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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讓他多活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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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要亂了!

 玄學傳承千年,那些前輩沒事兒就蹲在山上,看著繁華紅塵不屑一顧,對弟子說:“那是個糞坑!”

 剛進門的弟子,譬如說當年的寧雅韻,聽著師父的這句話,腦子裡想著的卻是那個巷子口,以及那個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糞坑?

 若是那個女人能回頭,他就願意一頭栽進那個大糞坑中去,永不抬頭。

 在山中不但能看到那個大糞坑,也能看到那個大糞坑的變化。

 糞坑大部分時間平靜著,當糞坑開始翻滾時,師長們就會意味深長的說:“得,咱們又得下山了。”

 “師父,下山作甚?”

 “拯救蒼生!”

 灑脫的師長們換上經久耐用的粗布衣裳,背上乾糧,帶上長劍,衝著祖師爺畫像行禮。

 “祖師爺,弟子們,走了!”

 這一走,便是血與火。

 再度歸來時,興許剩下一兩人,興許,就沒了。

 徒然留下祖師畫像在歲月中斑駁。

 這個天下沒有哪個勢力比玄學更清楚亂世來臨前的征兆。

 但寧雅韻顯然是疏忽了那些征兆。

 “老夫在長安多久了?”

 寧雅韻在計算,算的頭痛,“很久了啊!久到老夫都麻木了。”

 楊玄乾咳一聲,“不是您閉關時日太長了嗎?”

 寧雅韻在玄學內部畫地為牢,哪怕是在繁華的長安,他依舊不出門。

 “你何時這般尖牙利齒了?”老帥鍋有些不滿。

 “偶爾會年輕氣盛。

”楊玄笑的有些幸災樂禍。

 “當初老夫帶著玄學上下北上,一路就遇到了不少流民。不過那時老夫恍若喪家之犬,滿腦子都是玄學的未來,故而忽略了此事。幾年了?”

 “最初小規模的流民,十年了。”

 “什麽叫做小規模?”

 “就是不造反。”

 “有造反了?”

 “有,三年前,南邊一個農夫田地被奪,乾脆自立為王,把娘子封為皇后,長子為太子,其他幾個兒子都封王。卷著數十農人造反。”

 “後來呢?”

 “被村正鎮壓了。”

 “哎!後來可還有?”

 “每年都有。”

 “可老夫為何沒聽聞過?”

 “地方官若是上報了,這便是醜聞。”

 “老夫明白了。”寧雅韻苦笑,“治下有人謀反,哪怕只是數十人,依舊是你治理不力的鍋。”

 “長安那位沉浸在大唐盛世中不可自拔的帝王,自然不會承認這是自己的錯。”

 “總得有人來背鍋。”

 “天下人都是他的背鍋俠。”

 “還有兩三年?”

 “對。”

 “興許沒那麽準,可按照老夫的了解,一旦發生謀反之事……偶爾一起可忽略。可一旦不斷發生此等事,就說明這個天下出了大問題。”

 “五年,這只是大概的推算。”楊玄覺得現在這個天下,就有些火藥桶的味道。

 “百姓沒吃的,不會管你什麽聖君盛世,只會看著長安。一旦長安給不出糧食,那些百姓就會吃了他們。隨後,他們橫掃天下,殺的貴人們人頭滾滾。

 歸根結底,這些災禍的源頭便是那些貪婪的肉食者。

 可往往到了屠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那些肉食者才會懺悔。可晚了呀!多少年了,這等把戲一直在上演。”

 “這就叫做,輪回!”

 寧雅韻默然。

 楊玄再度指著北方,“一旦大唐內部生亂,北遼就會齜牙。若是我不趁著這個時機出手削弱北遼,到了那時,我只能固守北疆,坐觀中原內亂。您,明白了嗎?”

 “老夫明白了。”

 寧雅韻幽幽的道:“中原內亂,那些草頭王便會盯著北疆。到時候你打不打?不打,他們便會打你。”

 “赫連春不會坐視,此人看似肥豕,可卻心中嘹亮。一旦出現這等機會,他必然會大軍壓境,牽製我北疆主力。到了那時候,那些草頭王再給我北疆一擊。”

 寧雅韻仿佛看到了那個場景,倒吸一口涼氣。“到了那時,北疆崩潰,北遼鐵騎長驅直入。那些草頭王可能抵禦?若是無法抵禦,異族踐踏中原,乃至於統禦中原的一幕將會再度上演。”

 是啊!

 所以,我必須要在這個時間窗口攻打北遼。

 您,理解了嗎?

 楊玄覺得自己在忽悠一個忘年交。

 但這番分析卻沒錯。

 難道北疆能坐視那些叛逆把大唐弄成一個地獄?

 所以,他問心無愧!

 “你能有這份心思,很難得。”寧雅韻看著他的頭頂,“為國為民,總歸會有回報。”

 四爪龍啊!

