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錢寡婦與林家管家的屍體被人發現。
兩人橫屍街頭,渾身鮮血,屍首分離,場面可謂慘不忍睹。
春杏正在錢寡婦屍身前盈盈哭泣。
很快,便有捕快前來處理後續。
來的是老曲頭、郭小六師徒二人。
沒多久後,就連縣城的捕快也已來了兩位,除此之外,還有一名身穿錦衣、鷹鉤鼻,面容冷硬的中年人,以及幾名家丁裝扮的漢子。
這是縣城林家來人了。
周水縣林家是縣裡的大戶,在當地勢力盤根錯節,上有官府的一些關系,下面市井街面上也有不少人靠林家吃飯。
現在林家的管家橫死在鄉下,自然不會輕易揭過。
李魚也來了。
他站在不遠處,瞥了眼地上的屍體,神色平淡。
見到老曲頭與郭小六,李魚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旋即進了楊安家的院子。
他今天來,自然是為老爺子殮屍的。
“師父,李大哥他......”
郭小六神色略顯複雜,看了看自家師父,欲言又止。
他也是前些日子才逐漸知曉,這位一直負責收屍殮屍的李大哥,居然還是一位武道修為精深的大高手!
非但在長臨縣除過河妖,就連前段時間的黃員外、黃鶴也疑似被他所殺。
老曲頭笑著點頭回應李魚,旋即扭頭看了眼自家徒弟,淡淡說了一句:
“以後對你這位李大哥恭敬點,也莫要耍什麽小心思。”
他是積年老捕快,見李魚還主動與他打招呼便知李魚還念著過去的情分,自然知曉以後該怎麽辦。
“是,師父。”
郭小六點點頭。
“剛才那人是誰?”
這時候,那身穿錦衣的中年人卻走了過來,旁邊還跟著兩個縣城來的捕快。
“林先生,剛才那位是我們清水鎮義莊的守屍人,姓李。”
老曲頭笑著回應。
“守屍人?姓李?”
中年人目光看向楊家小院,眼裡閃過一絲忌憚:“他就是那個斬殺河妖的李魚?”
他也身懷武功,一身的修為在整個周水縣也是數得著的,可剛才的年輕人僅僅只是隨意掃了他一眼,便讓他脊背發寒,隱隱有種危險的感覺。
對方的修為實力,恐怕並非武師那麽簡單。
“區區一個小小的清水鎮,居然會出現這種高手,而且還是守屍人,真的是......”
沉默半晌,他心中感歎,表面上卻是收回了目光,繼續讓幾名捕快搜尋線索,並未主動去靠近。
這種人物,還是不要輕易得罪的好。
......
李魚進了房間,就見到楊老爺子此時正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死氣沉沉。
瘦的皮包骨頭的老黃狗正團縮在一旁,靜靜守著老主人,見到李魚到來,也只是抬起腦袋,雙眼渾濁暗淡,嘴裡發出嗚咽的哀嚎,似乎也在傷心難過。
“老爺子......”
李魚來到床榻前,看著眼前的屍體,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
“想不到您老走的居然這麽急。”
“這一次,就由我來送您一程吧。”
說話間,他自芥子空間內取出了一口棺材放在一旁。
又將其他殮屍工具一一取出,開始為楊老爺子殮屍。
半個時辰後,楊豐老爺子已是躺在了棺材中,神色安詳自然,遺容整潔,
仿佛睡著了一般。 一座巨大的輪盤徐徐轉動。
其表面散發出黑白兩色光輝,轉動起來猶如陰陽太極圖般。
蒼青色的輪盤表面布滿了古老恢弘的斑駁印記,隱藏在昏暗的天幕之下,隱約所透發出的一縷古老氣韻令人發自靈魂的感到驚懼和震顫,似乎世間天地萬物,日月星空,生死輪回都盡數囊括其中。
古老而森嚴,大氣而磅礴!
宛若神祇般漠然、高遠的聲音回蕩在腦海中:
【生死不由人,人死如燈滅。收殮屍身,了卻因果,生者得安寧,死者獲解脫!】
“殮屍獎勵:夢果。”
【夢果】
品質:優良
介紹:楊豐雖為凡俗之人,他的一生卻是曲折不斷,此果中蘊含楊豐一生之經歷,吞服後能在夢中目睹到楊豐的一生,可起到淬煉心神之效果。
......
