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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第七百七十八章 勸不動,你就別回來了
“副使,那些士子說想留在北疆效力。”

 譚進興奮的尋到了楊玄。

 楊玄指指俘虜們,“帶走!”

 俘虜們叩首,覺得今日老天開眼,讓自己逃過一劫。

 楊玄對譚進說道:“此事報給劉公。”

 “是。”

 劉擎忙的焦頭爛額的,聽到這事兒,不禁火冒三丈,劈手就扔了手中的文書,“婉拒,多送程儀,就說我北疆軍民,翹首以盼諸位大才明年蟾宮折桂。”

 譚進不解,“司馬,為何不收呢?”

 劉擎沒好氣的道:“這些士子皆是家中的寶貝,他們的前程豈是自己能決斷的?此刻他們……哎!可是副使弄的他們熱血沸騰?”

 譚進搖頭,“是那些學生。”

 “一樣,都是熱血沸騰。”劉擎不滿的道:“這些年輕人頭腦一熱,就決定留在北疆。咱們若是一收,他們的父母親人就會不滿。”

 劉擎拿起茶杯,發現沒了茶水,譚進趕緊給他倒茶。

 喝了一口茶水,劉擎長籲一口氣,“在那些人的父母親人的眼中,我北疆就是個凶惡之地,哪裡能讓自己的孩子留下?

 若是咱們真收了,他們會質疑,我家孩子行事衝動那是因為年輕,你等老油子,竟也敢收?這不是坑人嗎?”

 譚進明白了,“那此事……”

 “這陣子招待好一些,多讓他們看看我北疆的苦楚,但也要讓他們看到我北疆軍民的堅韌不拔。”

 劉擎擺擺手,譚進告退。

 “副使。”

 楊玄來了。

 譚進拱手。

 “去吧!”

 楊玄過來坐下,“辛苦您了。”

 劉擎沒好氣的道:“好人你做了,惡人老夫做,這倒是沒啥。可你這般籌謀,為的是什麽?數十人的好感對我北疆何益?杯水車薪罷了。”

 楊玄笑了笑,“如今外界對我北疆的看法頗為不善。要想轉變,不只是要做,還得說。

 包冬那邊是一路,外面還得有一路。

 我正愁著讓誰去外面宣揚我北疆的艱難,沒想到這些人卻來了。”

 這不是瞌睡送枕頭嗎?

 劉擎撫須,“於是你便故意說除去機密之外,任何地方都能去。

 那些人中,有人心懷叵測,第一必然想去看看北疆軍,於是被震撼。其次想看看學生。”

 “他們以為北疆的學生和其它地方差不多,都是上等人的子弟。若是能聯手,就能給北疆製造麻煩。可誰曾想卻被一個貧家子弟給說的啞口無言。”

 楊玄的安排還沒上,林和出手,就把那些士子給鎮住了。

 “我若是拒絕,難免會令外界猜測,給這些士子帶來麻煩。您拒絕就不同了,有心人甚至能解讀為,您和我生出了齟齬。”

 劉擎覺得頭痛。

 “有用嗎?”

 “會有大用。”楊玄說道:“您小看了宣傳的用處。

 是人就有顯擺的心思,這三十余人散於大唐各處,他們會把這段經歷當做是談資。

 人都有好為人師的想法,都喜歡標新立異。

 世人說咱們北疆的壞話,他們就會反駁,隨即把自己看到的,經歷的說出來……

 劉公,這便是給咱們北疆宣傳呐!”

 劉擎一怔,“這手段,有些意思,你給老夫細細說來。”

 楊玄還掛念著兒子,“包冬明日回來,到時候您問他,他更清楚。”

 劉擎無奈,“還有一事,江存中先前來尋老夫要糧草,說是你要準備攻打南歸城?”

 楊玄點頭,“此次我帶著五百騎在南歸城下耀武,城中三千騎卻不敢出戰,士氣盡喪。這是個好機會……”

 “打下來再掠走?也好,錢糧,新來的移民,正好老夫這裡缺苦力,打吧打吧!”

 楊玄沒動,劉擎詫異,“你還不走?”

 好像我才是北疆之主吧?

 楊玄哭笑不得,然後說道:“此次打下來,不走了。”

 “嗯!”

 劉擎愕然,“你說什麽?”

 北疆一直以來都是固守,楊玄接手後,一改守勢,頻頻出擊,但也僅僅是做強盜。

 沒錯兒!

 在北遼和北疆軍民的眼中,楊玄出擊就是去做強盜。

 錢財人口,統統要。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而且,多年來,大唐的疆土從未擴張過。

 所以,殺來殺去,只是殺了個寂寞。

 楊玄說道:“我說,打下來,就不走了。”

 劉擎伸手又收了回來,“沒熱啊!你這是怎地想到了這個?”

 “您是擔心攻佔後,北遼會沒完沒了吧!”

