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人的反擊成果斐然,在瑪加薩的指揮下,英勇的牛頭人們匯聚起來,很快就撕開了半人馬主導的戰場,甚至將戰場向前推進了不少。
只是,牛頭人付出的代價依然無比慘重。
在這逆轉的形勢下,半人馬的瘋狂一如既往,他們既不曾試圖奪回優勢,也不曾因恐懼而逃跑,只有一味地戰鬥,殺戮,戰鬥……
這種癲狂甚至讓直面對手的牛頭人戰士感到膽寒,在看到敵人帶著瘋狂的笑容隻身一人迎面而來時,不少經驗不足的戰士甚至因為一時的動搖而白白丟掉了性命。
這些瘋狂的家夥似乎完全退化成了不知疲倦的野獸,飛蛾撲火般衝向牛頭人們的利刃。
面對這種單純的殺戮,即使有反抗侵略的道義在,許許多多的牛頭人依舊感覺到了麻木與不適。他們結成陣型,機械地揮舞著長矛,埋葬著這些可憐又扭曲的生命。
瑪加薩衝鋒在前,雙錘舞得生風,沒有人是她的一合之敵,元素之力的加持下,她甚至感受不到疲憊。
乾涸的血液粘住了她的眼皮,很快就會有溫熱的鮮血衝開,然後周而複始。
平民的屍體,戰士的屍體,老人的屍體,孩子的屍體……這些生命消亡的樣子如同走馬燈一樣在她的腦海中閃現。
瑪加薩不知道自己廝殺了多久,無論她殺了多少半人馬,胸腔中的怒氣似乎永遠也無法發泄,痛恨也永遠無法得到舒緩。
她曾經認為自己可以保持冷靜,可現在看來,她的確高估了自己,這種暴怒如同蝕骨融心的毒藥一樣,在鮮血的沐浴中蠶食著所剩無幾的理智。
當她第一次把錘頭砸向一個過分年輕的對手時,一把長戟攔住了去路。
一隻梳著馬尾辮,半個腦殼鋥亮的半人馬擋住了瑪加薩的去路。
“罪魁禍首終於要站出來了嗎!”瑪加薩憤怒地吼道:“瑪格拉姆的首領!上前來!償還這場侵略的代價!痛快地迎接你的死亡!”
瑪格拉可汗如同一尊雕像一樣屹立在瑪加薩身前,他胸膛赤裸,手持一根長矛,他的身形無比高大,甚至比瑪加薩還要高出一些。
只見他把長矛立在地面上,沉默地凝視著憤怒的對手。
一言不發。
這種沉默更加激怒了瑪加薩,她怒吼著發出了更加凶狠的攻擊,卻被半人馬可汗一一化解。
“狡辯啊!反擊啊!我會讓你為自己的罪行懺悔!為我那些淒慘死去的同胞懺悔!”
攻擊,防守,攻擊,防守……
兩人在陣前交戰,一攻一守,自始至終,瑪加薩未曾前進一步,可汗也未曾後退一步。
指揮官沒有發出進一步的命令,牛頭人隊伍也停下來了,看上去就像是半人馬可汗憑借一人之力擋下了千軍萬馬。
可汗的身後,一群不合時宜的角色正在倉皇撤離,他們大多是老弱婦孺,許多人身著布衣草甲,甚至連防身武器都沒有,他們臉上帶著明顯的恐慌與絕望。
瑪加薩沒有去思考戰場上為什麽會出現這麽一夥人,不過在她看來,既然參與了這場戰爭,就沒有什麽置身事外的理由。
報復的渴望是如此的殷切,然而半人馬可汗的實力明顯在她之上,如同一堵大山一樣擋住了她所有的攻擊,令復仇希望化為了泡影。
憎恨在瑪加薩的胸腔中發酵,腦海裡似乎有惡魔在低語,一個惡毒的念頭爬上了薩滿的心頭。
只見她突然後跳,
近戰轉遠攻,雙掌中凝聚著熾熱的力量,一發烈焰震擊直奔可汗面門。可汗舉矛擋下,卻給瑪加薩爭取到了時間。 薩滿在空中飛快的變形,她身體快速地拉長,黝黑的皮毛覆蓋上一層透明的幽魂之光。
尚未落地,瑪加薩已變形成一頭幽靈狼,順勢急撲,以狂野的速度掠過阻攔者,直奔半人馬身後的人群而去!
當再次化作人形時,她的身軀正高高躍起。
只見瑪加薩左手虛握凝聚著電能,右手持錘重重劈下,喚出一連串的毀滅閃電。
半人馬可汗反應迅速,一個援護衝向瑪加薩的目標,用身體硬生生擋下了這兩記強大的范圍攻擊。
狂野的電流瞬間貫通他的身體,即使有怒氣抵消,他所受的傷害也是非常可怕的。
半人馬可汗重重地咳出幾口鮮血,鼻腔裡傳來濃鬱的血腥味和燒焦的臭味。
他的身體因為麻痹而難以行動,見狀,瑪加薩又丟出一根地縛圖騰,半人馬可汗這下連移動分毫也無法做到了。
“瑪加薩·恐怖圖騰,果然如傳聞所言一樣不擇手段。”
瑪格拉可汗輕咳出一口鮮血,然後譏諷地說道:“不過我並不會怨恨你什麽,你我都清楚,我們都必將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今天是我,所以……上前來領取你的獎品吧!勝利者!”