一枚雞蛋大小,白瑩瑩的果實出現在芥子空間裡。
“老爺子,多謝了。”
李魚沒有去看,他輕歎一聲,將棺材封上蓋,收進了芥子空間。
然後,他看向了一旁的老黃狗:
“你的老主人已經去世,楊安也走了,以後,你便跟著我吧。”
似乎聽懂了李魚的話,老黃狗緩緩起身,來到李魚腳邊,靜靜地抬頭看著他,耳朵耷拉著,尾巴也有氣無力地垂著。
“走吧......”
李魚歎息一聲,轉身離開了楊家。老黃狗在一旁亦步亦趨地跟著。
回到了義莊後,李魚把棺材埋在了義莊後面,與老瘸子的墳墓並列在了一起。
以香燭、紙錢和線香為其祭拜後,他便在墓碑前端坐下來。
老黃狗似乎知道自己的老主人就在這墳墓之下,它走到墓碑旁,將身體蜷縮在一起,也不出聲。
李魚則取出了夢果,張口將其幾口咬碎,吞下。
這夢果汁水甘甜,卻似乎又帶著絲絲苦澀,滲透到了人的心神之中。
恍惚間,李魚似乎做了一個夢,在夢裡,他以上帝視角,目睹了楊豐一生的經歷。
楊豐自小便家中貧困,父母都是某個地主家的佃戶,在楊豐很小的時候,為了填飽肚子,父母便每日辛勤勞作,早出晚歸。
就算這樣,一家人也不過勉強度日,還經常饑一頓飽一頓,遇到不好的年份,更需要老父外出去做工,換些糧食飽腹。
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父親因為常年勞作,積勞成疾,逐漸累彎了腰,傷到了身子骨,老的很快,沒幾年頭髮就染上了白霜,臉上皺紋密布。
農忙時節,某天傍晚乾完活回來的時候,父親累的臉色漲紅,額頭冒起了虛汗,剛喝了碗涼水,便一頭栽倒在地,連話都沒交代幾句便撒手人寰。
至於母親,也因為父親的去世而傷心,哭瞎了眼睛,沒多久便隨之而去。
父母的接連去世,給十歲的楊安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但他性子堅韌,有著野草般的一股頑強勁兒。
為了好好活下去,他在地主門外跪了一晚上,主家這才同意讓他放牛來換口飯吃,奈何因為營養不足,吃糠咽菜,他的個頭一直都比同齡人要小,面黃肌瘦。
某次放牛,因為餓的沒力氣,導致不小心被牛踩斷了一條腿,因沒錢治療,從此落下病根,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行動不便。
每到陰天下雨之時,便疼痛難耐,痛苦非常。
青年時代,他娶了一個寡婦,這寡婦模樣普通,甚至有些醜陋,她男人是病死的, 因為無依無靠,這才跟了楊豐。
後來兩人結合,生下了一個兒子。
沒過幾年,妻子在一個下雨天不慎跌倒,額頭撞到了石頭上,在病床上躺了幾天后死去。
楊豐沒有叫苦,沒有抱怨,只是默默地將孩子拉扯大,並為其張羅娶妻。
後來,孫子楊安誕生。
至此,他臉上總算是多了幾分笑容。
然而好景不長,沒多久,兒子兒媳卻紛紛意外離世。
楊豐終於再也承受不住,抱著孫子,跪在父母和妻子的靈位前大哭了一場!
哭的涕淚橫流!哭的傷心欲絕!
他這一生,也太苦了!
父母先後離他而去,而後便是妻子,之後又輪到了兒子兒媳。
他這一輩子為什麽會這樣?
就好像是老天爺在跟他作對一樣,使得他事事不順,坎坷曲折。
可楊豐又能怎樣?
他實在是無能為力!
縱然再苦再累,縱然造化弄人,可日子總還得過下去!
畢竟,他還有孫子在!
無論如何,他也要把孫子養大!
哭過之後,楊豐收拾心情,再一次的挺直了腰杆。
就這樣,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孫子楊安漸漸長大,期間也發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不一而足。
一直到最後,錢寡婦帶著林家管家上門,叫囂辱罵,口吐汙言穢語,楊豐生生被氣的胸口劇痛,撲倒在地,漸漸沒了氣息。
這便是屬於楊豐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