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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第九百四十八章 知道了
長安之上長安的上弦月第948章知道了“長安的天使來了。”

 楊家的後院,雖說女人不乾政,但並不妨礙她們把外面的事兒當做是談資。

 章四娘和人在嘀咕。

 “這是來者不善呢!”

 “不是說封賞嗎?”

 “長安恨不能發大軍征伐郎君,怎肯封賞?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那郎君怎麽辦?”

 二人大眼瞪小眼。

 一旁,吳珞在給富貴治療。

 富貴野得很,昨日出家門,和外面的狗打了一架,回家後嘚瑟的跑到豹子的身前轉悠,顯擺自己小腿上的傷口。

 吳珞看完帳簿,找到了三處錯誤,見到富貴的傷口後,就和周寧要了傷藥。

 敷藥後,吳珞用手絹在傷口外纏上,最後打一個漂亮的結。

 抬頭,章四娘和另一個侍女在看著她。

 “吳娘子,你覺著郎君會如何?”

 那位郎君的手段吳珞早有體會,從突襲金山城,掠走了她。到破內州,到含笑看著她歸家……仿佛不知曉自己這等絕色女子歸家後的處境。

 然後,他依舊平靜的看著她歸來。

 只是哦了一聲。

 就像是一條惡龍,看著食物自動跑到了自己的嘴邊,還收著爪子,仿佛是個好人。

 吳珞拍拍富貴的頭頂。

 “期待!”

 ……

 太平原先是個流放地,一直被視為罪惡之城,備受歧視。

 但隨後太平在楊玄的治理下完成了逆襲。

 每年太平繳納的賦稅能碾壓桃縣。

 每年太平生產出來的東西,能令桃縣垂涎欲滴。

 但桃縣有著自己的驕傲。

 我們是北疆政治中心。

 桃縣的百姓政治敏感度不是太平能比的。

 文官跪下。

 武將跪下。

 高聲宣誓效忠皇帝。

 千年以來,中原歷任帝王都以禮儀,以孝義治天下。

 不管別人信不信,他們自己信了。

 這一切,隱藏著一個詞:階層!

 帝王將相,世家門閥,權貴宗室,豪強士紳。

 這是階層。

 至於百姓,不入流。

 無數年的灌輸,讓百姓把這一套當做是真理。

 帝王高居雲端,乃是神靈。

 神靈委托文武官員治理天下。

 這是一個垂直的管理機制。

 所有的一切,都在塑造一個概念。

 ——帝王,至高無上!

 帝王便是神靈!

 面對神靈,普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跪下,虔誠的臣服。

 從黃春輝開始,北疆和長安的關系就有些疏離,但無損帝王威嚴。

 到了楊玄統禦北疆後,北疆和長安的關系急轉直下。

 說一聲形同於對手毫不為過。

 長安的打壓也無所不用其極,最狠的一招:切斷錢糧供給也用上了。

 這一招,雖然逼的楊玄冒著和北遼全面開戰的風險去攻打內州和潭州,但也同時逼的北疆軍民第一次認真思索皇帝這個生物存在的必要性。

 斷掉錢糧,這是想餓死我們?

 民以食為天,誰讓我吃飽飯,誰便是老大。

 誰特麽的想餓死我,管球你什麽帝王將相,快餓死了,耶耶就弄死你。

 這一招,堪稱是七傷拳,傷人傷己。

 權術手段令楊玄都為之忌憚不已的李泌,不是蠢,而是他的眼中壓根就沒有百姓這個階層的存在。

 百姓在他的眼中就是個數字,為他創造財富的工具人。

 於是,等他發現北疆軍民對自己,對長安的態度不對後,先是震怒。

 那些庶民也敢蔑視朕?

 就像是一頭龍發現有螻蟻敢於衝著自己咆哮一樣,皇帝怒不可遏。

 他想無視,等掌控北疆後,再出手懲治。

 但鏡台的消息不斷傳來。

 事兒!

 不對!

 北疆軍民對楊玄的認同感越來越強烈。

 那個逆賊在北疆的統治根基越來越牢固。

 皇帝終於認識到,自己錯了。

 錯了不打緊,還能逆轉。

 施恩沒卵用,關鍵是他舍不得拿錢糧送給北疆,這近乎於資敵。

 施恩不行,那麽,就只能震懾!

 可怎麽震懾?

 大軍壓境?

 得了吧!

 此刻楊玄剛拿下內州,北疆軍士氣正旺,出兵,理由何在?

