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未免楊清得意,又敲打地說道:“既然你想當這個越嶲太守,那就說說你到任之後的謀劃吧。”
楊清聞言知道諸葛亮已有幾分同意,心中大喜,又見諸葛亮問及此事,就將早已打好的腹稿道出:“丞相,清若到任,第一件大事就是要查清楚龔府君遇害的真相。”
“哦,此話怎講,龔太守不就是突遭夷人的襲擊而遇害的嗎?”諸葛亮似笑非笑地看著楊清反問道。
“丞相,越嶲郡的奏報中雖然說龔府君是由於麻痹大意來到了遠離縣城的定鄉才遭遇蠻夷的攻擊,此言看似合理,但清怎麽看都覺得此事有些古怪。”
諸葛亮問道:“古怪在何處?”
“丞相,這安上縣位於越嶲郡的北端,離郡治邛都縣有七八百裡之遙,離著大批夷兵集結的卑水縣也有著四五百裡的距離。而安上縣南邊不遠處的新道縣長期以來並無夷兵集結,如此一來,若不是夷人早早得知龔府君會前往定鄉督農,夷兵怎會悄無聲息地隱藏在附近呢?”
楊清停下喝了口茶,又道:“更何況奏報中說龔府君他們本想抄近道返回安上城,但沿途所有近道卻早已被夷兵封鎖住了,若不是早早就計劃好了的,蠻夷們的動作是不會如此迅速、周密的。”
諸葛亮聽完笑著讚道:“明之果真擅長從細節處察覺出那些被隱藏住的真相,吾也覺得有些不對。龔祿督農巡視縣境的時間、地點本就是不確定的,若無細作探清消息,夷人此次發兵不會如此精確。
說罷,歎道:“唉,細作內奸往往能從內部生出大亂,若不肅清,則諸事不達,故而汝所言的首要之事是對的。”
“那後面又該如何行事呢?”諸葛亮又接著問道。
楊清道:“後面當然是穩定物賈、積蓄糧食、安撫百姓、整肅軍隊、刺探消息、保境安民以等待南征大軍的到來了。”
他頓了頓,又冷笑道:“不過高定連殺朝廷兩位太守,如此囂張,清自是不會讓他好過,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會給他找些麻煩的。”
諸葛亮道:“你可不要亂來,萬一刺激到此獠發了狂,某怕你性命不保。”
“丞相放心,我惜命得緊,自會掌握好力度的。”
“誒,不對,吾還沒答應汝出任越嶲太守呢,差點讓你小子給繞進去。”諸葛亮頓時反應過來:“既如此,你先回去,讓吾再考慮考慮。”
楊清已經將想法告訴了諸葛亮,現在他也不著急,唱了個喏就退出了房舍。
回到自家公房,楊清就命杜均將南中尤其是越嶲郡的相關文冊找了出來,他自信諸葛亮最後還是會同意自己的請求,因此他以為為了不久後的上任自己還是早作準備比較好。
這些籍冊檔案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完全扭轉了以前楊清對南中的印象。
他本以為南中諸郡是個人煙稀少、交通不便的荒涼之地,沒想到通過此次仔細研究他這才知道,原來南中四郡如今不僅戶口眾多,而且除去牂牁郡外,越嶲郡、永昌郡、益州郡皆是資源豐富、魚米富饒之地,盛產金、銀、鹽、魚、丹、漆、耕牛、戰馬、稻米等。
只是礙於路途遙遠、交通不便、技術落後等原因,這些資源未得到充分地利用和開發罷了。
楊清對整個南中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後,還著重對越嶲郡的歷史經過、人口戶數、山川河流進行了細致的掌握。
大漢元鼎六年,漢武帝劉徹派遣大軍出征西南夷,
