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文從王皓的口中得知，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想在理科班的馮雅身上找回尊嚴，因為她突然和王皓斷了關系。

　　“靠！竟然因為女人！你們這是自取其辱啊！別說我在不在學校，就算我不在，你也嘗到滋味了，有人收拾你們！”徐嘉文查看了一下王皓幾人的傷勢，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以為糖中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麽?告訴你吧，惹哪都不要惹糖中，糖中是明珠市真正藏龍臥虎的地方！”

　　雖然鬧了一個烏龍，但徐嘉文卻因此由衷地佩服何言，畢竟不是隨便哪個人就敢單挑十幾號人的。

　　何言再次成為班裡熱議的焦點，但是這次，同學們不再是那種防備和猜疑的態度。

　　相反，見到吳春峰，大家都是統一的翻白眼。

　　吳春峰感覺自己沒有顏面再佔個座位，收拾自己的東西，灰溜溜地離開，直到高考，也沒有再出現在同學面前。

　　何言無意間扭轉了自己尷尬的局面，和班裡的同學很快打成一片，逐漸適應環境，也學會了本地人的語言習慣，隻用一天的時間，便成為同學們眼中土生土長的正規軍。

　　雖然如此，何言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少點什麽。

　　周五上午，何言按時到達教室，本以為來得夠早，可以搶到一個好座位，卻發現依然是人滿為患。

　　這個班裡到底有多少人啊?

　　何言笑著和同學們打過招呼，看見最後一排靠窗的桌子空著，趕緊往那裡走去。

　　徐嘉文和程俊沒來，魯遙與賀章正在眉飛色舞地聊著什麽，看見何言，抬手笑笑。

　　其他同學也笑著跟何言打招呼，大家就像多年的老同學一樣，氣氛融洽。

　　陳斌竟然也沒有來，何言坐到暖氣旁邊，看到昨天那個陌生的男生正坐在隔壁排的座位上，聚精會神看著書。

　　白淨的皮膚，細軟的頭髮，認真學習的姿態，不出所料的話，應該也是內地來的。

　　何言在心裡判斷著，一抬頭，看見那個穿白馬甲的女生，正慢慢往自己這邊走來。

　　今天沒有穿白馬甲，而是一件大紅色的羽絨服，顯得有一些臃腫。

　　“你好，我是凌潔。”凌潔坐到何言身旁，喘口氣，笑著自我介紹。

　　標準的普通話，彬彬有禮的態度，何言迅速明白，凌潔不是明珠市本地學生。

　　“你好，我是何言，何出此言的何言。”何言微微一笑，回應道。

　　凌潔笑著點點頭，慢慢拿出書來。

　　何言發現，凌潔眼睛紅紅的，眼皮有點兒腫，很像剛剛哭過一場。

　　何言看在眼裡，忽然心跳加速，生出一種憐愛的情愫。

　　她為什麽哭呢?

　　除了正常上下課，二人沒有再多交流，一直到中午放學，才一起離開教室。

　　凌潔並沒有要等人的樣子，何言便保持一步的距離，跟在凌潔身後。

　　出了校門，兩人竟往一個方向走，凌潔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問何言:“你周一跑了，周二周三躲哪去了?回家藏起來了?”

　　“哦……”何言一愣，尷尬地笑道:“呵呵，找了個遊戲廳，躲在裡面。”

　　“一起走吧，咱們住的地方離得不遠。”凌潔笑著發出邀請。

　　“那個總在你身邊的男生呢?”何言問道。

　　“他呀?於小飛，跟他們班班花談戀愛，被人揍了，在家裡養傷呢！”凌潔笑著說道。

　　“什麽時候了，還談戀愛?真搞笑！”何言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在心裡，何言卻萌生出一種暖意。

　　凌潔的笑容像是一縷陽光，緩緩照進了何言近乎封閉的世界。

　　“你不談戀愛麽?”凌潔看著何言，天真地問道。

　　“子曾經曰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談戀愛什麽的，最無趣了。”何言把臉轉向旁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昨天怎麽沒來?”

　　“我本來想回去的，但是我爸媽不同意，絕食也沒用，我媽今天早上還扇了我一巴掌。”

　　走到十字路口，凌潔停下腳步，看看來往車輛，才用兩個指頭，捏住何言的衣袖，快步通過。

　　“你還真夠小心的。”何言笑道:“你媽也真舍得下手。”

　　“你說，我們為什麽來這裡?”凌潔抬頭看看天空，語氣裡有幾分凝重。

　　“為了自己和父母那點微弱的家族優越感，為了那份弱不經風的家族榮耀。”何言淡淡說道。

　　“你還真是一針見血呀！”

　　凌潔看著何言，本想訴說自己內心的苦悶，卻發現自己在身處同樣處境的何言面前，多少有些幼稚。

　　“你知道被舉報或者現在回去的後果麽?”何言繼續走著，突然問道。

　　“不太清楚，但應該挺嚴重。”凌潔回答道。

　　“被舉報，取消學籍和高考資格，聯系原籍教育局，兩年內不得參加高考。現在回去，即便沒有錯過信息采集，要想讓原來學校重新接納你，忽略你的信息已經在這裡登陸的事實，除非你有非常牛的關系，不然也別想參加今年的高考了。”

　　凌潔在一棟樓前停下，面色沉重，到家了。

　　聽著何言的話，凌潔不由打了一個冷戰，略顯怯懦地問道:“你說咱們來這，機會大麽?”

　　“提高是不可能了，保持別下降，機會就會大一些。兩邊的分數線大的時候能差兩百多，我們的機會就在這個空間裡， 進去了，就有機會，進不去，白來一趟。”何言想了想，接著說道:“還有，報志願的時候，別撞車。來只是一個開始，別想那麽多，反正回不去了，最好也別回去。”

　　何言最後說的這一句，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他的心裡對昨天的事情生出後怕來。

　　昨天的衝動，參與本地學生的群架，何言本來的打算是魚死網破，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被處分，被開除，被打回原籍。

　　在遊戲廳待的兩天多，何言覺得自己在這裡，完全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憑什麽正常發揮的結果是要擔驚受怕，是要夾著尾巴做人?

　　自古道，名不正則言不順，還不是自己從源頭上就站不住腳?！

　　何言突然對現狀產生巨大的厭惡，消極抵觸的情緒從心底像火山一樣噴發而出。

　　何言急切地想找一個宣泄情緒的出口，卻只能繼續壓抑。

　　直到周四下午，王皓帶著一群小夥子，出現在糖中。

　　如果不是程俊及時喊來幫手，沒有人能想象，王皓和他的小兄弟們會被揍成什麽樣子。

　　何言從初中到第一遍讀高一，一直都是標準的問題少年，逃課打架，是比吃飯還平常的事情。

　　但是，今天，正式認識了心心念念的女生，認識了凌潔，何言多少有點兒後悔昨天的莽撞行為。

　　未來可期，何言在回家的路上，內心開始憧憬，甚至有一些小慶幸。

　　可惜，很快，這份小慶幸就被現實所衝破，把何言無情地拉回荒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