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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像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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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出兵前的推算,桑州應當是望風而降,而鄧州估摸著會有小規模抵抗。

 但沒想到的是,鄧州望風而降,桑州卻生出了波折。

 獎罰分明是上位者的必備素質。

 李玄說道:“吳雲對孤忠心耿耿,可留守桑州。”

 吳雲對桑州官吏了如指掌,此次每個人的表現如何都看在眼中。他留任桑州,便是李玄的暗示。

 清洗!

 把那些站在長安一邊的官員從重要位置上移開。

 “校尉陳索隨機應變,擢升為昭武校尉。”

 再往上就是將軍了。

 但這是陳索用自己的果決換來的,無人嫉妒。

 “前鋒馬上出發,趕赴邢州。”

 “領命!”

 江存中行禮,轉身時斜睨了韓紀一眼。

 他依舊是深受殿下信重的大將。

 韓紀微微一笑。

 任何大將都無法和心腹謀士相比較。

 作為謀士,他看似手中無權,可卻能對大局施加影響力,這不是什麽大將能比的。

 李玄無視了這些,“令人告之桃縣。”

 “是。”

 這也算是捷報了。

 李玄準備歇息兩日,隨後帶著中軍出發。

 “各自去忙吧!”

 李玄遣散眾人,自己回到了駐地。

 赫連燕跟著來了。

 “韓紀如何?”李玄問道。

 “韓紀曾和人說,文武決不能合流。”

 “這麽說來,孤還得感謝他?”李玄似笑非笑。

 “另外……”赫連燕說道:“赫連榮和我說過,實則上位者和臣子太過親密不好。”

 “距離產生美。”朱雀在耳邊說道。

 距離是否會產生美李玄不知曉,但產生威嚴是必須的。

 “江存中是個機變的,韓紀開個頭,他便跟著。”李玄淡淡的道:“遲早會假戲真做。”

 赫連燕告退。

 她出了李玄的駐地,就見赫連榮的大光頭在左側閃耀。

 “法師,奴整夜做噩夢,求法師給奴驅個邪吧!”

 一個婦人正在哀求赫連榮為自己驅邪,赫連榮一臉淡定,“心靜自然無邪。”

 “可奴沒法心靜。”婦人幽怨的道,接著便是一番訴苦,什麽自家夫君整日不著家,說不得在外面有了外室什麽的……

 赫連榮的光頭漸漸黯淡,眼皮在跳。

 “咳咳!”

 赫連燕乾咳一聲,赫連榮如蒙大赦,“可是殿下有事?”

 二人沿街緩緩而行。

 “我救了你,你該回報。”赫連燕說道。

 “說。”赫連榮說道。

 “韓紀和江存中他們究竟在弄什麽鬼?”赫連燕覺得這事兒不簡單。

 “原先殿下只是北疆節度使,自然可與下屬親密無間。身份揭開後,再如往日般的親昵不妥。此事乃是劉擎主導。”

 “劉公?”

 那個濃眉大眼的,竟然也私下搞小動作?

 “別瞎猜。”赫連榮說道:“殿下出身鄉野,對那些規矩知之不多,且殿下對老人寬容。以前還好,當下卻不成了。不成體統。”

 “那劉擎這時候出來……”說劉擎背著李玄搞小動作赫連燕是不信的。

 李玄每次出征,留守老巢的必然便是劉擎。李玄對劉擎的信重,在北疆無人能及。

 以後若是大事成了,劉擎少不得一個宰相,而且必須是領袖朝堂的左相。

 “劉擎只需等著就是了。”赫連燕覺得劉擎犯不著。

 “劉公私下曾和殿下建言,當立規矩。可殿下卻不置可否。”赫連榮知曉的比赫連燕多,“隨後劉公就私下弄了些小動作。”

 “他就不怕犯忌諱?”赫連燕說道:“上位者最厭惡的便是被人背著弄些小動作。”

 “你原先沒這麽蠢。”赫連榮用憐憫的目光看了赫連燕一眼,“許多時候,上位者行事,無需開口。”

 你全家都蠢……赫連燕心中一凜,“你是說,殿下那是默許?”

 “原先親密的關系,突然變成了等級森嚴,外界會不會覺著殿下太過無情?更會覺著殿下往日對臣下的情義皆是虛情假意。”

 赫連榮意味深長的道:“上位者,首重德行。”

 李泌什麽香的臭的都往自己的床上拉,民間議論紛紛,爬灰帝王的外號甚囂塵上。

 “劉公這是主動背鍋。”赫連燕恍然大悟。

 “沒錯,別人想背還沒這個資格。”赫連榮說道。

 “尊卑之位一定,君臣分位自然就定下來了。”

 這是一件大事兒,赫連燕甚至覺得這事兒早就在謀劃了。

 “韓紀和江存中如今應當是做戲。”赫連燕說道。

 她想到了李玄的話——假戲真做。

 “隨著殿下格局的開闊,會有越來越多的權力湧來。人活著作甚?不就是為了名利嗎?貧僧看,遲早會假戲真做。”

 赫連榮口宣佛號,“紅塵多苦,欲望迷人心。”

 “你這個假和尚。”赫連燕笑道:“我問你,何為地獄?”

 赫連榮抬頭,見那個婦人還在斜對面看著自己,就歎道:

 “人間!”

