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是比較差的選擇。勉強可以接受而已。
威脅只是被甩在了背後,並沒有消失,隨時都會趕上來。
恐怖的是——現在一切都看不見了。
再晚點跑的話,跑也顯得有點來不及。
以查拎著看不見的柯啟爾衝入那條和房間相接的通道內。
“解!”柯啟爾回頭,使勁朝著剛才的房間內喊。
他在叫專業賭徒,讓從兩個贗品中逃出和他們匯合。
以查看了一眼他們經過的門。
中間相接的這扇門看上去可以關上。
如果他們現在關上它,也許可以把三個真真假假的賭徒全部都封閉在房間內。他們則可以從這扇門的另一側觀察一會兒裡面的情況,再決定……
不知道為什麽,以查覺得這甚至是個比把他們三個都殺掉更差的主意。主要是缺乏在理直氣壯這部分。
以查甩掉這個念頭,繼續順著通道疾行。通道擴大的時候,他們得以飛起離地一點點。
指揮部隨著他們的狂奔在視野中延伸——
目前可以判斷它為圓形的巨大交錯管道和被它們相連接的房間所組成,覆蓋一層就近存在激活型視覺規則,每個單獨空間都需要全部進入,才能看到裡面的內容。
沒見到其他的任何生物。
房間和通道都是和地面一樣的殷紅。
它們一定也都屬於專業造陸師可以操控的一部分,這裡一定也是由造陸師管理框架,由戰爭販子操控和補充規則。
他們操控和布置了很多地方了。整個規則區域大的驚人。
一個滑溜溜的念頭躥過以查的腦海。
他們操縱和布置了整個終道之末的背面?
戰爭販子為主謀,他要找到“陰謀的黑影”的分魂。真的需要這麽廣闊的場所?
以查和柯啟爾正掠過一個轉彎處。
面前有一瞬間是牆。
就這麽一瞬間。
一個黑色的家夥從後面飛出,直愣愣拍在了牆上,軟綿綿地溜了下來。
吧嗒。
沒有聲音,是那可怕的一瞬間在他們心中形成的聲音。
容不得他們停頓——他們也沒有停頓,已經隨便鑽進一間屋子,又向一根新的管道衝去——
但以查已經看清了,剛才那是一位“專業賭徒”。
他胸口有一個冒煙噪解的大洞,在整個“拍牆上——溜下來”的動作中一動不動,仿佛是死了——很可能死了。
“解。”他喊,“解。”
還剩下兩個“賭徒”。這是喊給他們聽的。
也許真正的賭徒剛才已經橫屍當場——無法排除他已經陣亡的可能性。但如果剩下那兩個賭徒中有那位真正的賭徒的話,他最好趕快逃跑——
——剛才那家夥死了。對。他一定死了。
以查反應過來。
剛才落在他們面前的那位“專業賭徒”死了。
可以看到他的身形。
在目前的規則下,那家夥的身體在以查的視野中變成了可視的。
也就是從生命變成了物體。
他們之間正在互相殘殺?
三個賭徒們正在他們看不到,無法干涉的情況下,無聲地起著要命的衝突。
那麽,如果真正的賭徒死了,會影響那些影子的存在嗎?
