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她哭了。
“青石,我以前受了那麽多苦,為什麽老天就是看不到?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想要成為人上人,不要再在貧困痛苦的生活泥潭中掙扎。
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為什麽老天都不讓我實現?青石,我恨!我恨拋棄我的生母,恨我的養父母,恨夏至,我恨所有人!
但是我最恨我自己,為什麽自己這麽蠢,這麽無能……”
她的眸變得猩紅一片。
她緊緊抓住青石的胸前的衣服。
因為用力過度,雙手微微顫抖。
她咬牙道:“青石!我要死了!要死了啊!死的毫無尊嚴,貧困地死去!”
青石:“若雲……”
師若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
聲音嘎然而止。
緊抓青石衣服的手松了下來,她整個上半身向一邊倒去。
青石及時抱住,將她的頭夾在自己的肩膀上。
“若雲……”
……
青石並沒有給師若雲辦葬禮,只是簡單地將她埋在郊區的深山裡。
那裡綠樹成蔭,小橋流水,常年開花。
青石將墓碑插進土壤裡,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字。
[吾愛師若雲之墓]
他沉默著。
腦海中回想起倆人曾經的過往。
他是村子裡出了名的壞孩子,掏鳥窩打架偷東西,無惡不作。
他的家並不是他的家,是收養他的養父母的家。
起初,養父母被診斷出生不出孩子,這才花錢買了他。
後來,這對養父母意外地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本就不受寵,後來更成為了養父母眼中好吃懶做的存在。
他不喜歡那個家,想要離開。
卻悲傷地發現年少的自己沒有任何生存技能。
養父母的孩子越長越大,對他的敵意也越來越強烈。
那孩子總會偷偷地找人打他,欺負他。
起初,他都忍了下來。
直到一次,他憤怒地將這孩子推倒。看到這孩子哭,被打壓而受傷的心靈忽地就輕松了。
那夜,養父母將他吊著打,打的他只剩最後一口氣。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時候,他能起床了,又將故意來找茬的那個孩子打了。
他又被養父母吊著打。
這一次,他差點死了。
他也準備好去死。
出生就被拋棄,又在這樣一個齷齪的家庭生存,簡直是對他最殘酷的考驗。
可誰也想不到,就在那個深夜。村子上出了名的愚孝而懦弱的女孩敲響了他的窗。
“喂,你沒事吧?”小女孩小聲問。
男孩不回答。
覺得這小女孩一定是來看他笑話的。
畢竟,他以前欺負地最狠的就是這個小女孩了。
“喂,我來給你送好吃的。你吃不吃啊……”
“喂,你說句話啊,你要是再不說話的話,我就走了啊……”
“喂!我知道你在裡面。我把吃的房門口,你要是餓了的話,就出來吃。”
瓷器碰撞水泥地面的清脆聲響起,緊接著便是鞋底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越來越遠……
他很有骨氣,誓死不吃“敵人”的飯。
可,當肚子餓的發痛時,他偷偷看了一眼緊閉的門。
腦海中全是冒著煙的白饅頭……
那模樣美味極了。
“滴答……”口水濺在地上。
“我不能死!死了,就如了那些人的意了。”
他吃力地站了起來,開了門。
門檻上,架著一盤微微發黃的饅頭。
他拿了起來,捏了捏。
還挺硬。
他用力咬上一口,
囫圇吞棗地說:“難吃!”卻是吃的更快了。
忽而,一滴液體滴到黃饅頭上。
他快速去擦眼淚:“該死的!哭什麽哭?有吃的你應該高興!”
淚水流的更猛了,“該死的師若雲,明天就去找你算帳。”
天剛剛亮,他就去找師若雲。
師家那被寵的無法無天的小男孩叉著腰,昂首挺胸地說:“你問我姐姐去哪兒了?一個賠錢貨,當然要給我們家乾活啦。”
他一把抓住小男孩,威脅道:“你要是再敢欺負你姐,我就宰了你。”
那小男孩怕眼前這個村頭小霸王,縮了縮脖子,“我姐她去洗衣服了。”
那天下著那年的第一場雪,很冷很冷。
他找到村口的小河,看到落寞的河面,已經被厚冰覆蓋。穿著單薄的少女雙手緊攥,不時地對著嘴呼熱氣。
他衝了上去,將她身前的衣服踢走。
“洗什麽洗!你看看你的手,都凍破了,在流血了!”
女孩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青石,你發什麽瘋?”
趕忙將衣服撿回來,重新洗。
男孩最見不得她這麽一副任勞任怨的下賤模樣,想要阻止。
忽聽女孩說:“你要是再打擾我洗衣服,以後你被你爸媽吊著打,我再也不給你送吃的了。”
男孩憋著怒氣站在一邊。
靜靜地看著少女洗衣服的背影。
很瘦很小,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了。
他說:“喂,你們家都說你是個賠錢貨。”
她也說:“你們家現在對你也不怎麽好。”
他不服氣地說:“我是男孩,未來是乾大事的。你是女孩,這輩子都要待在這個小山村裡。 ”
她洗好了衣服,拎著裝滿衣服的水桶,瞪著他。
“那又怎麽樣。我會好好讀書,拿獎學金,讓家裡人為我自豪的。”
他被逗笑了:“就你?還獎學金......做夢吧你。”
她氣紅了眼:“你等著看吧!以後我不僅能拿到全額獎學金,我還會非常有錢。我會成為你高攀不起的人上人......”
說完,她就撞開他的肩膀,哭著跑了。
他有點後悔。
卻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之後的日子,他就經常看到她坐在家裡門口的小板凳上,認真地看書學習。
他突然覺得她挺好看。
暗暗下了決心:不能讓她超越了自己。
於是,他也開始認真學習。
不分晝夜的。
可——智商是硬傷。
不管他怎麽不眠不休地學習,他的成績依舊堅挺地排在成績榜上倒數第一名的位置。
還挺顯眼。
而他刻意忽視的打架技術,倒是變得越來越爐火純青。
他絕望地坐在村頭的田埂上,看著正在田裡插秧的少女,思索著:怎麽才能讓她接受自己。
結果:沒辦法。
她是學霸,他是學渣。
在以成績預測未來的山村,她就如天上的雲,而他就是那地上的髒泥。
他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他的感情。
直到她的弟弟溺水而死,她被自己的父母打的半死時,他夜半跑到她的床邊,細心地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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