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殼的抬升運動造就了藏地高原,最激烈的部分形成了山脈,這些山脈構築了世界的屋脊,也帶來了階梯狀的落差。
雪山、荒原與峽谷同在,人類活動因而豐富,人們把山視作神的居所,也把山當成自己的家。
特殊的地理結構也形成了這裡特殊的文化種類。
因為紫外線而粗糙的皮膚,也阻擋不了大山兒女那遠比城市人還要純潔的眼神。
信仰在這裡有了顏色。
紅塵到顯得細致入微了。
山坡上土磚建成的絨布寺在風中矗立著。
經幡在風中呼呼作響。
年過半百的桑結整背靠牆壁面向太陽誦經。
他獨自守護這座寺廟已經二十多年了。
......
胡莊一愣。
獨自守護一座寺廟二十多年?
現代社會真的有這樣把信仰擺在人生之上的人嗎?
從小生活在國外,向往自由的胡莊不理解。
......
在寺外念完經,桑結回到寺廟內,順著樓梯往下來到一處洞穴。
暖黃的燭火照亮了洞穴。
待在洞穴裡面,他彷佛能夠感受到佛學大師的存在。
這個洞穴也是他真正守護的東西。
洞穴內一盞盞油燈被點亮,照亮了桑結的面孔,也映襯出洞穴的普通。
傳說中五位吉祥長壽的神女就住在寺廟後面,喜馬拉雅群山之中。
群山之首被稱為珠穆拉瑪,是藏語第三神女的意思,海拔8844米。
它的周圍矗立著四十多座海拔超過7000米的山。
這裡是冰雪的故鄉,藍星的至高點。
作為世界第一高峰,一直以來都不斷有人攀登,至今已有4000多人成功登頂。
但是對桑結來說。
珠峰是伸的居所。
出家前,桑結已有孩子。
它的三個兒子都在登山隊,二兒子已經登頂珠峰7次。
小兒子扎西,在登山隊做廚師,他經常去看望獨自修行的父親。
“這邊不用你擔心,爸爸那邊有需要聯系我們。”
媽媽叮囑著小兒子。
一路遠行,小兒子攀上台階來到了絨布寺。
把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給父親。
做完這些,小兒子還幫著父親搬水。
“我一直想去攀登珠峰,我聽哥哥說站在山頂看世界,會感覺很小,如果我登上了山頂看世界,我會很興奮。”
小兒子和父親坐在絨布寺的廣場上看著不遠處龐大的珠峰。
望向珠峰,眼神中有種異樣的神采。
而父親在一旁默默的聽著,但眼神中的鼓勵透過屏幕胡莊都能夠感受的到。
鏡頭從後往前拍。
一道是紅色的僧侶服,一道是普通的衣服。
但是兩人共同面對的是世界第一的雄偉山峰。
......
這種畫面感讓胡莊有些觸動。
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開始仔細看著電視裡面的畫面。
......
小兒子走了,桑結任然獨自守護者寺廟。
為每一個勇於攀登珠峰的人祈福。
桑結是距離珠峰最近的居民。
“我認為每一個敢於攀登珠峰的人都是很勇敢的,我能夠做的就是為他們默默祈福。”
桑結一邊點著蠟燭一邊祈禱。
畫面一轉,一條狹長的山谷出現在鏡頭裡面。
長長的峽谷已經不能夠用丈量來形容了。
雅魯藏布江大峽谷是世界上最深最長的峽谷。
也是藏地高原最重要的水氣通道。
植被茂密,雨水豐富。
在峽谷深處有一座小小的縣城名叫墨脫。
墨脫在藏語裡是:隱秘的蓮花。
一早,生活在墨脫的門巴族人東紅要趁天晴趕緊下山。
最近他外出總要帶上他的小兒子。
這種狹長陡峭的山坡對於父子倆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這片峽谷處於世界上最大的降雨帶。
不下雨的時候,很多人都在這裡采集一種名叫皂石的石頭。
皂石質地柔軟,門巴族用它來製作石鍋。
東紅拿著鋤頭在山壁上敲敲打打。
做石鍋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手藝,東紅希望小兒子繼承這門手藝。
為了減輕回去路上的負擔,他們就地開始製作第一道工序。
背著石頭行走在懸崖峭壁,並不是很困難。
做石鍋需要相當的技巧,下刀的力度十分重要。
鍋壁要薄,要均勻圓潤。
這一切全憑巧勁和耐心。
......
