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森林附近,穿過一個滿是往日殘影的半位面時,涅希斯闖入以查的腦海。大偏移階段成果展示大會並沒在他心裡留下太多痕跡,對涅希斯也是一樣。
“你想清楚了嗎?沒有。”全知之眼閃耀著精神之光,向他傳遞意念,內容近乎於自言自語,沒有感情的滋滋聲變得粘乎乎的,顯得猶豫不決。“你打算怎樣和一梅茲共享想法?”
以查吹散一片互相在彼此身上爬行的街道,露出一片向前延伸的荒廢蟲巢。“什麽想法?”
“明知故問。所以你還沒想好。或者又打算用惡魔的習性蒙混過關——你打算視一梅茲的行徑再去隨機應變。”
“真是個很棒的習性,不是嗎?幸虧它屬於我。”
“不要隨機應變了。現在就確定下來。盡可能縮小結果的種類。
接下來你和一梅茲的溝通非常重要。比你,一梅茲,溝通這三樣東西對整個世界的意義加起來都重要。”
涅希斯的聲音變得尖銳了,呈現出站在面前一般強烈的存在感:
“我告訴你他會怎麽做。怎麽說。”他前所未有的嚴肅,達到對一位邏輯聚合而言幾乎難以企及的情緒複雜程度。“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告訴你他之前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和誰,對誰。有關於一梅茲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
“我確實可以知道。”
以查在心裡笑笑。“奧數法師致力於將生命數據化,而且一向對傳播自己的成果持積極態度。只要想知道,總有一天可以通過學習得知他們的所作所為。這並不是什麽秘密。這種基本常識你自然非常清楚,同時知道我也清楚。所以你這麽說,只是在向我傳遞極其強烈的傾向——你並非想告訴我他會怎麽做。尊敬的邏輯聚合。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指導我應該怎麽做。”
“沒錯。這是指導。難道你會拒絕我的指導?”
“不需要挑戰的免費知識?我當然會要了。但不可避免地會有些不夠珍惜。為什麽不早點說呢?我剛花費了大價錢購買了原價商品,卻馬上遭遇清倉促銷——”
“因為我無法早點說。小惡魔。剛才在那裡……在那裡……”
涅希斯停頓一下,乾脆沉默了。
極其少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情況。現在他們面臨的就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情況。讓全知之眼幾乎把其他的事情都忘了——包括自己伶牙俐齒,頭腦轉速飛快這兩點。
沒有一隻活著的蟲子生活在蟲巢之中。
以查沿著巢穴蔓延的方向不緊不慢地飛行,在盡頭的一灘焦油池表面上見到了應該在蟲巢裡,應該活著的東西。以查鑽出半位面,掠過萬象森林的邊緣,又見到一群迷路的魚——它們的內腔翻到了外部,乾巴巴地漂浮在一片磚紅色的塵土中。
他繼續向終道之末前進。原本從唯星奇面到終點事務所有極其方便的傳送連線對,但在他出發之前臨時出了問題。這種小故障近日相當常見,不值一提。以查辨認了一下方向。大偏移對他個體而言已經沒有影響了。現在的問題是世界的問題。
現在的問題是世界的問題。
“你要控制他。”涅希斯生硬地說,“盡管原因尚不清楚——很可能以後也不會顯露,你是唯一能控制他的。你必須把他掌控在手心裡,決不能讓他肆意妄為。”
“這些話可真好聽。一點都不符合你的身份。全知全視的眼睛啊。”以查忍不住笑出聲。“我可不認為有必要這樣做。”
“你知道我是誰!惡魔。”涅希斯的聲音陡然變得極其刺耳。“我掌握所有已知之事。
你竟然會認為你的判斷比我的判斷正確?錯誤的分析和無知同等可怕。莫非你竟能忘記這一點?那我實在不知道這合作該如何進行下去了!”“我記得你說我是離你最近的存在來著。”以查澹澹道,“難道你看走眼了?”
“在我之外,更有無限。為無限之存。我以我的全部向你警告:你必須利用一梅茲和喔迦,控制維裡·肖!”
終道之末在不遠處展露冷冰冰的青灰外表。以查向它飛去。
過了一會兒,他落在終點事務所的天台上了。果然看到已經重建四次的連線端再一次摧毀在惡魔之主新燃起的戰火之中,已成了廢墟。
原本無塵的空氣中飄蕩著魔煙的殘余。
他沒有第一時間進入事務所,在廢墟裡擺弄著。
“如果我不聽你的呢?咱們剛開始想要做的事情可不是這個。”以查用意念搜尋著涅希斯的存在。 涅希斯還在,但給出的回饋充滿了排斥。
“那這就是我的最後一次指導。”涅希斯僵聲道。
以查把連線胡亂擰在一處。站起來拍拍手。
“我還是喜歡你那種高高在上的樣子。”他抬眼向外看去。
在訪問一梅茲之前。似乎還有兩個存在值得他訪問一下。
……
……
……
天上沒有月亮。而湖心中卻有。真不知道是誰不正常。
維裡·肖一頭扎在上面,把月亮的影子撞個粉碎。這片湖在一座突兀的樹林裡,是水澤仙女不允許任何小組成員進入的禁地。不過諾洛兒自己都不在了。壓根沒有所謂。
維裡·肖躊躇滿志,期待著重大的發現。一般來說他喜愛轉折,但最近覺得少些麻煩也挺好——
尤其是泡在這又冷又熱的湖水裡實在太難受了。
他拚命向下鑽。拚命地。
快要喝不下的時候實在也不好喝。隱隱約約他記得有類似的法術可以改善口感,但花時間來這麽一套顯然有點多余了,維裡·肖感覺自己的手觸摸到了柔軟的湖底。在他想要繼續探索的時候,立刻有堅韌但絕不打結的水草遞到他手中,讓他能沿著它在湖底行進。
咕都咕都咕都咕都。
他終於摸到了一個巨大開口的邊緣——睜不開眼睛,但是他知道。之前他有點害怕那是岩縫般滿是阻礙和崎區危險的東西,但他所摸到的邊緣光滑平整,仿佛一道向下的大門。
摸到新的水草,正好能讓他攀住。
一陣向下的柔和水流湧來,正好將他客客氣氣地推進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