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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竟然是個軟蛋
年底的大朝會快到了。

 韓石頭已經知曉了名冊。

 “陳州刺史楊玄告假,說是要看護娘子。”

 鏡台的消息很詳盡。

 “他的娘子,要生產了?”韓石頭問道。

 來宮中稟告的是趙三福,“說是開春就差不多了。他擔心來回耽誤功夫。”

 “國事和私事分不清!”韓石頭冷著臉。

 子泰此次確實是孟浪了……趙三福說道:“那人,太年輕。”

 年輕人做事才衝動,許多時候,不計較後果。

 但,這樣的年輕人才值得信賴啊!

 韓石頭看著他,“你是陛下看重的人。”

 可皇帝不會看重誰,不,有一人,就是眼前的這位韓石頭……趙三福恭謹的道:“下官隻記得韓少監。”

 我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談什麽看重?

 在宮中,趙三福唯一的依靠便是韓石頭。我就是韓少監的人,這個立場他站的非常堅定。

 “是陛下!”韓石頭盯著他,聲音轉冷。

 這是……難道韓石頭不滿了?

 這不可能吧?

 論效忠皇帝,王守這條忠犬都有自己的心思,韓石頭難道沒有?

 但據聞韓石頭的眼中就只有皇帝,所以才能把皇帝的事兒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我要不要順從他的意思,表示對皇帝的忠心?

 可忠心這個東西……很廉價啊!

 趙三福想到了王守,宮中讓他單獨匯報,這便是牽製王守之意。也就是說,皇帝不相信王守的忠心。

 那條忠犬沒了鳥兒,也就少了欲望,眼中只有皇帝,依舊不被信任。

 那麽,我這樣帶著鳥兒的男人,渾身散發著陽剛氣息的男人,皇帝如何能信?

 作為皇帝的貼心人,韓石頭定然知曉皇帝的心思。

 那麽,他讓我效忠皇帝,這不是緣木求魚嗎?

 所以,他這番話是威懾?

 還是引導。

 趙三福知曉,作為掌握了許多秘密的王守來說,倒霉是遲早的事兒。王守倒霉後,他這個製衡的主事會如何?

 接替王守?

 有可能!

 但更大的可能是被壓製,從此泯然眾人矣。

 要不……冒險一回?

 否則,此生止步於主事,那還混個什麽?

 趙三福想到了自己當初和楊玄在長安城頭上,看著凌晨的長安城時的誓言。

 沒有權力,如何守護長安?

 如何守護大唐?

 富貴,險中求!

 趙三福抬頭,誠懇的道:“下官對陛下忠心耿耿。可若無少監,下官早已被王守給弄死了。少監便是下官的再生父母。”

 “大膽!”韓石頭喝道。

 難道,韓石頭真的心中只有皇帝?

 趙三福心生悔意。

 但事兒做了,就別回頭!

 他深吸一口氣,光棍的道:“下官還是那句話,下官這條命,便是少監給的。”

 韓石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滾!”

 “是!”

 趙三福心中狂喜。

 “等等!”

 趙三福轉身,“少監。”

 韓石頭說道:“咱的忠心給了陛下!”

 “是,下官的忠心也是如此。”

 “北疆那邊,是陛下關注之地,有消息早早送來。”

 “是!”

 “北疆的幾個刺史,你可知曉詳情?”

 “下官知曉。”

 “說說!”

 “宣州刺史……”

 路過的內侍宮人見到趙三福站在台階下低聲說話,韓石頭負手而立,目光越過趙三福,看著前方宮殿。

 “韓少監果然威嚴。”

 “是啊!”

 趙三福可是鏡台的當紅炸子雞,在外面風光無限,可在韓石頭的面前卻乖巧無比。

 “……陳州刺史楊玄,原先便是……”

 “升遷陳州刺史後,他領陳州軍一反以往的防禦,咄咄逼人,壓製住了三大部。南征更是戰功赫赫,得了桃縣黃春輝的賞識。據聞,黃春輝曾說過,北疆五虎,楊玄最賢。”

 所謂五虎,便是好事者編出來的名號。多是年輕一輩的文武官員。

 “對了,先前有消息,黃春輝令楊玄領軍越過陳州,在奉州剿滅了兩股為禍多年的山賊,奉州軍民感激零涕。”

 郎君,竟然如此了嗎?

 別人都以為是黃春輝的吩咐,可韓石頭知曉,此事必然是郎君的意思。

 而目的,便是拉攏奉州軍民的心,等以後討逆大旗打起來,能最大限度的控制北疆。

 局勢,大好啊!

 韓石頭心情愉悅。

 回梨園時,他甚至在哼著歌。

 一個宮女蹲在地上收拾,無意間看到韓石頭嘴角微翹的模樣,不禁驚訝的道:“韓少監怎地看著有些……我說不出的感覺。”

 邊上的同伴說道:“是慈祥!”

 韓石頭回到了梨園。

 “陛下呢?”

 “陛下在寢宮。”

 大白天就折騰。

 “陛下何在?”