用石頭做鍋?
胡莊一愣。
他所理解的石鍋是按照正常的鍋子所製作,然後塗上某種像石頭一樣的漆而已。
可是沒想到還真的有人這樣一鑿一鑿的把一塊石墩,挖成石鍋?
......
“你要把裡面的凹凸不平也削整了,要均勻一點。”
東紅看見小兒子下刀的力道不對,連忙出聲道。
墨脫是華國最後一個通公路的縣城。
運輸的難題解決了,東紅的村子幾乎每家都開始製作石鍋。
叮叮當當的聲音在墨脫隨處可見。
幾乎都形成了墨脫獨有的聲音。
一口石鍋可以買一千到兩千。
這是東紅心中最好的事業。
這也增加了他說服兒子的底氣。
“來舉起來看看,默默看邊緣是不是平整的,再瞧一瞧,聽聽有沒有當當當的聲音,如果有就算是成功了。”
東紅拿著刻好的石鍋遞給兒子。
手掌的接觸才能夠感受幾千年來的傳承的秘密。
據說質地柔軟的石鍋一旦離開墨脫,就會變得堅硬。
從出生那天起,門巴族人就離不開石鍋了。
用它熬的湯味道醇厚,據說對骨骼和心臟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此刻東紅家正在熬製羹湯。
質地明黃的湯水,散發著令人想要淺嘗的欲望。
食欲有時候也能夠穿過時空。
起碼現在的胡莊就看的餓了。
東紅家的這口石鍋是老一輩傳下來的。
據說他的爺爺曾經是墨脫最著名的石鍋工匠之一。
妻子用石鍋釀造了最新鮮的門巴黃酒。
這是一種用雞爪谷和玉米混合釀造的谷酒。
它有助於治療綿綿陰雨帶來的風濕也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心。
喝完谷酒的父子倆,在屋內談話。
言語之間都是傳承的味道。
最近不斷有山外的餐廳來定製他的石鍋。
石鍋先要用馬幫運到縣城,再通過公路運出墨脫。
三四匹馬兒背著石鍋走在山路上。
東紅一路護送,時不時還能聽到東紅自信的笑聲。
“這種技藝在我們這邊有獨特悠久的歷史,我的前半生就是靠這種技藝生活,我覺得後半生也離不開它,雖然沒什麽特別,但我覺得很值得。”
鏡頭從馬背身上拉遠了。
但是去走近了胡莊的內心。
看著畫面中的東紅,胡莊忽然覺得自己內心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
打動人的往往不是華麗的畫面,有時候就是一些看不見的堅持。
在米國的這麽多年,胡莊所接觸到的都是所謂的自由。
但是這種自由慣了,胡莊從來就沒有感受到這種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和細膩。
胡莊時常也在想。
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壞萊塢引人深思的電影越來越少。
反倒是爆米花的電影越來越多。
這是胡莊一直思考的問題。
就在胡莊思考的時候,畫面再次一轉。
離開了充沛的降雨區,墨脫石鍋來到另一片高山林海。
這裡叫做魯朗。
幾名魯朗婦女正在山間的野花草地中彎腰挖著什麽。
不到片刻便挖出了一些手掌大小的植物。
這是一種只在高原上生長的珍惜藥材。
手掌參。
明黃小巧的手掌參連同十幾種植物和當地的藏雞被一同放進石鍋裡。
經過三小時的慢火熬製,一道石鍋雞就製作成了。
細膩的肉質,醇厚的湯汁,以及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湯汁。
一種令人食欲大開的色彩出現在屏幕上。
森林特產的集合加上墨脫石鍋。
人們吃到了新鮮與古老的滋味。
以雅魯藏布江為核心,在藏地高原東部是大片的森林。
在喜馬拉雅南部的山谷裡住著珞巴族。
當地已經禁止獵殺保護動物,森林裡的獵人大多已經轉行。
不過他們的心,卻深深扎根在森林。
古老的村落鋪著現代化的公路。
穿著傳統服飾的珞巴族人,行走在村莊內顯得悠閑又愜意。
每家每戶都擁有一套山腳下的安居房。
不過老獵人林東還是喜歡居住在森林裡。
今天他特別高興,小孫子要來山裡過周末。
老林東開始為孫子的到來做準備。
毛竹是製作工具的首選材料。
細長的毛竹在林東的小刀中麻利的分成好幾段。
一邊削著毛竹,林東口中還在哼著歌謠。
珞巴族的歷史是用詩歌和史詩的方式傳承。
老林東是最重要的傳人之一。
在編制竹筐時,他習慣性的唱起獵人們出征時的歌謠。
為了不讓孫子的周末太無聊,老林東給孫子製作了自己兒時的玩具。
孫子嘎欽今年十歲,已經很久沒有來山上看爺爺了。
老林東把竹筐小心翼翼的藏在小河裡。
“冬天有熊嗎?”
