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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之上》第二百二十八章 目標:征服
楊玄覺得人類的本質就是朱雀說的複讀機。
  越是令人震驚的消息就傳的越快。。
  他回到家中時,怡娘眼含熱淚相迎。
  “誰?”楊玄冷著臉問道。
  他以為怡娘這是被人欺負了。
  “郎君。”怡娘哽咽著,“楊略那條老狗讓郎君受苦了。”
  呃!
  這個關注點有些奇怪啊!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怡娘,老賊和楊玄在院子裡說話。
  “外面有人說郎君當年每日被毒打。”
  楊玄:“……”
  王老二說道:“不止呢!還有人說郎君當年在元州時用樹枝為筆,攤沙為紙苦練。”
  想到自己的那一手字,楊玄覺得這個傳言太特麽離譜了,是反向嘲諷。
  隔壁。
  黃坪也知曉了傳言。
  他來請教衛王。
  衛王說了今日楊玄的一番話,問道:“你以為如何?”
  黃坪訝然,“這……大唐每年都會出幾個據聞資質了得的讀書人,隨後這些人有的湮滅無聞,有的泯然眾人矣。與這位楊司馬相比,那些所謂的天才……頓時成了自誇自擂的庸才!”
  衛王眸色深沉,“此人大才,當是本王爭奪那個位置的得力幫手。”
  黃坪指指南疆方向,“越王才是大敵!”
  衛王哈哈一笑,目光睥睨,“阿耶善用權術,李老三也是如此,群臣和這個天下對於這等帝王早已深惡痛絕。本王持刀橫行北疆時,便是李老三黯然失色之時!”
  黃坪躬身,“大王最令老夫欽佩的地方便是這等豪氣。哪怕是山窮水盡時,大王依舊豪氣不減。大王為帝,當可令我大唐巍巍不可侵犯。”
  ……
  隔壁。
  吃了晚飯後,怡娘請了楊玄在外面單獨說話。
  二人繞著院子裡的一棵大樹緩緩踱步,怡娘落後一些,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前,儀態無可挑剔。
  “郎君。”
  “嗯!”楊玄走在前面一些,他覺得背著手有些別扭,仿佛兩個膀子中的無數力量都被憋住了,唯有雙手自由垂落最為舒坦。
  “郎君可知衛王的心思?”
  “他想籠絡我。”
  “郎君知曉就好。偽帝的狗崽子,癡心妄想。”
  “是。”
  “曹穎來信說他會潛移默化讓太平軍民心中只有郎君。郎君別小看了曹穎,當年有方外高士來東宮拜見陛下,談及方外種種頗為自傲,陛下自然不會與他一般見識。下面的人便與他辯駁起來,無一人是其對手。
  彼時曹穎只是東宮末進,聽聞此事後,不顧阻攔,排闥而入,與那方外人辯駁半個時辰,令其低頭認輸。”
  陛下指的是彼時的太子,也就是後來追贈的孝敬皇帝李洵。
  “怡娘你想說什麽?”楊玄知曉怡娘為老曹張目,定然是老曹有什麽話請她轉達。
  “郎君,曹穎私下給了奴書信,信中提及郎君在陳州之難。”
  “說說。”能讓曹穎采用這等迂回救國的表達方式,楊玄也頗感興趣。
  “討逆大業不只是需要無敵大軍,還得要爭取軍心民心,以及那些官吏之心。”怡娘垂眸,“太平小城,城中多是人犯,所以好收攏軍民之心。可陳州卻難。”
  “我知。”
  “郎君,討逆若想成功,郎君至少要手握十萬以上精兵。另外,還得要一地為根基。而這一地……曹穎說,必須固若金湯,不能撼動。否則郎君在前面高舉討逆大旗,後面根基卻反戈一擊。”
  這話說的很中肯,把楊玄的事業給勾勒出了一條線。
  “我知道。”
  怡娘看著他,見他並無沮喪或是焦慮之色,這才松了一口氣。
  “奴告退。”
  楊玄看著她,“怡娘放心。”
  怡娘微笑,“好。”
  她回到了走廊坐下,拿起小簸箕,為楊玄縫製新衣裳。老賊蹲在她的身邊,低聲道:“怡娘,若是敗了呢?”
  楊玄如今只有太平一個小小的根基,長安的偽帝打個噴嚏便能噴死他。
  怡娘舉起針線,用針在發髻中插幾下,平靜的下針。
  “若是敗了,我便陪著郎君一起死。”
  楊玄就在樹下緩緩轉悠。
  太平看似穩妥,但若是他喊一聲造反,願意跟隨的有幾人?