 這份回報按理還不錯。

 “什麽回報?”

 楊玄知曉寧雅韻有些手段,就問道。

 “此等事,還看不出。”

 寧雅韻不想說出自己看到的異象,他擔心楊玄會據此為由,覬覦神器。

 改朝換代什麽的,和玄學無關。

 可百個野心家中,會死九十九人。

 子泰,活著不好嗎?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

 “開飯了!”

 寧雅韻回身,就見王老二在大營邊緣衝著他們招手。

 一臉喜色!

 仿佛,他即將擁有無數身家。

 “掌教,吃飯吧!”

 楊玄心中始終存著一個疙瘩,但面色不顯。

 “好!”

 二人進去。

 “若是五年前的你,會心神不安,顯露出來。”寧雅韻負手說道:“此刻的你,定然心中不安,面色卻如常。”

 “我若是把不安顯露出來能對當下問題有幫助,那麽掌教,我現在就能哭給你看!”楊玄笑道。

 “你啊你!”寧雅韻指指他,哭笑不得,“沒事。”

 “沒事?”

 “嗯!”

 “您……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楊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恐病症患者,看到一點兒不對的地方,馬上就放大這個不對,瞬息聯想到了許多……

 實際上,他有一陣子確實是恐病。

 剛到長安沒多久,他就進了國子監。鄉下小子啊!每日看到那些女同窗,難免會遐想一二。

 在某一個晚上,少年突然做了個夢,醒來後悵然若失,然後心慌意亂。

 他覺得自己病了。

 洗完褻褲,他坐在庭院中看著月亮,憂心忡忡,覺得自己定然是生病了。

 可惡的朱雀一直憋著,直至第三日,見他茶飯不思,才綠燈狂閃,合成了一段狂笑聲。

 “少年!你這是成人了啊!哈哈哈哈!”

 隨即查探了一番生理知識,楊玄隻想永久性把朱雀關掉。

 幾天的恐病,但卻留下了一生難以忘懷的體驗。

 寧雅韻不說沒事還好,一說,就把楊玄曾經的恐懼體驗給從記憶深處翻了出來。

 “老夫說了,沒事!”

 寧雅韻覺得自己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

 “真的沒事?”

 寧雅韻無奈捂額,“是好事!”

 夠不夠?

 “早說!”

 楊玄瞬息滿血復活,“老二,有什麽吃的?”

 王老二快活的道:“他們弄到了一隻雞,鶴兒弄了你教的什麽叫花雞,好香啊!”

 艸!

 “叫花雞該我來弄,火候不好就完了!”

 楊玄心急如焚,急匆匆的和王老二走了。

 寧雅韻:“……”

 前一刻還在憂心忡忡,焦慮不安的楊國公,此刻卻把他丟在這裡。

 叫花雞?

 寧雅韻心中微動,然後覺得有些羞愧,“祖師說過,不可貪吃。否則,難免會墮入欲望的苦海中,難以自拔!”

 他回身,又掉頭。

 “老夫就下去打個滾!”

 “就濕個身!”

 “吃一頓不至於會墮入苦海吧!”

 “老夫就去看看!”

 寧雅韻乾咳一聲,去尋楊玄。

 薑鶴兒在挖坑。

 邊上是散亂燃燒的柴火,薑鶴兒刨出一個泥團。

 泥團被燒的乾硬,薑鶴兒拔刀……

 “且住!”

 楊玄急匆匆過來,“你這是要一刀兩斷呢?暴殄天物,閃開!”

 薑鶴兒卻控制不住自己,橫刀已經落下。

 “完了!”

 上次楊玄說如何做叫花雞,說了半晌,薑鶴兒覺得自己聽懂了,可卻沒見他實操過。

 咻!

 一股子勁氣從身側掠過,林飛豹猛地回身,虎目盯住了楊玄身後。

 有此次出手,老夫吃的心安理得吧……寧掌教收手,淡淡的道:“是什麽寶貝?弄出來看看。”

 薑鶴兒手中的橫刀被這股子勁氣擊中,手腕一麻,橫刀落地。

 至於嗎?她傻眼了。

 楊玄把泥團滾過來,輕輕一拍,就裂開了。

 臥槽!

 雞毛還在啊!

 但好在,隨著泥團的瓦解,雞毛也隨之而去,露出了光潔泛黃的軀體。

 香味突然彌漫。

 “老夫嘗嘗。”

 寧雅韻義正辭嚴的道:“別有毒。”

 “先弄隻雞腿來試試。”楊玄弄了一隻雞腿。

 “我的雞翅!”

 薑鶴兒憤怒的出手。

 王老二剛出手,雞腿就莫名飛了起來,他惱火回頭,寧雅韻手拿雞腿咬了一口。

 眼前不禁一亮……

 祖師爺!

 老夫想跳進這個大糞坑中去!

 一頓飯吃的格外安逸。

 吃完飯,寧雅韻尋到了楊玄。

 “以後做事,大氣些!”