在這種情形下,半人馬可汗說出了自兩人相遇後的第一句話。
正如他所言,兩人從未曾見過面,卻要在彼此初次相見的局面下展開瘋狂的廝殺,至死方休。
逃跑吧,逃跑吧……我愚蠢而可悲的族人。
來吧,殺了我,讓我用這條負罪累累的生命再為我的族人爭取一點寶貴的時間!
他緊閉雙眼,低下了頭。
然而言語上的挑釁並不能迎來意料之中的死亡,瑪加薩一步接著一步向那些呆若木雞的老弱婦孺走去。
可汗的算盤落空了,瑪加薩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所以她想要故意折磨他。
有什麽東西能夠比想要保護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更加痛苦呢?這種無力而絕望的痛苦,瑪格拉可汗終於體會到了!
他如此地痛恨瑪格拉姆氏族的愚蠢,痛恨夢魘的陰謀,痛恨那甜蜜謊言之下的惡意。
然而最令他痛恨的,是自己的愚蠢。
……
“瞧啊!尊敬的瑪格拉姆首領,請容許我為你展示一個嶄新的時代……半人馬的時代……”
在地歌瀑布的頂端,羊角反蹄,紫色刺毛,身負利爪……具有一切惡魔特征的維利塔恩向偉大的瑪格拉姆半人馬首領描繪了一個美好的預言。
那個預言裡有著他所能想象的一切美好的東西,而那個夢魘的代理人,他自稱薩特。
雖有疑慮,但化身巫醫的惡魔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他給與了他和他的族群所渴望的東西——力量。
“我尊敬的可汗,請您細細品味這源自大地深處的恩賜,這石母的祝福。”
“作為大地之母最優秀的後代,除了偉大的你們,我無法想象還有誰有能夠繼承這等偉力……”
從此,他們無需再祈求喜怒無常的元素,更無需擔憂元素的怒火,他們舉手投足間就能使大地震顫,輕輕跺腳就能令巨石崩裂。
這種力量是薩滿所無法企及的奇跡,於是他們就像是拿到可怕武器的小孩子那樣肆意玩弄這祝福,而無視長者的告誡。
如此,可汗沉浸在了支配的妄想中無法自拔。
漸漸地,山谷的土地開始荒蕪,河流開始汙濁。
懲罰終於降臨了,而他們卻一無所知,對長者的忠告置若罔聞,轉而祈求睿智的巫醫。
“啊!這便是元素的傲慢!”
“看哪,它們是如此的自私,就連微不足道的施與也要索求回報與讚美,他們把義務當做要挾的資本,我們絕對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的發生!”他的講演是如此的慷慨激昂,令所有的半人馬都心潮澎湃。
“幫幫我,偉大的維利塔恩巫醫!我不想自己的力量被奪走,請教教我,我應該怎麽做?”
“維利塔恩巫醫!維利塔恩巫醫!維利塔恩巫醫……”
高呼的浪潮一波接過一波,狂熱的教眾高聲呼喚神祇,急迫地渴求嶄新的賜福。
可汗從泡沫的妄想中暫時冷靜下來,他望著扭曲而狂熱的子民, 恍惚間,感受到了一股惡毒的寒意。
是啊,是我選擇了這一切。
在我的選擇下,子民被愚弄,大地被汙染。在我選擇下,只能通過蹩腳的飾演保全那些純淨的人,甚至只能這般屈辱地保護自己。
我到底……做了些什麽啊……
……
瑪加薩的舉起了重錘,她的臉上掛著大仇得報的嗜血笑容,朝著驚恐的半人馬孩子走去。
這種驚恐或許曾激起過她的一絲憐憫,不過現在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仇恨。
除了仇恨,別無他物——至少瑪加薩自己是這樣認為的,直到她的重錘真切地砸下時,她也無法逃避地注意到了那雙棕黑色的眼睛。
那是雙怎麽樣的眼睛?帶著充沛的惶恐與絕望,卻顯得格外的純淨,在這生命殘存的最後時刻,他似乎拋棄了憎恨,隻想去質問些什麽。
這種渴求的質問是如此的耀眼,以至於瑪加薩根本無法面對。
有那麽一瞬間,她放棄了揮動戰錘的念頭,可是黑暗中似乎有某種低語在催促她繼續,低語回響在耳畔或是心底,她分不清那是元素的請求,亦或是靈魂的選擇。
帶著惶恐與不安,在瑪格拉可汗淒厲的悲鳴中,瑪加薩狠狠地砸下了錘頭!
然而,預想中鮮血淋漓的場面並沒有出現,一根符文長矛凌空而來擋住了這一擊。
牛頭人的隊伍中出現了些許騷動,然後爆發出一陣高興的驚呼。
這呼聲隻標志著一件事情——偉大的牛頭人酋長,凱恩·血蹄終於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