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盡最大力量支援凱克米拉。最大的力量。現在都來說說你們能做什麽吧。”壓低了兜帽的人雙手交叉放在桌面,語氣冷酷低沉。他白皙袖長的手指如今滿是疤痕硬痂。聲音和面容相較以前都有很大改變。
不過在場沒有人對他的身份有任何懷疑。
沒有人敢冒充烏法烏法,也幾乎沒有人願意這樣做——一個普通人在用這個身份得到任何好處之前有極大的幾率死於非命,這是所有想要佔便宜的人不想承受的。
大廳燈火微明,滿是蠟燭和舊掛毯的味道,窗戶的縫隙滲進晨雨的絲絲腥味。圓桌上圍坐著一圈這些裝束各異,氣味也各異的人。有些人的身後還站著另一些家夥,他們的味道也不小。烏法烏法的正上方掛著一顆施了魔法的裸黃水晶做為臨時照明,照的所有人的面色都有半明半暗,有如鬼魅。
有幾個人面面相覷,更多的人面露思慮,水晶的閃光在他們臉上掃動。
“我們未免太快進入正題了。尊敬的烏法烏法。我想在場的許多人還不清楚情況究竟有多糟。搞不好還趁亂想要撈上一筆。”坐在烏法烏法正對面的俊秀男士澹澹說道。
他身穿著金線紫緞的高領華服,衣服上滲出恰到好處木質龍涎和雪松的香氣,剛剛已經介紹過自己,他是維卡多宮廷的外交大臣,芬西朗維·德多。
“我會看管好想撈一筆的人。每一個。芬西朗維閣下。我不是眼盲耳聾的普通人。”烏法烏法沉聲應答。
對話到了這裡實在有點刺耳,不少“普通人”臉上都露出了不舒服的神情,但外交大臣只是搖了搖手指:
“不用浪費您那寶貴的精力。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通情達理的優秀人士。只要我們把我們所知道的情報與大家共享。他們完全可以做出理智的判斷。”
“理智的判斷就是:他們可能會選擇逃跑。”烏法烏法冷笑一聲。
“那樣的家夥又有什麽價值可言呢?”
芬西朗維幅度很小的一笑,表情在半秒內恢復原狀,“好了,我們已經耽擱太久了。與其在這裡互相傷害感情,不如我們盡快開始。先用我的辦法試一試。”
烏法烏法略一沉吟,尚未做出決定,相隔一個座位的一位有著寬大胡子的矮人便出聲叫道:“乾!讓他說!”他戴著缺了半邊的鑲銅皮帽,
臉上溝壑縱橫,身上滿是泥土和鐵鏽的氣味。
“我也願意分享這位大臣所帶來的寶貴消息,這是一切的基礎。”
矮人邊上一位全身罩在破爛褐色袍子裡,發出**氣息的老者也開了口:
“不瞞諸位,惡魔在各地的惡行。以及源源不斷的聲討惡魔的浪潮,在過去的一年間,我可沒少聽連希殲的各位訴說。但據我所知,起碼在斑布席奈德,所謂惡魔造成的那些‘災禍’……”
他微微搖了搖頭,用力清了清嗓子,才要說什麽,似乎感受到了烏法烏法兜帽下射來的冰冷目光,聲音低啞的笑了笑,便話鋒一轉:
“尊敬的術士和行動長。我別無他意。只是我們總要知道冬天有多長,才知道應該準備多少柴火……”
“你的要求非常合理。查席米庫卡。”烏法烏法寒聲打斷。
“感謝您的理解。”查席米庫卡輕聲道。
“好的。那麽各位在感謝對抗惡魔入侵上的積極態度。我就開始了。”芬西朗維在紫色的高領上伸出半截發褐的脖子,自然的接過話頭,語氣異常平靜,仿佛剛剛說服所有人的根本不是他。
“半天之前,我們的宮廷首席法師從維卡多傳來線報。這是當時我的記錄官記下來的消息,我可以確保準確無誤。只要我知道的,你們都會知道。”
芬西朗維揮了揮手,後面有個身穿輕便袍子的青年人便上前來,走到他身側,先向所有人行了一禮,便開口敘述:
“惡魔的進攻始於當天下午六點。從夜鴉堡——即我們所知,無光者涅塞的誕生處,無光之地開始。
值得一提的是,此地已經早被維卡多的術士會成員設為禁區,禁止任何智慧生物進入,以免受到無光之地的汙染。
惡魔於不到半小時內,就從夜鴉堡到達了凱克米拉區的最深處。在十秒之內就有約四分之一的建築被夷為平地。一小時後,所有建築的摧毀面積超過了百分之八十,街道,公共設施損毀過半。凱克米拉的居民傷亡保守估計到達了一萬五千人。皇家守衛陣亡了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一半失蹤,一半嘗試逃跑。普通衛兵死亡不計其數,低階術法者也折損近半。
以及……最令我們痛心的……維恩尼斯家族的兩位繼承人也在入侵中失去了蹤跡,截止現在還沒有找到,多半凶多吉少。”
“夜鴉堡。我記得整個無光之地都受到過維卡多皇家牧師的淨化吧?”
一位身披剪裁合適的深紅術士袍,身材窈窕的女士插嘴問。她身上飄著一縷若有似無的柑橘清香。黃水晶的古怪光芒照在她身上反而顯得溫暖尹人,相得益彰。
“很顯然, 這些平時牧師們洋洋自得的手段在我們真的需要對抗邪惡的時候又統統失效了。就像以前一樣。”烏法烏法冷冷道。
“如果我們能平安度過這一劫難。我是得考慮削減皇家牧師團的費用了。”芬西朗維輕柔地歎氣,一隻手摸著鼻子,“然後呢?”
“惡魔並沒有停留在一個地方,在他們把凱克米拉破壞的差不多的時候,就有大批惡魔前往東西雷茲和班比納。所有的城牆都被搗毀,運河被填充,房屋被堆在一起,點燃成彌漫黑煙的魔火堆,翻滾的岩漿從地面冒出。
簡而言之,他們留下的環境絕不適合我們今天與會的任何物種前往。惡魔們邊走邊破壞,邊走邊佔領,一直到達艾特頓長河的河堤。”
青年停下了敘述,看著大家。
“然後呢?沒有了?他們停下休息了?還是回去了?”身披深紅術袍的柑橘女士急切地問。
“都沒有。為我們報告消息的法師全部遇難了。”芬西朗維平澹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