 名正言順,這個道理帝王領悟的最深。

 帝王的威嚴來自於權力。

 權力分解開來,能對北疆產生影響的,便是封官。

 當然,這只是個程序。

 楊玄若是不買帳,這個程序便不管用。

 宣讀旨意,加封官員。

 隨後離去。

 這是來北疆的借口,而目的,是拉攏豪強,拉攏魯縣趙氏。

 所有人,包括楊玄都覺得這是田心的任務。

 但豪強在楊玄的打擊之下變成了牆頭草,除非看到真實的希望,否則他們寧可躲在家中咒罵楊玄,也不肯出來為皇帝站隊背書。

 至於魯縣趙氏,田心才走,就傳出了趙贇身體不適,最近不見客的消息。

 這是姿態:見田心是不得已,老夫不想為皇帝背書。

 田心碰了滿頭灰。

 桃縣不少人都在嘲笑天使的不自量力。

 此刻,那些嘲笑都變成了驚愕。

 赫連燕和韓紀站在斜對面,兩個在北疆官方體系中沒有留名的人,也驚愕了一瞬。

 “曾凡提拔為縣令,這是郎君親手定下的。郎君還說,曾凡在地方行事勤勉,且有些手段,若是栽培一番,以後也能為一地刺史。”

 韓紀搖頭,“管禾在征伐內州一戰中,身先士卒,悍勇無匹,郎君親自見了他,誇讚他為北疆虎賁。”

 赫連燕狐媚的臉上多了紅暈,冷笑道:“好一個曾凡,好一個管禾!捷隆!”

 “指揮使!”

 “升遷之前,我錦衣衛查過此二人的底細,誰查的,先拿下,等候甄別。”

 “是!”

 “赫連榮!”

 “在!”

 “伱親自帶隊,去查此二人的底細,哪怕把桃縣翻個個,也得查清楚了。”

 “是!”

 這是錦衣衛的恥辱!

 但,此刻的麻煩,不小。

 “此二人敢在這等時候反叛,要麽是有把柄落在了長安的手中,要麽,便是多年前別人的暗子。別忘了,鏡台可是你們的老對頭,且在北疆耕耘多年,人脈更廣。”

 韓紀搖頭,“一文一武突然宣誓效忠,這是逼迫其他人站隊。”

 “人皆畏懼皇權。”赫連燕說道:“只需再有數人出來,剩下的人,多半會心中忐忑,隨後心神不定……”

 “接著,就會生出二心!”

 韓紀微笑,“其實,這也是好事,能看出誰對郎君忠心耿耿。”

 “郎君說過,人心,經不起試探。故而他也很少去試探誰。”赫連燕反駁。

 韓紀點頭,“田心整日奔走,拉攏豪強不遺余力,如今看來,這是做戲。今日雷霆一擊,便是要為皇帝張目,更是要令北疆軍民知曉長安的威嚴。威嚴,從來都是壓製百姓的不二法門。而背後,便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服從!”

 “我可以尋機出手!”

 赫連燕美眸中多了殺機。

 “無需!”

 “為何?”

 “那是主公,不請示就出手,你以為自己是楊松成,還是貴妃?”

 “你尖刻的模樣,像極了市井婦人。”

 “老夫當你是誇獎。”

 “可郎君沒動。”

 “一條龍看到麾下有人背叛,他是該立時暴怒,還是該再看看?”

 “看什麽?”

 “看看,還有誰!”

 田心手握旨意,肅然站在那裡。

 身後隨行的人,每個人都昂首挺胸。

 目光炯炯。

 威嚴,油然而生。

 田心看到了畏懼。

 一個百姓哆嗦的往後退。

 皇權,依舊至高無上!

 田心眼中迸發出了異彩。

 哪怕是國丈,哪怕是世家門閥,私底下他們會鄙夷皇權,但在公開場合,楊松成面對帝王依舊畢恭畢敬。

 他不是尊敬皇帝,而是尊敬皇帝這個身份帶來的威勢。

 帝王大手一揮,天下人都望風景從。

 帝王一聲令下,流血千裡。

 他此行,目的不是什麽拉攏豪強,趙氏那等老狐狸,他只是去試探一番罷了。

 真正的目的,便是在北疆官僚體系中戳開一個漏洞。

 埋下一顆種子。

 這顆種子叫做:帝王威嚴不可侵犯!

 當這顆種子生長發芽時,楊玄的統治根基就會被動搖。

 這是陽謀!

 皇帝丟出了這個陽謀,正在長安梨園中,一邊看著歌舞,一邊悠閑的想象著此刻楊玄的窘境。

 劉擎,宋震……江存中,張度……每個人,都是大唐的臣子。

 面對這等局面,誰敢站出來為楊玄張目?

 除非他們把大唐視為無物!

 想謀反!

 可誰敢謀反?

 楊玄自己都不敢,還得發個毒誓:我此生不負大唐!