 “有些。”

 “赫連春此人我了解,說城府,大概比赫連峰還深沉。

 其人謀劃冷靜,不會因怒而興兵。若是知曉南歸城丟失,他最多安排反撲。

 但,不會大規模用兵。且還有一事。”

 楊玄喝了一口茶水,“赫連春新皇登基,面臨的問題一大堆。

 若是大唐,可以對外開戰來解決。可那是北遼,他不把內部穩固一番,不敢大手筆用兵。

 如此,小規模廝殺,那便是為我北疆練兵!”

 北疆軍淘汰了兩萬老弱,後續開始招募勇士,準備滿編十二萬大軍。

 這些新兵進了軍中,雖說有老卒教導,可最好的教導法子還是戰陣。

 “算無遺策!”劉擎感慨的道:“可多年來,大唐疆土就沒變過,咦!”

 楊玄微笑,“長安在往北疆和我的身上潑髒水,這時候突然傳來消息,北疆攻佔南歸城。”

 劉擎眯著眼,“開疆拓土第一人!”

 這個名聲,楊玄要定了!

 你說我是逆賊,可我在為大唐看護北疆。

 而且,順手還開了個疆,拓了個土。

 哪個逆賊會沒事兒給自己樹敵?

 讓北遼安安靜靜的做個美男子不好嗎?

 非得要去招惹它。

 “如此,反賊的名頭,不攻自破了。”

 劉擎精神一振,“好!打特娘的!”

 “不著急。”

 楊玄笑的走了。

 回到家,阿梁正在樹下哭,富貴在他的腳邊轉圈,很是焦急。

 “阿梁這是怎麽了?”楊玄過來問道。

 鄭五娘笑道:“小郎君想爬樹,可卻爬不上去。”

 “來!”楊玄抱起阿梁,把他舉了起來,“抓住。”

 阿梁抓住樹枝,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周寧聞聲出來,見狀笑道:“別人抱他不樂意,小身子擰著,還是和你親。”

 “我兒子啊!那是!”楊玄得意洋洋。

 晚些,他說了準備攻佔南歸城的事兒。

 “又要開戰嗎?”周寧有些感慨。

 “我說過,這世間就是個叢林。面對敵人,別老等著他來打你。”

 “可北遼最近不是老實了嗎?”

 “北遼率先開戰,何時停戰,卻由不得他們!”

 ……

 長安。

 天氣冷了,皇帝最近也不怎麽愛歌舞,就喜歡站在台階上,眸色深邃的看著前方。

 沒有人知曉他在想什麽。

 貴妃不敢去問……從得知廖勁離開北疆後,皇帝的心情她就再也摸不透了。

 “陛下,虢國夫人來了。”

 皇帝嗯了一聲,少頃,虢國夫人被帶了過來。

 “陛下,奴今日出門就看到了鳥兒鳴叫,可好聽了。還看到了許多人在賭錢。奴見他們賭錢不爽利,就喊壓十萬錢,陛下猜猜怎麽了?”

 她自然不敢賣關子,捂嘴笑道:“都跑了,哈哈哈哈!”

 皇帝沒笑。

 虢國夫人的笑意漸漸消散,韓石頭都為她覺得尷尬,可她卻自顧自的道:“外面很是熱鬧,洛羅那邊來了一群人,說是什麽……唱歌的,一開口啊!就像是雞鴨叫喚,男人唱的和女人一般尖利。”

 皇帝看著多了些興趣,虢國夫人暗喜,捂著小嘴兒,笑眯眯的道:“奴就去問,怎地唱的這般尖利。陛下再想不到了,那人說,為了嗓子能一直清澈,在小時候就把那些唱歌的給……給割了,哈哈哈哈!”

 皇帝笑了笑,“殘暴!”

 “可不是。”虢國夫人看了韓石頭一眼,笑道:“多可憐。”

 她看韓石頭一眼,屬於自然反應……說到閹割,現場就有一個被閹割的,老娘當然要看他一眼。

 韓石頭不動神色,但在場的內侍都有些不自在。

 作為男人,象征被閹割了,從那一日開始,他的心態,也就徹底變了。

 有人變態,有人變的越發的貪婪。

 這一切都是為了帽子。

 為了讓自己不戴帽子,貴人就想到了這個法子。

 血淋淋的彰顯著權力的陰毒。

 和對生命的蔑視。

 貴妃在後面,心中冷笑,輕聲道:“石頭,陛下在等消息呢!”