以查沒有停頓,帶著情緒崩潰的柯啟爾繼續在管道中穿行。
要找到其他的目標——要在指揮部裡找到戰爭販子本身——最好還有黑影的本身。
身後的追逐無聲無息。
以查只能看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身旁的柯啟爾也好,身後的兩隻影子也好一概無法看到。他仿佛獨自莫名其妙的在大陸背面的詭異建築裡狂奔。
全憑自覺。
情況顯得有點滑稽——考慮到被追的是自己的話——是不好笑的那種滑稽。
以查每隔一會兒用暗示和信仰詞來判斷他們的位置。
剩下的兩個影子確實一直都跟在他們身後。
不論他說什麽。他們都會回答:“解。”
連那家夥都回答“解”。其中那個真正的賭徒都回答“解”。不知道為什麽。同時,偽裝成他的影子可以使用和他一樣的暗示和信仰詞。根本無法區分。
一切都像是故意的。
他們穿過了起碼七八余個房間,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生命氣息。也沒有挨到任何新的攻擊。
不知道這指揮部為什麽有這麽多房間,如果只是作為戰爭販子的藏身處的話未免也太多了一點。
他們穿過一個滿是點狀飛螢的房間,另有一個房間摞滿了淡黃色的,看上去很像巨大瓦片的東西。
進入一條新的管道,再轉過一個彎。
面前有一瞬間是牆。
這個一瞬間比剛才的一瞬間更短。
就好像要故意製造什麽巧合似的——
一個黑色的身影再次從後面被甩出,再次狠狠地拍在了牆上,軟綿綿地下墜。
冒煙。
那家夥胸口冒煙。委頓在地。
死了。
以查從邊上穿過,略掃一眼——沒有任何意外,那是剩下兩個賭徒中的其中一個。
柯啟爾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放輕松。兩位,一定要放輕松。”一小段“暗示”從身後飄來,不慌不忙。
專業賭徒的聲音,語調沒有任何改變。
仿佛在說:“各位,別擔心,是我。”
三個賭徒中的兩個賭徒都死掉了。
現在說話的是剛剛從三個陰影的搏鬥中勝出,存活的那一位。
以查無法完全肯定他的身份,但柯啟爾激動地叫道:“縫隙。”並停下腳步,釘子一樣釘在原地。
以查想了想,也停了下來。
現在的位置是一條帶拐的管道。他們背靠又一個圓圈的門洞——無疑通向另一個要走進去才能看到的房間。
眼前一片透明——這簡直是句謀殺語言學老師的話——但他們的確是在面對著透明不可見的,剩下的那位賭徒。
憑剛剛的發聲位置,能判斷那位賭徒大約離他們十幾米遠。
以查把余光投在遠處拐角那具發煙的“屍體”上。
那是除背景之外唯一可見的事物。
屍體正在消失。
除了冒煙之外,它消失的樣子和之前以查消滅的自己影子確實有一點點相似,它越變越扁了,逐漸變淡,一邊融化一邊向下滲。
不過它身上沒有任何暗黃色的痕跡……
嘶嘶聲。
屍體眨眼間飛快地消失了。
嘶嘶聲?
當前的聲之規則下,不應該有任何多余聲音。
以查立刻反應過來了。
“讓我看到你。對我們說話!”他一下子彈起, 衝向剩下的賭徒應該站著的位置,大聲叫,“快!說你要幹什麽!”
果然。
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和扭曲,他的聲音毫無障礙的傳了過去。
同時,視覺的阻礙規則也失去了效果。
賭徒的身影和面孔在空中突兀的閃爍兩下,出現。
一看到賭徒的目光就明白了——規則不是他改變的。
“你到了。你的方向感不錯——或者說,你的方向一定是正確的方向。”
賭徒轉過臉,語氣非常平靜,他說:
“除了我們的賭局。其實還有兩個賭局。”
“說點具體的!和現在有關的!”
以查已經撲到他面前了,扭頭向柯啟爾大吼,“過來!看好他!”
這是真正緊急的情況。真正失控的狀況。
各方面看都是。
好結果的概率很低。
“現在進你背後的門。然後祝我好運吧。”賭徒笑嘻嘻地道。
柯啟爾沒懂——從表情上能看出,但他一點也沒猶豫,徑直向他們躍來。
一位天使穿過這十幾米的距離只需要一眨眼——即使是慢吞吞的柯啟爾也一樣。
“我們一起進去。”這一眨眼中,以查惡狠狠地對賭徒說。
有什麽東西從他們身邊飛快的擦過——陰影一樣的難以察覺的事物。
它隻用了半個眨眼的時間。
它像是蓄謀已久。
噗。
真實的,恐怖的一聲噗。
繞過他們身邊的“它”,洞穿了最後一位賭徒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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