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啟爾的思維又一下倒回,被另一件事充滿。
這段記憶似乎有點時間了。
“你好啊。權天使柯啟爾。我是來解救你的。”這次響起的是沙利葉帶著禮貌的聲音。
救我?他想。對了。這段記憶是在他們和終點律師打交道之後,他被關入了零點。
回憶的畫面把柯啟爾抓住。
他感到被暗黑包圍,擠壓。視野裡看不見任何一道光。但有些聲響總歸是令他欣喜的。這裡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啊。自己嘗試過多次,說話也好,尖叫也好,聲音一旦發出,都會被迅速的吸收掉。想要鼓掌,雙手卻感覺無法合攏,無法觸碰到任何東西——這又是為什麽呢?他不知道。
這種巨大的不和諧是另一種折磨。很快他不再嘗試發出聲音了,只是在寂靜中聆聽自己的心跳聲。
沙利葉長官是怎麽向自己傳達聲音的呢?他又為什麽要來?
柯啟爾不會懷疑對方來意,只是覺得奇怪。但無論是疑問,感激,還是擔心對方會跑掉的心情都無法出口,因此他只是默默等待著。
又安靜了,也許是幻覺。
天使從不會喪失耐心,但會懷疑自己的腦瓜。
“簡單點說。”沙利葉的聲音再次直接在腦海中響起,證明這不是個幻覺,“我無法按照通常標準將你完全挽救。因此我會提供兩個選項。
第一,我直接把你殺死,你的靈魂不滅,會返回秩序之源。然後等待申報,鑒定,批準,再定級,三次排期,最快一百二十年後重新降臨。時間很短,你不會損失什麽。”
那可不行。柯啟爾心想。
一百二十年當然不算長,但現在的情況可不容他再呆一百二十年。他連一百二十天都不想多浪費。
“第二個選擇。我還是得把你的肉身毀滅。”
沙利葉這次沒有停頓多久,“但這次你的靈魂不會歸於秩序,而是會被我卷走,封閉起來。我會投射出一個和你相同的個體當做是你。
這個你的個體將會和你一模一樣,這個你不會是現在的你,但他仍舊是你,能以你的身份,能力和頭腦行走世間——當然,記憶可能會受到少許不重要的損傷。
你也許會問,為什麽兩種選擇都要毀滅你的身體。還有,我既然能拉出你的靈魂,為什麽不能把你放出?
我無意隱瞞。因為你的身體已經被破壞的差不多了——只是你現在感覺不到。你的靈魂也已經殘破,只剩下基礎意識,失去了官能。這我也無法可施。
沒有了身體作為容器,靈魂又處在這樣糟糕的境地,我能做的就是讓你靈魂歸天,在秩序之光中修複,或者用我的方式勉強保存。”
啊……
柯啟爾並沒有驚慌失措。相反,他感到一種石頭落地的平靜。
“我現在就會直接對你進行投射。如果你選擇第一項,我會將投射出的擬態的你,連同裡面的你一起摧毀。”
沙利葉話音未落,柯啟爾就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拉了出來,站在沙利葉面前了。
他看見一個淡淡的天使形狀,但那模樣和天使又有明顯區別,也不是沙利葉長官熟悉的樣子。
不可怕……不怪異……沒有光芒,平淡無味,就像一塊水漬。如果不是就站在面前,他也許根本發現不了它。
然後記憶的雪花又湧上來,把他的意識卷走。
“小天使。喂!”
金光破開雪花,在他面前閃爍。柯啟爾把兩隻手捏在胸口,使勁眨眼。
他腦中還是混混沌沌,但意識到一件事:他所身處的這個位面確實和目前的他沒有關系。而不管設計是發生在之前還是之後,他對這件事的印象都頗為匱乏。
涅希斯已經開始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二十五次搏動過去了。所以你確實在發呆?你不會在這種時刻發呆吧?”
“嗯……”
柯啟爾愣了一下,愧疚地點了點頭。
不行。他暫時不能想這些。必須聯系以查。
他把手裡的脈搏鍾舉到涅希斯面前。涅希斯懶洋洋地伸出一根長長的食指,一彈,把那一管血灑在空中。
像是魔法塵破解隱形術的原理,岩漿般的血液在空中的不同位置停頓,勾勒出熟悉的惡魔身影。
“嘿!嘿!!!”
柯啟爾蹦起來,向那個身影死命揮手,“我已經在這個新的位面裡了!偉大的牧羊者涅希斯也在!!”
“我知道。”
以查的聲音響起,也許是通訊的耗損,顯得比平時單薄,“能說點我不知道的嗎?”
“你還好嗎?我該做什麽?”
有很多事情該問——包括一些技術問題,但似乎沒有適合現在講出口的。柯啟爾沒忘記以查在外面面臨著什麽。
而且他還有一個新的猜測:他從夢使搖籃進入這個“唯星奇面”後,無羽者在他身上偷藏下的比例脫離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份比例也會留在外面……
“我們不說‘好’,天使。”
以查慢慢地笑了一聲,“我們說‘邪惡’。我現在感覺很邪惡。喂。你的腦子呢?你怎麽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
“這段記憶沒投射過來!我不知道!”柯啟爾乾脆地道。
有一絲輕微的停頓。一些被維持住的默契被確認,打破,重組。
“原來如此。”以查很快接道,“沒關系。接下來是這樣:建立一個屏障,防止外面的這些家夥入侵,你知道外面有誰。然後我需要一個指向我的單向位面通道。當然是通向你們那邊的。”
“我不會,應該怎麽……”
“想辦法。你有很多幫手。抓緊時間。我正在巧妙地拖延呢。不知道還能巧妙多久。”以查飛快地說。
他的話被打斷了。形狀飄散,惡魔之血失去了憑依,淅淅瀝瀝地落於地上。
“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柯啟爾猛地轉頭望著涅希斯。
“我不說‘不好’。小天使。”
涅希斯懶洋洋地一笑,語氣和以查幾乎完全相同,“我說‘不知道’。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