 韓石頭欠身,“是。”

 他出了梨園,站在外面,虢國夫人先前的話早已消散。

 對於別人而言,那個笑話就是個羞辱,提醒他們胯下少了二兩肉。可對於韓石頭來說,他壓根就不介意。

 他的人生目標不在於此。

 從孝敬皇帝去了之後,他活著的所有動力,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看到小主人君臨天下。

 所以,他嘴角含笑,看著心情不錯。

 “韓少監果然胸懷寬廣。”

 隨行的內侍不禁讚道。

 得知廖勁出了北疆後,皇帝就令人快馬趕去攔截。

 按照腳程,也該回來了。

 “韓少監。”

 梁靖來了,最近他胖了些,臉上泛著油光。作為重臣,按理應當越來越穩重,可此人不同,那股子粗豪的氣息,越發的濃鬱了。

 更像是一個遊俠兒。

 “梁侍郎!”韓石頭頷首。

 梁靖走過來,低聲道:“昨日楊氏和周氏暗地裡在道德坊動了手,金吾衛的人就在外面守著,聽著裡面廝殺的聲音取樂。最後各自拖著自己人的屍骸回去,說是死了三十余人。”

 韓石頭點頭。

 梁靖歎道:“人人都說我的話多,韓少監不會也這般認為吧?”

 “有人的話比你還多。”

 “哦!誰?”

 “親戚。”

 “韓少監還有親戚?”

 “你的。”

 兩個內侍急匆匆的跑來。

 梁靖知曉這是有大消息,心中發癢,想留下來聽聽。

 “梁侍郎請便。”韓石頭卻一句話就支走了他。

 兩個內侍近前,一人低聲道:“大事不妙,廖勁身子不妥,公主和他停留在了一個叫做娃兒坡的地方……不走了。”

 “知道了。”

 韓石頭準備回身,捂額,“這等噩耗讓咱心中不安,忘記了。”,他拍拍二人的肩膀,“辛苦了。”

 “不敢。”

 這個消息對於皇帝而言屬於噩耗,意味著廖勁無法回返北疆牽製楊玄。韓石頭號稱皇帝第一心腹,自然是感同身受。

 “去歇息吧!”

 “是。”

 韓石頭一路超過了梁靖。

 “韓少監,可是大事?”梁靖問道。

 韓石頭不答,進了梨園。

 皇帝和虢國夫人坐在一起,他握著虢國夫人的小手,含笑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說話。

 大把年紀了,還裝少女姿態,累不累?

 連衣裳都是如此,長安少女喜歡穿什麽,她就穿什麽。

 韓石頭心中一哂。

 虢國夫人的小手是皇帝的最愛,看著微胖,有肉,白白嫩嫩的,讓韓石頭想到了洗刷乾淨的豕蹄兒。

 “陛下。”

 他一臉陰鬱的打斷了皇帝的愛好,“壞消息。”

 他停頓了一瞬,皇帝繼續握著虢國夫人的小手。

 微微用力。

 滿意的看到虢國夫人面色發白,韓石頭才繼續說道:“廖勁的身子不妙,公主與他在一個叫做娃兒坡的地方停下了,請了醫者去診治。”

 那隻手開始發力,白白嫩嫩的小手兒,漸漸變形、變色。

 “醫者如何說?”

 “怕是……”

 皇帝冷哼一聲,“他也該死了!”

 “是。”

 皇帝松開手,虢國夫人如蒙大赦,起身告退。

 韓石頭看了她的小手一眼,青的,紫的……皇帝的手勁還是小了些。換了小主人來,這一下就能捏斷她的骨頭。

 貴妃起身過來,“二郎,換個人吧!”

 皇帝不置可否的強輕哼一聲,“都是一群老狐狸。沒有好處,就算是去了,也只是敷衍了事。嗯!”

 他想起了一個人,“宋震這陣子在長安?”

 韓石頭心中一動,“是。說是身體大好了,正好一位老友壽辰,就來長安走走。此事已經稟告過了。”

 “讓他來。”

 “是。”

 ……

 宋震看著比在職時更年輕了些,精神矍鑠。

 “卿的身子看著不錯。”

 “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

 典型的君臣應對。

 宋震看著少了恭謹,灑脫了許多。

 卸掉權力,對於某些人而言便是卸掉了魂魄,由此開始坐立不安。但是對於宋震來說,卻是卸掉了包袱。

 皇帝淡淡的道:“年華如水,一去不複返,朕被困於深宮之中,不得自由。卿卻能隨心而行,令朕羨慕。”

 宋震默然。

 “北疆那邊,卿可有興致一遊?”

 宋震一怔,“臣……”

 “去吧!”

 皇帝說道:“趁著還能走動, 就去各處走走。北疆那邊據聞頗為桀驁,卿德高望重,去看看,去勸勸,好歹,要以國為重不是。”

 這是讓宋震去勸說楊玄。

 宋震默然。

 皇帝眯眼看著他,“卿的兒孫,朕,看著。”

 朕會給他們加官,但你得先為朕乾好這事兒。

 這是利益交換。

 宋震想到了那個少年,“臣沒有把握。”

 “北疆風景也不錯,卿可多停留。”

 勸不動,你就別回來了。

 如此,北疆就多了一個前兵部尚書坐鎮,牽製楊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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