  他現在必須要打下更大的根基,譬如說陳州。而與此同時,他還得寄希望於大局能發生變化。
  偽帝如今越發的昏聵了,這是個好消息。但即便如此依舊遠遠不夠。
  他希望的變化是偽帝惹的天怨人怒,大唐國勢出現巨大轉折。
  與此同時,他必須要打下一個足以左右大唐走向的強大根基。如此,當他打出孝敬皇帝兒子的大旗時,對當前局勢感到絕望,對偽帝深惡痛絕的天下人才會望風景從。
  局勢他目前看不到出現巨大轉折的跡象,但偽帝的口碑卻越來越差。
  至於根基,太平只是起點……朱雀曾說用一個太平翹起整個大唐,楊玄關機兩日作為懲戒。
  一座小城算什麽?
  就算是太平成為北疆貿易中心也依舊無濟於事。
  陳州!
  這是他目前觸手可及的地方。
  如何征服陳州……對,他想到的便是征服這個詞。
  當討逆大旗迎風飄揚時,唯有被他徹底征服的地方才會毫不猶豫的緊緊跟隨。
  “有些困難。”
  楊玄撓撓頭,樂觀的道:“但問題不大。”
  做好計劃,計劃前方有人擋著,乾就是了!
  征服!
  楊玄想到了陳州軍民和官吏。
  太平是他的基本盤,老頭對他是不錯,但要說征服……老頭能用棍子敲他滿頭包,讓他蹲在地上唱征服。
  至於那個一心想做他嶽丈的杜輝,楊玄覺得除非自己娶了他的女兒,用曲線救國的手段,否則沒戲。
  陳州軍就更不消說了,目前他只是剛接過了臨安軍的操練權。
  怡娘再度前來。
  “郎君,咱們還有外援。”
  “誰?”
  “楊略。”怡娘覺得底氣不大足,“楊略弄了數百大唐子弟去了南周。”
  楊略準備讓那些大唐子弟劫掠南周,用悍匪的手段來錘煉他們。
  怡娘,你確定這是在安慰我嗎?
  楊玄想望天。
  是有些不夠哈……怡娘看了一眼老賊,老賊再三確認,是威脅的眼神!
  老賊撓撓頭,“老二的修為又精進了,要不到時候讓他進宮刺殺偽帝。不行老夫去……”
  怡娘指著門,老賊訕訕的滾了。
  怡娘有些心疼的看著楊玄,想到別人家如他這般大的年輕人都在享樂,自己的小郎君卻要為了大業而絞盡腦汁。
  她突然一怔,“郎君,陛下最是睿智,做事喜謀而後動。他早早就令楊略在外面經營,準備接應郎君。如此,奴覺著以陛下的性子,弄不好在外面給郎君也留下了些手段。”
  會不會是百萬大軍……楊玄眼睛一亮,“會是什麽?”
  怡娘搖頭,“陛下目光深遠,奴也不知。”
  楊玄:“……”
  ……
  工坊中,打鐵的聲音此起彼伏。
  五十大漢輕松的揮舞著鐵錘,火星飛濺在赤果著的上半身上恍若未覺。
  賁張的肌肉隨著動作而跳動,汗水宛若無數條小蛇在身體上蜿蜒。
  工作結束後,早上就出去的黃林雄這才回來。大漢們隨手拿起布巾擦拭著汗水,其中一人輕聲問道:“統領,可有小郎君的消息?”
  黃林雄輕輕搖頭,見眾人失望,就說道:“小郎君定然無恙。”
  肌膚黝黑,脾氣火爆的張栩把手中的布巾扔了出去,“首領如何知曉小郎君無恙?”
  林飛豹伸手虛抓,布巾驟然轉向飛入他的手中。他捏著布巾,“偽帝深恨帶走了小郎君的楊略,但凡楊略出事,他定然會大張旗鼓,以發泄心中的怒火。楊略如今依舊沒有消息,那跟著他的小郎君定然也無恙。”
  張栩蹲在地上,“可咱們何時才能去尋小郎君?”
  “不急。”林飛豹說道。
  張栩雙手抓著頭髮,“我就擔心……若是偽帝抓住了小郎君怎麽辦?”
  “有陛下在天之靈庇護,絕無可能!”林飛豹斬釘截鐵的道。
  張栩抬頭看著他,“若是……”
  林飛豹輕輕拍了一下鐵砧,“若是如此,老夫便帶著你突襲宮城,用屍山血海來祭奠小郎君!”
  呯!
  這裡的地面都被重壓平整過,鐵錘掉下去最多弄個淺坑,越往下就越堅硬!
  鐵砧是一塊整鐵,林飛豹的手和鐵砧接觸,幾乎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但鐵砧卻整體被拍進了泥土中。
  鐵砧的端面和地面平齊,整齊的仿佛是一體。
  ……
  怡娘和曹穎之間也經常通信,並非是故意瞞著老板,只是許多事兒不好明著說。
  譬如說老板的終身大事。
  怡娘有一種急切,恨不能楊玄今日就成婚,明日新娘就生下幾個兒子。
  曹穎嘲笑她對大業一點兒信心都沒有,太悲觀。
  女人的悲觀在許多時候讓男人挺無語的。
  新娘沒有?