 他都不敢,他麾下的文武,誰敢?

 田心想大笑。

 為自己此行成功而笑。

 他看著那些文武官員,眼神中帶著輕蔑之意。

 帝王之威赫赫,看看這些傳聞中跋扈的臣子,此刻都像是遇到了猛虎的兔子,瑟瑟發抖。

 楊玄站在那裡,看著有些……木然,不對,好像是,意外,又有些好奇。

 還有些,惱火。

 田心不禁笑了。

 遠處,準備來楊家帶走阿梁的寧掌教蹙眉看著這一幕。

 搖頭,“這事兒,有趣了。”

 那些文武官員都沉寂無聲。

 看似在兩難之中。

 田心知曉,此刻需要一個契機。

 他乾咳一聲。

 這是個信號。

 赫連榮回來了,對赫連燕說道:“曾凡與管禾的家人已經登車,準備去與田心那邊的人會和。”

 “攔截!”

 赫連燕冷冷的道。“等候郎君處置!”

 “是!”

 赫連榮看了韓紀一眼,“韓先生不去出個主意?”

 韓紀搖頭,“這一刻,當主公獨享!”

 話音未落,就見曾凡和管禾抬頭,大聲喊道:

 “臣,願為陛下效死!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這是引子。

 田心看到了有人抬頭,神色掙扎。

 這就對了。

 然後,他看向楊玄。

 楊玄歎息,“這是何苦來哉!”

 說完,北疆悍匪甄斯文抬頭。

 “下官甄斯文,多謝國公!”

 說著,他單膝跪下!

 田心眸色一冷。

 甄斯文,原太平小吏,被楊玄提拔重用,堪稱是楊玄的忠犬!

 指哪打哪!

 此人效忠楊玄,預料中事。

 張度抬頭,單膝跪下。

 “下官張度,多謝國公!”

 文官,武將!

 一一對應。

 田心心中一冷。

 張度,當年和楊玄交好,親若兄弟!

 此次被判定為兩可之間。

 其人衝動,難怪!

 以後,多半命不好!

 接下來,還有誰?

 田心目光轉動。

 目光掠過劉擎和宋震時,沒有停留。

 這等老狐狸,自然知曉此刻不能出頭的道理。

 剩下的,不過是些縣令或是縣丞,或是將軍。

 不足為慮!

 只要有一人向皇帝效忠,大事定矣!

 他聽到了一聲咳嗽。

 有些蒼老。

 然後,眸子一縮。

 劉擎走出來,“下官,多謝國公!”

 田心仿佛覺得有人往自己的心口捶了一拳。

 劉擎怎敢?

 這是形同於謀反啊!

 哪怕是黃春輝,也得在長安蟄伏著。

 劉擎這是不顧兒孫了嗎?

 一個武將單膝跪下。

 “下官,多謝國公!”

 江存中!

 田心倒吸一口涼氣,把鏡台的人在心中罵了個狗血噴頭。

 在鏡台的報告中,江存中油滑,不可能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支持楊玄。

 宋震!

 田心看著宋震,這是最後的希望。

 宋震畢竟是老臣子,最是愛惜羽毛。

 宋震若是願意效忠楊玄,老夫把眸子挖了去!

 這是長安一位帝王智囊的原話。

 這話,所有人都讚同。

 宋震是傳統向的老臣,最是守規矩。所以當初被趕回家,不是說譏諷帝王,或是咆哮長安,而是灰溜溜的走了。

 這是懂規矩的表現。

 故而,田心一直在期盼著宋震站出來表態。

 就算是不表態,也是一種潛在的支持。

 宋震都不敢支持楊玄,其他人,仔細想想,值不值?

 “老了。”

 宋震開口。

 田心眼前一亮。

 看著宋震走出來。

 衝著楊玄行禮。

 “下官,多謝國公。”

 轟隆!

 田心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宋震。

 你竟敢……

 他更為不解的是,宋震為何冒著大不諱去支持楊玄。

 不該啊!

 他看向楊玄。

 看到了冷漠,以及不屑。

 ——你的這一切,只是為了我做嫁衣罷了!

 田心的逼宮,反而促使桃縣軍民看到了一出效忠大戲。

 宋震開口,頓時就引發了轟動。

 “下官,多謝國公!”

 一個個官員將領,紛紛表態。

 包冬在人群中喊道:“沒有國公,哪來的今日?沒有國公,可有那些耕地?沒有國公,可能安居樂業?可能自由出行?可能……無懼北遼?”

 他的麾下在人群中喊道:“我等,多謝國公!”

 一個個百姓行禮。

 “我等,多謝國公。”

 楊玄不再看面色慘白的田心一眼。

 微微頷首。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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