 ……

 一隊騎兵護送著幾輛馬車緩緩而行。

 大隊騎兵正在趕來,馬車趕緊避開。

 車簾掀開,一個少女的聲音問道:“這些都是北疆大軍嗎?”

 護衛的騎兵點頭,“正是。”

 一隊騎兵過來,為首的問道:“你等這是去何處?”

 校尉陳星說道:“我等護送殿下親眷前往北疆,對了,殿下何在?”

 “在鄧州。”

 “多謝。”

 陳星策馬回去,對黃維說道:“黃公,這是我北疆軍騎兵。”

 “好。”黃維沒想到外甥竟然弄了這麽大的基業,激動不已。

 一面大旗遠遠而來,陳星見了說道:“是江字旗,黃公,這是我北疆大將江存中。”

 江存中得知李玄有親眷來尋,就親自過來詢問。

 “是殿下的舅父。”陳星說道。

 “為何現在來?”兵荒馬亂的時候,怎好出行?江存中蹙眉。

 “鏡台的人尋到了他們,一路追殺。”

 “原來如此。”

 江存中走過去,行禮,“見過黃公。”

 黃維慌亂行禮,“客氣了,客氣了。”

 殿下的舅父竟然是個膽小的!

 “殿下便在鄧州,黃公此去,殿下定然歡喜。”

 江存中不敢久留,隨即跟隨前鋒走了。

 馬車一路緩緩而行。

 春寒料峭,可黃歡和弟弟黃竹卻耐不住性子,不斷掀開車簾看著外面。

 進了鄧州城後,黃維有些緊張,不斷問陳星李玄的性子如何,可是暴躁。

 哎!

 陳星心中歎息,心想殿下的舅父一看便是被欺凌慣了,膽小怕事。

 到了州廨外,陳星問了門子,得知李玄在駐地,便帶著黃維等人去求見。

 李玄入城後,本是安排在州廨後面,也就是刺史的住所安置,但他卻選擇了入住一戶等待售賣的宅子。

 他在看地圖。

 韓紀和裴儉在側。

 “邢州那邊強硬,怕是要攻打。”裴儉說道。

 “長安大軍駐在邢州,自然會強硬。”李玄指指邢州過去的中州和章州,“中州和章州攔在大軍前方,錦衣衛正在打探消息,孤希望……”,他看著韓紀和裴儉,“能不打,最好。”

 都是大唐軍隊,為何自相殘殺?

 韓紀說道:“殿下,在臣看來,此次討逆,也是一次清洗。”

 大唐病了。

 李玄這等和風細雨的想法很美好,但卻無法實現。

 “孤知曉。”

 李玄歎道:“偽帝倒行逆施十余年,天下人該做出抉擇了。”

 韓紀點頭,“站在偽帝一邊的,便是螳臂當車,當滅!”

 打天下從不是請客吃飯……裴儉點頭,“臣願為殿下效命。”

 李玄笑道:“孤只是一時感慨。”

 烏達進來,“殿下,外面有人求見,說是殿下的舅父。”

 李玄一怔。

 韓紀笑道:“當初殿下曾說黃氏逃出一人,莫非是他?”

 那是舅父!

 李玄心中突然有些茫然。

 從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他就有一種孤零零的感覺。

 楊家只是利益關系,楊略雖說待他如親子,但終究不是自己的親人。

 長安城中倒是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大家都沒見過面,親情沒有一點,以後為了利益怕是少不得紛爭。

 成親後他多了個妻族,但妻族畢竟是妻族,和他隔著一層。

 現在竟然多了個舅父。

 一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感覺,讓李玄腳步緩慢。

 他走出去,“請了來,不,孤去迎一迎。”

 烏達說道:“還不知真假呢!”

 韓紀淡淡的道:“誰敢弄假,那是尋死。”

 李玄到了前院,就見一個面色蒼老的男子有些局促的和護衛說著些什麽。他身後的婦人見到李玄後,就捅了他一下。接著那個女孩牽著男子的衣袖,看著有些怯。

 唯有小男孩卻是膽大的道:“阿耶,來人了。”

 這便是黃家一家子。

 趙福一家三口看到便衣的李玄後,就被那氣勢所懾,趕緊行禮。

 黃維也是如此,可剛想行禮,就被李玄托住了。

 李玄看著黃維,那滿面的皺紋,黝黑的肌膚,賠笑的神色……

 這是一個長期在底層掙扎的普通人。

 “校尉陳星,見過殿下!”

 陳星行禮,稟告道:“下官率軍行至半途,遇到鏡台的人正在追殺黃公等人,錦衣衛花花護衛。”

 他沒表功。

 功勞自然會計在他的頭上。

 花花!

 李玄問道:“她人呢?”

 “花花受傷,急著要趕回長安。”

 多事之秋,長安那邊的任務很重。

 張栩進來,手中拿著個竹筒,“殿下,長安稟告。”

 李玄接過,打開,拿出紙條。

 花花已經回到了長安,稟告了此行的情況。歸途時,她去觀州再度查證了黃維的身份,確定便是李玄的舅父。

 李玄把紙條遞給林飛豹,看著黃維。

 行禮。

 “李玄,見過舅父。”

 黃維一直在忐忑等待著,他擔心眼前這個威嚴的男子不是自己的外甥。可仔細看去,卻在李玄的眉眼間依稀看到了阿姐當年的模樣。

 聽到這話,黃維老淚縱橫,伸手摸著李玄的臉。

 “像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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