在她的臉頰上,她的頭髮並不是純粹的黑色,發梢略微泛起酒紅的色澤。

 “松屹,我有兩套英語真題,錯了不少。另外,還有一些政治課哲學部分的論述題不太明白的,能不能佔用你的一些時間。”

 蘇松屹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要上課了,等會晚自習也要考試,沒時間。這樣吧,晚自習結束後,我們去自習室,我教你。”

 “嗯,好的,謝謝!”

 鄭雨婷抿了抿嘴唇,收好試卷,看了看覃敏,又看了看蘇松屹,最後紅著臉從口袋裡拿出了兩個獼猴桃,放在了蘇松屹桌上。

 蘇松屹注意到,她手上的凍瘡已經好了很多,結的痂已經不會影響她手指的靈巧。

 “謝謝。”

 蘇松屹笑著道謝。

 “不客氣。”

 鄭雨婷甜甜地笑著,小跑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班長對你挺好的嘛。”

 覃敏很是自然地挑走了一個獼猴桃,頗有些羨慕。

 每次鄭雨婷來蘇松屹的位置,都會遞給他一些東西。

 有時候是一把西瓜子,有時候是幾個砂糖橘,還有時候是兩顆牛軋糖。

 她是個平凡的女孩,只能給他這些。

 但是,就算是這樣平凡的女孩,也是很多男孩拚盡了全力也無法擁有的青春。

 晚自習結束,學生們各自散去。

 蘇松屹沒有急著離開,整理好了複習的資料,和在教室外面等著的閔玉嬋和方知嬅打了聲招呼,便和鄭雨婷一齊朝著樓下的自習室走去。

 樓道裡略顯擁擠,蘇松屹安靜地走在鄭雨婷的身側,不發一言,氣質清冷。

 鄭雨婷則試著找了些話題。

 “覃敏跟我說了,你和她去漫展的事。”

 “啊啊啊!不要說了!”

 蘇松屹聞言,清冷和疏離感頓時消失,抱著頭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

 一想起在漫展上遭遇的社死,他就感到沒臉見人,腳趾不自覺地抓住鞋底。

 一旁的鄭雨婷掩著嘴輕笑起來。

 “你cos的引渡使照片,最近在網上很火,我也看了,特別好看。”

 “真的嗎?”

 蘇松屹聞言,一臉訝異。

 “你看!”

 鄭雨婷拿出手機,翻出相冊裡保存的視頻遞給了他,屏幕上有了一道裂痕,但絲毫不影響那一襲紅衣的驚豔。

 蘇松屹湊過去看了看,視頻被一個流量博主剪切下來,還配上了一段古風音樂。

 “我之前看這個視頻的時候,好多人在評論區留言求你的聯系方式呢。”

 鄭雨婷懷抱著書本和試卷,微微笑著。

 蘇松屹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往左劃了劃。

 隨後播放的是一段動漫的視頻,畫面裡是一個頭上帶著草環,穿著很是澀氣的精靈女王。

 “黑獸?”

 蘇松屹側後方的一個男生無意中瞟了一眼,挑了挑眉。

 “那是什麽?”

 蘇松屹回過頭,有些懵。

 鄭雨婷卻是羞紅了臉,一把奪過手機,略微有些幽怨地看了蘇松屹一眼,加快步伐下了樓,臉紅得跟蔓越莓似的。

 蘇松屹頓時恍然,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抱歉!”

 翻看別人的相冊,是很不禮貌的事。

 他也確實想不到,鄭雨婷會把這些視頻下載放在相冊文件裡。

 鄭雨婷沒說話,只是沿著走廊安靜地走著。

 自習教室是專門給高三學生開設的,學生宿舍裡熄燈比較早。

 晚自習結束後,住校或者走讀的學生可以來這裡自主複習,一起討論知識點。

 此時一樓的辦公室都已經關了燈,學校裡很黑,只有自習教室的燈光遠遠地照射過來。

 蘇松屹能看見,鄭雨婷白皙的脖頸仍有一抹未消散的紅暈。

 “班長,你平時不放在網盤裡的嗎?”