 咦!

 韓石頭回身,“見過貴妃。”

 貴妃在這啊!

 皇帝和誰在寢宮?

 莫非是疲憊了?

 韓石頭和貴妃面面相覷。

 一個內侍過來,低著頭,“陛下疲憊。”

 這是拒絕貴妃去的意思。

 貴妃低下頭,韓石頭注意到她雙拳緊握。

 顯然,貴妃知曉是誰在陪著皇帝。

 咦!

 韓石頭再度驚訝了。

 宮中若是有哪個女人進了梨園,都瞞不過他。

 那麽,那個女人是誰?

 眾人看著寢宮方向。

 良久,一個內侍被人簇擁出來。

 內侍肌膚白皙,身形嬌弱,走動間,更是一步三搖。

 那雙腿,竟然是撇開,一步步往前。

 鄧嚴,因嬌柔如女子,故被宮中人稱之為‘鄧娘’

 貴妃眸子一縮,眯眼,低聲道:“恍若新瓜初破。”

 那雙腿撇開行走的姿態,可不正是如此?

 韓石頭沒想到皇帝竟然不愛紅妝愛鄧娘。

 但,這與他無關。

 貴妃從未想到過自己的情敵竟然是個內侍。

 “陛下來了。”

 皇帝來了,乾咳一聲,“石頭。”

 “陛下。”韓石頭低頭。

 “你是朕身邊的老人,管著一攤子事。可你畢竟年歲大了,朕也不忍讓你操勞太過。如此,此後朕身邊之事,就讓鄧嚴暫且管著。”

 韓石頭沒有絲毫猶豫,“是。”

 貴妃看了他一眼,難免生出了些幸災樂禍的心思。不過,想到從此身邊多了個情敵,心情急轉直下。

 韓石頭對鄧嚴微微頷首,開始交接。

 “陛下飲水要溫熱,不可冰冷。”

 “陛下……”

 一句句,韓石頭壓根就沒藏私,連皇帝都有些動容。

 不過,所謂騎人有報,皇帝也只是微微一笑。

 從來只有新人笑。

 貴妃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她悄然出去。

 事兒已經傳開了。

 貴妃心中酸楚,在周圍漫無目的的晃悠。

 “哎!陛下竟然喜歡鄧嚴,那貴妃呢?”

 “是啊!貴妃以後是不是失寵了?”

 “不會。”

 “為何?”

 “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陛下博愛些就是了。”一個聽聲音比較老的內侍說道:“不過是出前進後而已。”

 眾人一怔,然後齊聲道:“妙啊!”

 貴妃掉頭回去,有人見了說道:“娘娘面色怎地不好?”

 貴妃尋到了韓石頭。

 “你怎麽看此事?”

 韓石頭看了她一眼,想到了當初孝敬皇帝曾說的那句話,佳兒佳婦。

 時光荏苒,當年的佳兒佳婦,一人被幽禁東宮,一人成了偽帝的貴妃。

 造化弄人呐!

 “奴婢聽從陛下的吩咐。”

 “老狗!”貴妃看著他遠去,輕聲罵道。

 梁靖進宮請見,得知消息後卻大笑。

 “阿妹無需擔心,男人罷了,玩物而已。”

 貴妃搖頭,“陛下寵幸了鄧嚴後,就讓他接手了自己的身邊事,可這連我都不能!”

 “這樣啊!”梁靖面色嚴肅,“我倒是不解,不過,我可以去試著了解。”

 第二日,梁靖再度進宮。

 “如何?”貴妃問道。

 梁靖搖頭,“我不行。”

 隨後,就傳來梁靖尋找重振男人雄風藥方的事兒。

 韓石頭依舊如故,不過,不再時常出現在皇帝的身邊。

 韓石頭,失寵了!

 宮中最是現實,沒多久,韓石頭在宮中行走時,行禮的人少了一半。

 趙三福照例進宮稟告,得知此事後,悄然出動自己的心腹去查了鄧嚴的情況。

 鏡台的人出手,比梁靖效率更高。

 “就是普通人家出身。”

 趙三福的主動讓韓石頭有些意外。

 “少監!”一個內侍輕聲說道。

 韓石頭回身走過去。

 “何事?”

 內侍是他的心腹,低聲道:“先前聽到鄧嚴說了陳州之事。”

 “說了什麽?”

 “說他家中有人行商,去陳州時,當地百姓見到刺史楊玄歡呼,甚至有人熱淚盈眶。”

 韓石頭說道:“辛苦你了。”

 回過頭,韓石頭對趙三福說道:“那個鄧嚴的家人行商,不知是和誰做的買賣。”

 趙三福出宮,令人去查。

 第二日就得了消息。

 “鄧家原先窮,後來鄧嚴的叔父去做生意,竟然掙錢不少。”

 “他和誰做的生意?”

 “馬氏。”

 “嗯!”趙三福一怔,“馬氏,咱們鏡台不是關注了?”