一舉消滅位於西南邊陲的邛都國、笮國,因兩國全境越過嶲水故以其地為越嶲郡。 此郡治所在邛都縣,另外轄安上、新道、卑水、台登、青嶺、三絳、會無、定笮、闌、蘇示、大笮、笮秦、姑複十三個縣。武帝時有戶十三萬一百二十,口六十二萬三千四百一十八,戶數人口佔去南中大半,當然這個數量包括邛都夷、笮都夷等少數民族的人數,漢夷人數比例大致為五五開。
如今據最近一次靈帝時的統計,越嶲郡戶數當在八萬左右,人口約三十幾萬人,漢夷比例仍然在五五之數。
此時比武帝時大為減少,究其原因乃是漢夷兩族百姓逐漸向漢嘉、犍為、朱提等郡遷而去的緣故,當然越嶲郡目前仍為南中戶口最為繁盛之地。
越嶲郡不僅戶口繁多,而且還有著僅次於成都平原的益州第二大平原安寧河谷。此平原地形獨特,四周高山聳立、群山環繞,河谷狹窄而漫長,使得氣候冬暖夏涼,鮮花遍地,瓜果盛開,有成片的稻田,糧谷富饒。這也是眾多漢夷百姓聚居此郡的直接原因。
楊清看完文冊圖籍,覺得他日平定叛亂、收復南中之後,定要好生治理此地,免得浪費了如此寶地。不過這些地方雖然資源豐富,但是畢竟漢人少、夷人多,整個南中的文明水平是十分低下的。
礙於此時生產力的水準,要想開發的多麽徹底是難以辦到的,畢竟後世這些地方也是經濟較差的地區,好在自然稟賦不錯,還是大有可為。
這幾日蔣琬對挑選越嶲太守一事很是頭疼,他起先還想等著有人上門毛遂自薦,可是一連數日都沒有合適的人前來報名。原因他也明白,越嶲郡短短一年內兩名太守都被蠻夷所殺,誰還敢輕易去趟這條渾水,忠君報國、為國出力自是對的,但也不能平白無故去送命吧。
要說大漢沒有不懼生死之輩也是不可能的,這幾天倒也有幾名血性之人想要去邊郡闖一闖,可是彼輩皆是微末小吏。縱然他們勇氣可嘉,但終究條件不適合,畢竟這可是一郡之守,兩千石的高官啊,再往上就是官位比卿的國家重臣了,此等顯位怎可超然拔擢。
蔣琬在心裡苦笑一番,決定還是不等自願報名的人了,就直接從全國官吏中挑選出幾人,報予丞相定奪吧。
“蔣東曹,何事為難,清可幫得上忙乎?”
正當蔣琬思索越嶲太守人選時,楊清徑直走了進來,他見蔣琬面色不虞、沉思不語,不禁出言問道。
楊清突然出聲把蔣琬嚇了一跳,問道:“楊主簿是何時進來的,有要事發生否?”
楊清身為主簿,便要和府中各曹掾打交道,故而他與蔣琬倒也算得上熟悉,不過他們倆還未熟悉到未經通報就進入對方公房的地步,因此蔣琬猜測當有大事發生,要不然楊清不會不按禮數求見。
楊清也知道自己有些無禮,當即解釋道:“公請勿怪,清方才在門外瞧見公似乎有所思,就未讓門吏打擾。後見曹掾面露疑難之色,就不請自進,前來分憂。”
“原來是這般,某還以為丞相有大事要君過來相傳。”蔣琬指著右下首的蒲席請楊清坐了下來:“至於某適才只是為公務而思索,並無為難之事,明之好意某心領了。”
楊清道:“雖無難事,但清仍然想助公一臂之力。”蔣琬聞言自是曉得楊清不會無的放矢,當即又問:“哦,不知明之如何助我?”
“某想公必在為越巂太守人選而煩惱,故欲向公舉薦一人。”楊清看見了蔣琬案桌上的官員檔案文冊,知道蔣琬所思何事,正巧他也是為此事而來,正好言說。
蔣琬見楊清要舉薦人選,當即來了興趣:“哦,是何人?”
“哈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楊清用手指著自己笑道:“正是楊某。”
蔣琬聽了吃了一驚:“啊,明之欲為越嶲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