 “啥意思?”楊玄不解,“一隻雞腿不夠?”

 “老夫不是那等貪婪的人。”寧雅韻想翻個白眼,“是說,你此後行事,無論何事,大氣些。”

 “知道了。”

 楊玄壓根沒往心裡去。

 你是四爪啊!

 行事當有些……煌煌之像才行!

 這是寧雅韻的理解。

 “此戰後,北遼那位公主,大概會想弄死你!”寧雅韻說道。

 “長陵?她的性子是,就算是想弄死我,也得先和我探討一番詩詞歌賦。”

 文青的女人不可救藥,哪怕是面對生死這等大問題,她們依舊會選擇與眾不同。

 “她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寧雅韻歎道:“男人,便是禍根。”

 楊玄低頭,抬頭,“您這話說的……赫連春與林雅決定聯手,她難道能置身事外?只能選擇讚同。至於未來,我想,她會有自己的考量。”

 “江山是她爹的。”

 “可她爹把江山給了那頭肥豕。”

 “可好歹,也得維護一下吧!”

 “文青的女人,別用正常人的想法去揣度,會死人的!”

 楊玄覺得長陵的想法就與眾不同。

 “睡吧!”寧雅韻覺得大糞坑真沒意思。

 第二日,張翼早早上了城頭。

 他緩緩咀嚼著炊餅,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說道:“援軍可有消息?”

 身後來的是何寅,“並無消息!”

 “老夫原先想十日,可仔細想想,若林駿的異常傳到前鋒那裡,他們定然會快馬加鞭。否則,辰州丟失,他們也有罪責。”

 “是啊!可幾日能到,沒人能說得清。”

 “敵軍來了。”

 唐軍吃飽喝足,緩緩而來。

 投石機在最前方,騎兵懶洋洋的在後面,壓根就不擔心守軍開門出擊。

 一個將領策馬上前,仔細打量距離。

 喊道:“以我為界,止步!”

 “停下!”

 投石機定位。

 隨即開始組裝。

 “若是城中有數十架投石機,老夫能讓楊玄飲恨當場!”

 張翼有些豔羨。

 “鷹衛就沒去偷過投石機的打造之法?”何寅沒資格和鷹衛打交道。

 “去過,不過,那個騷狐狸深諳鷹衛的手段,去的人被伏擊了兩次。死傷慘重後,鷹衛再不肯為咱們火中取栗。”

 “那個騷狐狸,對了,赫連榮據聞也在錦衣衛中。”

 “不是據聞,而是事實。”

 “赫連榮也算是個人傑,竟然甘心為楊玄效力。”

 “你莫要小覷了楊玄。此人可不是那等紈絝子弟。他是貧苦出身,是靠著刀槍殺出來的功勳。這等人,說一聲豪雄也不為過。換個地方,老夫也願意與他相交,把酒言歡。”

 “哎!”何寅有些沮喪。

 “不過,此等人驕傲!”張翼說道:“比老夫還驕傲。如此,老夫便挑釁他一番,也好振作士氣。”

 “士氣是有些低落,不過,該如何挑釁?叫罵?”

 張翼淡淡的道:“你覺著老夫會看得上叫罵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且看著!”

 楊玄和幾個大將接近城下,在布置後續攻打的重點。

 就見城頭張翼指著他,喝道:“楊狗,寧興大軍前鋒已然接近了龍化州,不過三日罷了。三日後,大軍合圍,你死無葬身之地!”

 楊玄:“這特麽是瘋了?”

 韓紀說道:“激將法!”

 張翼說道:“你可敢攻城?”

 “這人是有些瘋了!”

 楊玄知曉他的意思,這是說:援軍將至,你此刻不跑路還等什麽?

 他笑了笑,“寧興援軍若是不遠,此刻我該在等著伏擊他們,而不是在這裡和你扯幾把蛋!”

 國公好粗暴……薑鶴兒撇撇嘴。

 城頭張翼見他接茬,心中一喜,“有膽,你便歇息一個時辰試試?”

 這還是玩心理戰呢!

 楊玄摸著下巴,“這是人是鬼都特麽敢和我玩這個,真以為我是個紙老虎?”

 韓紀笑道:“他只是在激勵士氣罷了。”

 江存中蹙眉,“他這手法頗妙,咱們反而不好回擊……若是任由守軍士氣高漲,晚些攻城會損失不少。”

 幾個大將在苦思應對之道,就聽自家國公哈哈一笑。

 楊玄指著城頭。

 “令,大軍歇息半日!”

 啥?

 韓紀:“……”

 江存中:“……”

 寧雅韻:“……”

 大將們:“……”

 城頭:“!!!”

 他瘋了!?

 楊玄看著愣住的眾人, “我說,讓他多活半日!”

 你問我敢不敢歇息一個時辰!

 我歇息半日!

 轟!

 瞬息!

 北疆軍士氣如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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