 “是,原先發現馬氏和淳於氏有關系,又和周氏有買賣往來,咱們才盯著此人。”

 “此事,有趣了。”

 趙三福把消息遞給了韓石頭。

 至於韓石頭怎麽判斷,他管不著。

 “淳於氏!”

 韓石頭第一反應便是楊氏。

 弄這麽一個如女人般嫵媚的男人進宮,這是想幹啥?

 “楊氏這幾年進獻了不少絕色美人,可皇帝隻喜歡貴妃。女人不行,那便送個男人進來。若非你挑唆誹謗咱的郎君,咱還不知曉你的狼子野心!”

 ……

 凌晨,皇帝幽幽醒來,伸手,不是熟悉的豐腴。

 旋即,他就生出了些情緒。

 於是,今早皇帝就出來晚了,而且有些腳軟。

 鄧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找到了一把異常鋒利的小刀,這玩意兒在宮中屬於違禁品,也不知他從哪弄來的。

 他洗把臉,臉上的脂粉盡去,露出了青色的下巴,唇上也是如此。

 “弄了熱水來。”

 “是!”

 如今鄧嚴身份不同了,也有了服侍自己的人。

 熱水送到,鄧嚴趕走了所有人。

 他坐在銅鏡前,先用布巾在熱水中浸泡,接著把滾熱的布巾蓋在鼻下,一直到下巴。

 等胡須軟了後,他才拿著小刀,一點點刮去那些青色。

 隨後再塗上脂粉。

 他攬鏡自顧,“這也是一個美人!”

 聲音雄渾。

 他起身,回頭,“來人,送了早飯來。”

 這一次,聲音柔弱如女子。

 回到梨園,鄧嚴遇到了韓石頭,行禮後,笑道:“韓少監的威名,咱早有耳聞。那日陛下說韓少監年邁,要珍重啊!”

 這話,帶著一股子競爭的味道。

 我,要取代你!

 韓石頭看著他,周圍的內侍宮女也在看著他們二人。

 這是新人第一次挑釁韓石頭。

 韓石頭會如何應對?

 眾目睽睽之下,韓石頭雙拳緊握,隨即松開,回身,“都沒事做了嗎?”

 嘁!

 你竟然是個軟蛋!

 有人把這一次挑釁稟告給了皇帝,皇帝不置可否。

 韓石頭依舊如故,只是威望越發的低了。

 又過了數日。

 鄧嚴清晨醒來,徑直回了自己的地方。

 “熱水!”

 依舊趕走了身邊人。

 然後他伸手去摸下面。

 小刀就收在梳妝台的縫隙中。

 他的手一僵。

 接著彎腰。

 “咱的小刀呢?”

 他發瘋了般的尋找著。

 可小刀卻無影無蹤!

 他滿頭大汗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那個面色慘白的男子,下巴的胡須渣很是濃密,用手摸一把,有些刺痛。

 他先用脂粉掩蓋住胡須,隨即去冒險尋聯絡人。

 ——不是要緊事,不要來聯系咱!

 叩叩叩!

 門開。

 “你!”裡面是個內侍。

 “我要刀子!”

 “什麽?”

 “我的胡須隱藏不住了。”

 “咱知曉了。”

 鄧嚴心中一松,“我最多只能拖延兩日,弄不好一日就會出醜。”

 胡須生長不是人為能控制的。

 “咱知曉了,下午就送去。”

 “妥當!”

 鄧嚴走後沒多久,內侍就尋了個借口準備出宮。

 半路,卻撞到了人。

 “你特娘的竟敢撞耶耶!”

 一頓毒打又快又狠,隨即暈倒的內侍被抬了回來。

 韓石頭得報,說道:“妥當!”

 他就不信,鄧嚴能一根根的把那濃密的胡須都拔掉,關鍵是,他也沒夾子啊!

 第三日午後,午睡後的皇帝突然來了興致,令人召鄧嚴伺候。

 鄧嚴臉上的脂粉厚的走路都得小心,否則會掉粉。

 到了寢宮前,一個內侍端著一盆水過來。

 “哎喲!”

 內侍撞到了心事重重的鄧嚴,一盆水都潑在了鄧嚴的臉上。

 鄧嚴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成了糊糊的脂粉被一抹而去。

 “陛下,鄧嚴來了。”有人上前稟告。

 “不!”鄧嚴眼中多了驚懼之色。

 “讓他進來。”

 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些迫不及待。

 鄧嚴看看左右,眾人都低著頭。

 “嗯!”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鄧嚴低著頭進了寢宮。

 “陛下。”

 “抬起頭。”

 鄧嚴緩緩抬頭。

 少頃,就聽到寢宮內皇帝咆哮,“滾!”

 韓石頭和貴妃站在一起。

 “那個潑水的內侍,是娘娘的人吧?”

 貴妃淡淡的道:“鄧嚴的胡須不是一日就長出來的吧?那麽,這幾日為何越來越長?難道往日的胡須都長在了這幾日?”

 二人相對一視。

 娘的!

 老狗!

 騷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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