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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長信侯》一百五十五章:就叫言如何?
清晨的風似乎格外的涼爽,但卻不見晨曦如期而來。

天空一片陰沉沉的,一如如今的整個大梁城上空一般,籠罩著一層陰霾,甚至連整個魏國的氣氛,都顯得壓抑而低沉。

連續三日,魏國接連有十數位公卿大臣遇害,讓魏國朝堂損失慘重。

昨夜更是一片動亂,不僅到處都是爭鬥廝殺與火災,就連太子都遭遇伏擊,差點遇害。

怒氣衝衝的太子增本想找信陵君問罪,卻沒想到他還派人去請,信陵君遇刺身亡的消息,就先傳了過來。

聽聞此消息後,太子增也是呆愣當場,一時之間,竟是不知是該笑還是哭了。

而魏王弟信陵君魏無忌和太子妃娘家桂陵君一家上下,更是在家中被殺手屠戮。

這幾年,信陵君名揚諸侯,其威望不僅在諸侯各國極高,就連百姓都頗為推崇,相信有信陵君在,大魏無憂。

誰也沒想到,信陵君會突然遇害。

這位親叔叔在時,他們父子深深忌憚,生怕他造反,為此不惜百般刁難。

可當真的聽到信陵君遇害身亡的消息後,他並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高興地要跳起來。

當聽到除了信陵君,連兩位堂弟也都遇害之後,太子增更是突然悲從中來,瞬間便是淚流滿面。

信陵君遇刺身亡的消息,沒用多久,便傳遍了整個大梁,一時之間,整個大梁城居然處處可聞悲淒之聲。

前往吊唁者,更是不計其數。

嫪毐一身白衣如雪,默默的坐在信陵君靈堂外的一處長桌邊喝著茶,目光清冷,神色漠然。

靈堂之內,信陵君的家眷們個個身著白色喪服,哭的眼睛紅腫。

昨夜趙曦兒離開後,嫪毐瞬間解決了那七名羅網殺手,然後脫下身上的黑色夜行衣,放入火中燒毀。

做完這一切,恰好信陵君麾下的那些高手也趕了回來,見府內一片狼藉,橫屍遍地,血流成河。

不知薛公、毛公這些德高望重的文士慘遭屠戮,就連喻佐和後襄這兩位絕世劍客居然也讓人殺死。

一時之間,眾高手驚的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迅速將嫪毐圍住。

不過嫪毐自稱是信陵君的至交好友,又將雅夫人放了出來,有了雅夫人作主,嫪毐自然算是洗脫了嫌疑。

於是,在信陵君府上下哀聲一片中,嫪毐就這麽堂而皇之的留了下來。

他自稱是信陵君的好友,卻沒有像其他人那般幫忙收屍,幫忙清理一片狼藉,也沒有如雅夫人或者其他門客那般,在信陵君遺體前哭天搶地。

只在靈堂擺好後,默默地為信陵君敬了杯酒,便到旁邊坐了下來,神色冷漠的喝著酒。

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信陵君燈火通明,那些信陵君的姬妾們和門客哭了一夜,嫪毐就這麽坐在旁邊一直喝酒。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因為至交好友過世,所以才喝悶酒呢。

其實,他只是一時感慨良多罷了。

怕自己將來不能長生,有一天會死。

信陵君的死,其影響遠比嫪毐想象的要大的多。

不僅滿朝文武都連夜趕來祭奠,就連那些大梁的百姓,都圍在門外,哭聲震天。

嫪毐目光呆呆的望著進進出出的人們,腦海中卻在盤算著信陵君死後,接下來魏國的局勢。

魏無忌一死,太子增的王位再無懸念,而那位大司空魏庸的權力,也將正式開啟巔峰模式。

只需再設法殺了大將軍曾石,魏庸將如韓國的姬無夜,秦國的呂不韋一般,真正的權傾朝野。

嫪毐就這麽坐在那裡,眼見著太子增、魏庸等人一個個前來祭拜,那虛偽的面容,裝模作樣的哀悼,讓他很是煩悶。

一天的時間悄然過去,吊唁者大都已經離開。

但腥風血雨卻遠遠沒有結束。

自昨夜開始的大搜捕,一直沒有聽過。

魏國似乎這次真的怒了,直接派出了禁軍、北軍和留守在魏都的魏武卒一起,在整個大梁城開始了大范圍的搜捕。

一旦遇到可疑者,若不束手就擒,直接就地格殺。

那架勢,好似要將整個大梁翻個底兒朝天一般。

隨著夜幕降臨,雅夫人才帶人來到嫪毐暫時落腳的閣樓,待隨從將酒菜放好後,方才屏退左右,看向嫪毐。

盈盈美眸,雖一片紅腫,卻也頗具幾分神采。

嫪毐也毫不回避,與之對視著。

想起夫君臨死前,居然將自己送給了對方,雅夫人就忍不住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不論如何,嫪毐的身份她現在完全不知,也從未聽夫君魏無忌說起過此人,盡管自己夫君似乎很信任對方,將自己送給他。