 蘇松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鄭雨婷的臉更紅了,但還是很誠實地道:“網盤裡放不下了。”

 “小敏給我分享了一個G的種子。”

 猶豫了兩秒,她還是把覃敏給賣了。

 好家夥!一個G的種子!

 蘇松屹這下都懵了,想不明白那個小汙女哪裡來的這麽多資源。

 “年輕人節製點,細水長流啊。”

 蘇松屹咳了咳,面色古怪。

 鄭雨婷聽到細水長流,總覺得他話裡有話,頓時聯想到了一些澀澀的事情。

 進了自習室,兩人尋了一個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個教室是一個閑置的化學教室,用來做實驗的。

 講台上還可以看見燒杯和試管架,桌子上也帶著水龍頭和凹槽。

 教室裡沒有空調,冬天格外地冷,來這裡自習的學生手指僵硬,冷得都握不住筆。

 但是,他們至少會在這裡再停留一節課的時間。

 窗外呼嘯的風聲拍打在玻璃窗上,振動出嘈雜的聲音。

 室內,好些學生們聚在一起對某個高難的物理題爭論不休,在紙上列出一道道公式和定理,呵出的氣息彌漫成白霧。

 不管在哪裡,都不缺少努力的人。

 “這個椅子好冷,像是在坐冰塊。”

 蘇松屹坐在椅子上,總感覺屁股上像墊著一層積冰。

 鄭雨婷聞言,又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你說坐冰塊,我就想到了軍統戴笠。”

 “啊?你說的這個坐冰塊,是不是用來逼供日本女特務的?”

 蘇松屹問道。

 “嗯,就是脫了褲子,坐在冰塊上,逼供。”

 鄭雨婷說著,俏臉又浮現出一抹酡紅,然後壞笑起來,害羞地捂住了臉。

 嗯,逼供這兩個字就很內涵,真的是逼供!

 蘇松屹摸了摸自己的臉,好深的一道車轍。

 閑聊了兩句,他就開始教鄭雨婷糾錯,指導她政治哲學部分論述題的答題要點。

 “物質決定意識,意識是物質的反映。這要求我們一切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這點從材料裡結合收入差距過大的發展現狀可以看出。”

 “第二段說的是意識對物質具有能動的反作用。正確的意識促進客觀事物的發展,錯誤的意識阻礙客觀事物的發展。這要求我們要自覺樹立正確的思想意識,克服錯誤的思想意識。”

 “再就是,規律具有客觀性。這要求我們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同時要尊重客觀規律。”

 蘇松屹說得很是詳細,生怕有疏漏的地方。

 他講的這些,鄭雨婷都知道。

 她只是,很喜歡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

 她也沒有奢望更多,只是想待在一起說說話就好。

 如果沒有話說,那也沒關系,就讓她看一看他的側臉,這樣就足夠了。

 指導了她做題的思路,蘇松屹也拿出了自己未做完的英語試卷刷了起來。

 筆尖在紙上留下淺淺的墨痕,傳來刷刷的聲響。

 鄭雨婷低頭寫著字,偶爾會抬起頭悄悄看一看他。

 她拿出手機,插入耳機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一隻白色的入耳式耳機插到了他耳朵裡。

 蘇松屹的筆尖微微頓了頓,但很快就若無其事地接著寫。

 兩人坐在一起刷題,耳機裡傳來的歌,是劉若英的《一輩子的孤單》。

 “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一輩子都這麽孤單~”

 出人意料地,蘇松屹身邊的每個人,都喜歡聽老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從《一輩子的孤單》到《很愛很愛你》,兩人都沒有說過話。