“熊在冬天冬眠了,要夏天才能看到。”
“那夏天的時候,可以帶我看熊嗎?”
“可是很危險哎。”
......
爺孫倆的對話回蕩在山間。
成了這片山林僅有的對話。
剛到山上的嘎欽還覺得什麽都新鮮。
這裡看著爺爺擠牛奶,那裡摸著爺爺養的狗。
但很快新鮮勁過去了,嘎欽有點走神了。
開始玩起了手機遊戲。
老林東看見這一幕,沒有作聲。
是時候拿出有趣的東西了。
老林東拿出自己製作的小玩具,給孫子玩。
嘎欽看起來越來越有興趣了。
爺爺一高興,拿出了看家本領。
給孫子演示了獵人的拿手絕活。
射箭!
他看起來十分興奮,雖然十幾年不打獵但爺爺的身手依舊矯健。
嘎欽不明白,爺爺為什麽這麽興奮。
晚餐時間快到了,老林東帶著孫子去森林裡捕獲真正的獵物。
來到河邊,看看魚筐裡面的收獲。
爺孫倆將有一頓豐盛的獵人大餐。
“以前沒有打火機的時候,我們只能隨身帶一個火鐮,這樣一摩擦就能夠起火。”
老林東興致勃勃的給孫子介紹。
這是老林東一直等待的那一刻。
可以給孫子傳授森林的生存之道。
雖然嘎欽並不太懂。
每一次見面,老林東都一遍遍的重複著這個問題。
他艱辛有一天孫子一定能夠明白。
短暫的周末過去了,嘎欽又要離開了。
但是爺孫倆已經約定下周再見。
鏡頭前的爺孫倆,一個穿著獵人的服裝,一個穿著小孩喜歡的鎧甲勇士圖案的衣服。
行走在山林裡就跟之前的桑結和小兒子的背景一模一樣。
但是此時此刻帶給胡莊的感受卻不一樣。
爺爺和孫子的過程更加能夠讓胡莊感同身受。
小時候的胡莊最不喜歡的就是待在自己爺爺身邊。
因為爺爺總是喜歡約束他。
什麽食不言寢不語。
吃米飯不能把筷子插在米飯上。
還有多喝熱水之類的。
這些華國的習俗在接受了米國文化的胡莊看來一點都沒有吸引力。
他向往的是滑板,是遊戲,是搖滾。
爺爺的規矩又古板又繁瑣。
所以一直到去世前,胡莊跟自己爺爺的相處時間也不多。
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此刻看到老林東和自己孫子間的相處過程。
胡莊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爺爺。
在胡莊看來,老林東就跟自己爺爺一樣。
他們不是古板,而是希望下一代不要忘記了曾經的傳承。
對於胡莊爺爺來說,身處米國更加不希望自己的孫子完全西化了。
所以才會這樣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叮囑著自己孫子。
哪怕這樣會讓孫子跟自己疏遠。
他也沒有放棄。
這一刻,很多年過去都沒有解開的心結忽然在胡莊心中明白了。
很多和自己爺爺相處的片段直接出現在胡莊腦海。
讓他一時間有些應接不暇又手足無措。
曾經不理解的畫面此刻也隻覺得又有趣又新奇。
回想著這些胡莊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但是腦海中的記憶也隻停留在小時候。
自己的青春期沒有關於爺爺的任何記憶。
胡莊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一股莫名的傷感,出現在胡莊臉上。
胡莊坐在床上一時間有些悵然若失。
呆坐了許久,電視裡面還在播放的畫面。
但是在旁白聲中伴隨著一股低沉的嗚咽聲在房間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