雅夫人覺得,還是要問清楚的。

更何況昨晚的事情,實在有太多疑點。

嫪毐的出現又有些突然,她還不能完全相信。

且從當時信陵君和嫪毐說的話還有神態,雅夫人看得出,兩人的關系並不像什麽至交好友,反而當時的托付,更像是一種交易一般。

不然,又豈會拿那兩枚玉佩和自己的妻妾作為補償?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許給了對方。

這叫什麽事兒?

何其荒唐也!

“嫪毐先生一天沒有用飯,想必也餓了,妾身特意讓人準備了酒菜,還請先生不要客氣。”

信陵君交遊廣闊,文人雅士或者江湖高人,高官或者平民,都有認識的。

對於自己夫君平時來往的好友,雅夫人向來都稱之為先生或壯士。

嫪毐聞言,淡淡的掃了眼桌上的酒菜,隨即望向雅夫人。

貴族出身的她,舉止端莊,氣質雍容,相貌也是國色天香,縞素在身,更多了幾分清麗。

窈窕的身姿,比胡夫人要豐腴些,兩座冰山傲視眾多佳麗,腰肢卻纖細如柳,柔軟似水。

一身孝,確實俏。

見嫪毐沒有回話,隻一雙漂亮的眼眸打量著自己的嬌軀,想起兩人之間的尷尬關系,雅夫人頓時臉如火燒,紅似胭脂。

不過嫪毐還算有點人性,今晚畢竟是人家丈夫死的頭夜,倒也沒有胡來的意思。

在雅夫人羞臊尷尬到美眸中都開始有水珠浮現的時候,終於開口淡淡道:“我不餓,雅夫人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雅夫人柳眉一蹙,一顆提起的芳心這才緩和下來。

昨夜她夫君信陵君說那樣的話,雅夫人事後回想,隱隱覺得嫪毐可能有某方面的癖好。

雅夫人猶豫了下,在嫪毐的對面坐下後,直言道:“不知先生來自何處?”

說完,那還略有些紅腫的眸子,便直勾勾的盯上了嫪毐。

後者見狀,不由有些好笑,似他這樣的人,若要說謊,豈是一介深閨婦人可以看得出的?

“在下祖籍邯鄲,後來家破人亡,就隨人一起入了鹹陽,一直在那裡謀生。”

雅夫人聞言,柳眉皺的更深了,疑惑道:“不知先生在鹹陽,是做什麽的?”

嫪毐依舊面色如常,淡淡道:“原先仗著些武藝,一直在相府謀生,後來僥幸得大秦太后賞識,謀了個郎中的官。”

一邊說著,還斟了杯酒,自飲自斟,繼續道:“大約兩個月前,尚秦公主嬴舞,想必雅夫人也曾有所耳聞。”

雅夫人微微頷首,神色略緩,今天白天的時候,她曾派人去打聽過嫪毐。

因為嫪毐的口音明顯,她是知道對方來自秦國的。

加之嫪毐如今在鹹陽也算出名,普通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江湖人倒是對他頗為了解。

信陵君的手下,雖然沒有見過嫪毐,但對他也是知道的。

當時聽聞嫪毐是秦國的郎中大人,還尚了秦公主的時候,連她也嚇了一跳。

“原來是秦國郎中大人,妾身失敬了。”

雅夫人的聲音,輕柔婉轉,聽起來頗為悅耳。

秦魏一直處在交戰之中,自己夫君作為秦之大敵,居然與秦國郎中有交情,讓她心裡很是疑惑。

但疑惑歸疑惑,當時自己夫君彌留之際,親自將兩人的手放在一起,還說了那些讓她羞憤又難以置信的話,這些都歷歷在目,是做不得假的。

她的夫君親自將她交給了眼前的男人,也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

不管將來如何,起碼嫪毐說的話,跟她打聽的並無太大出入,甚至還要詳細些。

對方能坦誠相告,還是讓她略微放心些的。

她的話,嫪毐只是微微一笑,再次說出的話,卻是讓雅夫人的一顆心,再次提了起來。

“另外,我在江湖上,曾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羅網天字一等殺手。”

出乎嫪毐意料的,雅夫人似乎並沒有什麽驚訝之色流露,反而俏目瞬間一愣,似早就知道一般,寒聲道:

“妾身知道,閣下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掩日。”

說著,一雙略顯紅腫的美眸再次死死地盯著嫪毐,沉聲道:“所以妾身才有些疑惑,夫君為何能與強秦郎中有交情,臨死之前,為何會說那樣的話?”