 就在蘇松屹又開始給李華寫信的時候,耳機裡傳來了一首沒有伴奏的歌。

 她將那段長長的語音專門錄了下來,再把文件轉化成MP3的形式存入了本地。

 鄭雨婷的手指頓時僵住了,一抹紅霞在臉上浮現。

 可能,那個音樂APP記住了她聽歌的習慣。

 “如今走過這世間,萬般留戀,翻過歲月不同側臉,猝不及防闖入你的笑顏。”

 “我曾難自拔於世界之大,也沉溺於其中夢話,不得真假,不做掙扎,不懼笑話。”

 她聽著這首歌的時候,總是會想起那天的黃昏。

 她迎著人群,在落霞與晚風中奔跑,停駐在十字路口,看著擁擠的車流潸然淚下。

 “可以給我唱一首歌嗎?”

 這是她給他發過的,最曖昧的消息。

 隨後,耳機裡就響起了他唱的這首歌。

 蘇松屹對此也有些意外,這只是他無意中唱的一首歌,卻被這個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收藏好了。

 “松屹,我很喜歡這首歌,也覺得你唱歌特別好聽。”

 鄭雨婷微微低著頭,她在說這話時,臉上浮現出淺淺的梨渦。

 蘇松屹沉默著,沒有說話,繼續提筆往下寫。

 可是在離開自習室的時候,給李華的那一封信,他還是沒有寫完。

 兩人一直安靜地走到校門口,蘇松屹這才出聲說道:“明天見!路上小心!”

 “嗯,明天見!”

 兩人各自揮手作別,走向不同的方向。

 不同的是,鄭雨婷偶爾會回過頭來看他。

 但蘇松屹只是戴著耳機,低頭走著自己的路。

 翌日,音樂教室。

 校園十佳歌手的決賽名單已經決出,音樂老師也將選手們想要演唱的歌曲錄入了名單。

 只是蘇松屹的演出歌曲還空缺著,她總覺得《渡口》這首歌不適合他,或者說,少年應該要有適合他自己的歌。

 午間休息時間,悠揚婉轉的琴音從音樂教室裡傳出。

 教室裡沒有聽眾,那個清冷美麗的年輕老師獨奏著肖邦的夜曲。

 演奏到一半,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很輕的腳步聲,生怕打擾到她。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音樂老師將手指從琴鍵上移開,緩緩睜開眼。

 “今天又有不開心的事了?”

 蘇松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來這裡彈上兩首曲子。

 有時候會彈《月光》,還有時候會彈《悲愴奏鳴曲》。

 這個孩子在鋼琴上的天份,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她也算是了解這個學生了,盡管都沒有說過幾次話。

 “江老師,我想忘記一些事,但就是忘不了。”

 蘇松屹坐在聽眾席上,雙手杵著臉,望向窗外,眼裡像是蒙上了一層薄暮。

 有人說,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會發現,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這麽忘記了。

 可是這些年過去了,蘇松屹還是沒能忘記。

 “忘不了,那就別忘了。真正的忘記,是不需要努力的。”

 江老師從鋼琴前起身,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懷表。

 “來彈一首曲子吧。”

 “嗯!”

 蘇松屹微微頷首,來到了鋼琴前坐下。

 手指正要落下,卻陷入了遲疑。

 牧君蘭教他唱過的《渡口》,他突然不想唱了。

 呂依依說,那是媽媽那個年紀的人唱的歌, 不是少年該唱的。

 那麽,少年該唱怎樣的歌呢?

 他陷入了迷惘,慢慢地,想起了昨晚在耳機裡聽到的歌。

 那首歌還沒有伴奏。

 所以,那就為它加上伴奏吧。

 蘇松屹微微低垂著眼簾,纖細的手指在黑白鍵之間悅動。

 輕快明朗的琴音在空曠地大廳中回旋。

 《起風了》的前奏,更確切地說,是高橋優的《吃醋》的曲子。

 江老師聽著,微微頷首。

 她覺得這首歌,比起《渡口》更適合他。

 “茗,今天有個孩子,和你說了一句很像的話。”

 她翻開懷表,看著照片裡的人,眼底浮現出萬裡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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