  “四娘子。”
  大清早,楊玄剛操練完畢,怡娘就給章四娘使眼色。
  章四娘幽怨的看了一眼天空,跟著楊玄進了房間。
  “郎君,我來收拾床鋪。”
  “好。”
  章四娘按照當年那個婦人教導的的法子彎下腰。
  ——男人喜歡女人什麽?
  凸翹!
  柔軟!
  如何凸翹?
  婦人當時彎腰下去,那曲線讓作為女人的章四娘都覺得很美。
  她們都嚴格的按照婦人的指導苦練不輟。
  今日算是第一次施展。
  彎腰展現凸翹,隨後男人就會目光灼熱,呼吸急促,臉色泛紅……
  這時候轉身,展露另一面。
  婦人說過:我知曉你等心有不甘,可既然做了這一行,那便要有做到最出色的心思。
  有人問:“為何?”
  婦人看著她,“你是想伺候貴人,還是伺候渾身臭烘烘的苦力?”
  於是所有人都苦練著。
  章四娘裝作是不小心伏倒在床上,身體如蛇般的扭動了幾下,接著故作惶然翻身,上半身挺起……看向楊玄。
  房間裡空蕩蕩的。
  人呢?
  楊玄已經進了茅廁。
  “少年,你的呼吸很急促。”朱雀在嘲笑楊玄。
  楊玄滿腦子還是先前的誘惑。
  “少年,蹲久了容易痔瘡。”
  直至平息了心態,楊玄這才出去。
  “郎君。”老賊乾咳一聲,仿佛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中,“老夫有些治療上火的好法子。”
  楊玄看了他一眼。
  老賊說道:“吃些瀉藥好得快。”
  吃了早飯,楊玄到了州廨。
  “使君呢?”老頭很勤勉,每日早早就來了。今日卻沒看到他。
  盧強說道:“今日是使君巡查的日子。”
  劉擎一個人在城中轉悠著。
  “見過使君。”
  “見過使君。”
  百姓們很自覺的不靠近他,拱手行禮。
  但新來的太平移民卻不知道,見到高官的興奮驅使著他們想湊過去看看,哪怕是吸一口貴氣也是好的。
  “哎!別去!”本地人攔住了他們。
  “為何?”太平移民目露凶光。
  “誰知道去的是不是三大部的密諜?”
  使君大人就這麽緩緩走進了市場。
  按照規矩,和長安東西市一樣,各地市場都只能在午時後開門。
  世間的所有規矩若是不能與時俱進,很快就會被世人衝破。和如今的長安東西市一樣,大清早陳州市場就開門了。
  “見過使君。”
  “嗯!”
  “見過使君。”一個婦人帶著孩子在擺攤,見到老頭就福身。身邊的小女娃學著福身,一個踉蹌就衝著劉擎來了。
  劉擎扶著女娃,順手抱起,不滿的道:“才多大的孩子就帶出來?娃要多睡才能長的快。”
  婦人苦笑,“家裡的男人不管事。”
  “畜生!”
  “是。”
  “回家去傳老夫的話,若是你男人再敢懶散,回頭老夫送他去修葺城牆。”
  “是,多謝使君。”
  婦人歡喜的福身。
  劉擎抱著女娃,用食指輕輕刮刮她的臉頰,板著臉道:“你阿耶可好?”
  女娃三四歲,搖頭如撥浪鼓,“阿耶不乖。”
  劉擎嗯了一聲,“下次你阿耶若是不乖,就來尋老夫,可懂?”
  女娃黑漆漆的眼睛看著他,楞了一下後,用力點頭,然後咧嘴笑了。
  大聲嚷道:“懂!”
  劉擎把女娃放下,背著手繼續巡查。
  從背後看去,那背影略顯佝僂。
  一個軍士急匆匆的跑來。
  “使君,桃縣來了信使。”
  這多半是帶著指令來的。
  劉擎回身。
  前方一溜等待著的男女失望的歎息。
  “哎!”
  有男子忍不得,踮腳喊道:“使君,城中如今在建縣學,說是讀書不花錢,可衣裳書包,筆墨紙硯得自己準備,花銷不小呢!使君,小人想問……讀不讀?”
  “不讀書是蠢人,讀書才能開竅,你說該不該讀?”劉擎罵道:“再苦再難,只要能吃飽飯,熬一熬也得讓娃讀書。”
  男子歡喜,“是。”
  “使君,奴的家中給奴說了個男人,說是賣豕肉的,看著有些凶,奴不知該不該答應……使君……”
  劉擎板著臉,扯著嗓子喊道:“老夫下午再來。”
  “哦。”
  一群百姓歡喜的行禮,目送背著手,略顯佝僂的使君大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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