她知道,昨晚殺入府上的刺客,就是羅網的人。

是羅網的人殺了她的夫君,殺了她的孩子,可以說,這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她今天聽下面的人說起,也是嚇了一跳。

好在她也見過世面,快速冷靜了下來,經過再三考慮,最終決定,親自問清楚。

嫪毐呵呵一笑,淡淡道:“首先,我只是曾經是掩日。現在早就不是了。”

“羅網的天字一等殺手,每個人的身份都極為隱秘,掩日更是其中最神秘的,平白無故,豈會擺在明面上讓你們知道?”

“信陵君臨死之前,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但她還是將你們托付給了我,就因為他相信,我能保護好你們,保護好他的子女。”

雅夫人聞言,玉潤美貌的俏臉上,淒然一笑,眼淚已然滾滾落下,傷心欲絕道:“可我們的兒子,已經死在了羅網手裡。”

嫪毐無奈的搖了搖頭,沉聲道:“夫人節哀,我之前在韓國遊歷,怪我得知的消息太晚,來遲了。”

“好在救下了你們,若是你們再出事,信陵君一家,就真的算被人滅門了。”

雅夫人用手帕擦去臉上的鼻涕眼淚,嘴唇顫抖的看著嫪毐,道:“真的不是你?”

嫪毐皺眉道:“殺你夫君的人是羅網,而羅網的首領,是呂不韋,是他親自下的命令,我也是才知道。”

“信陵君和我曾有一段交情,他和他的兒子,也不是我殺的,你親眼所見,應該相信我和你的前夫。”

雅夫人深吸了口氣,胸前的兩座冰山隨著海浪不斷浮沉,雲霧似的薄紗下,有著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那你和羅網究竟是什麽關系?”

嫪毐坦誠道:“互相利用的關系。如今大秦朝堂,也是明爭暗鬥,秦王親政在即,呂不韋權勢滔天,早已水火難容。”

“得知我與秦公主有情,就把我順勢送到了明面上,妄圖借我掌控郎衛,控制大秦王宮。”

雅夫人冷聲道:“所以你還是呂不韋的人?”

若是的話,哪怕滿門被滅,她也不會委身侍奉仇賊。

嫪毐冷笑道:“你不知道吧,呂不韋當初看我資質好,帶我走,但為了把我培養成冷血無情的殺手,卻派人殺了我嫪家滿門!”

雅夫人聞言,陡然美眸圓睜,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卻聽嫪毐繼續道:“呂不韋與你,有殺夫殺子之血仇,於我同樣是殺父殺母的大仇,你覺得,我會是他的人嗎?”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呂不韋現在勢大,不論高手還是手中的權力兵力,都不是我能對付的。”

“但終有一天,我必滅之滿門!”

“我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一直為其做事,就是暗中蓄勢,將來好報仇雪恨。”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邯鄲調查,當年是不是有嫪家被滅門一事。”

雅夫人愣了一下,顯然也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等隱情。

心裡消化了一下,她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夫君,接受了嫪毐的解釋。

“剛剛情緒激動,讓嫪毐先生見笑了,還請勿怪。”

嫪毐似有些疲憊的搖了搖頭,忽然問道:“我聽說,信陵君有位妾室,已經懷有身孕?”

雅夫人點了點頭道:“是的。”

嫪毐正色道:“那就好,希望是個兒子,如此一來,信陵君也算有後了。”

雅夫人聞言,也是幽幽一歎,悲傷道:“希望如此吧。”

嫪毐點了點頭道:“信陵君把你們托付與我,就是不想再讓你們涉足江湖和朝堂的紛爭,希望你們好好活著,我希望夫人能安心撫養孩子。

至於報仇的事,就交給我就好。”

雅夫人幽幽地看了嫪毐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嫪毐笑道:“孩子還沒起名字吧,就叫言如何?”

“言?”

嫪毐微微頷首道:“對,言,誓言的言,魏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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