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開庭的日子。

　這些天輿論對張淼他們頗為不利，出門的時候，他們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包的嚴嚴實實，棒球帽、大口罩、深墨鏡，熟悉的人猛地一看都認不出誰是誰。

　盡管如此，一走出酒店的大門，就被迎面而來的閃光燈和快門聲嚇了一跳， 酒店的封鎖線外，雲集了大量的記者和媒體，還有些到現場支持本地玩家的抗議者，舉著你們是小偷、強盜的牌子，一見他們出來，就情緒激動的往前湧。

　記者的鏡頭和話筒不顧保安的阻攔拚命的往他們面前懟， 還有些金發碧眼的，竟是一些符合華國人審美的大洋馬，操著蹩腳的普通話， 拋著媚眼提一些敏感的問題，被擠的東倒西歪都不在乎。

　這起官司不僅國內矚目，在國際上也有很高的熱度。

　張淼他們早就習慣了，反正“賊贓”都已經過手，愛怎怎地，想要他們吐出來，不可能！

　不管法院怎麽判，反正他們就拿定了主意，要東西沒有，要命一條，民事糾紛，總不能把自己關起來吧?

　就看迦南公司頂不頂的住壓力了。

　官方自然是站在他們這邊的，但態度可疑，姿態也很曖昧， 到目前為之，還沒明確的、鑒定的對這起官司， 發明什麽讓人滿意的看法，盡說一些希望啊、理解啊、配合啊這樣冠冕堂皇的話， 讓很多人為之疑惑，也讓這起官司變得撲朔迷離，充滿了變數。

　好不容易從擁擠的鏡頭和話筒中擠上車，一路龜速的開出酒店，後面就跟上了各種台標的直播車，長長的車隊一路直上高架，入口經常擁堵的地方，還有交警現場在指揮交通。

　這時候，不知道多少電視屏幕正在收看直播畫面，法院外更是人山人海，支持原告的，支持被告可謂涇渭分明，現場嘈雜不堪，就好像觀看一場意義重大的足球比賽，雙方的支持者頗有足球流氓的架勢，相互嘲諷、謾罵，一個個都特別認真，就好像他們才是原告和被告， 代入感十足。

　車隊的到來引起了現場的轟動，支持者和反對者都爭相競睹這起‘上億虛擬財產’歸屬案的事主，羨慕妒忌者有之，視為偶像者有之，切齒痛恨唾沫者也有之……再加上數量最多的吃瓜群眾，不知道還以為某個元宇宙嘉年華活動呢。

　就好像武都最近成功舉辦的、引來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各國外交官雲集的那場。

　這種情況下，原告和被告見了面。

　李洋有些尷尬的站在律師身後，看著張淼一行人登上台階，不過很快他就心安理得起來，並且有一股遲到的憤怒。

　——原來就是你們這些王八蛋爆了老子！?

　張淼也一眼就看到李洋，這實在太好認了，這家夥就是按現實的樣貌捏臉的，微微一愣後，升上來的是鄙夷的情緒。

　他和胡新民還好——不是一般的坦克，昨晚才趕到匯合的、大名叫馬奎的、一臉青春痘還在讀高二的17歲大男孩直接朝他豎起了中指，喊道:“玩不起的傻吊！”

　李洋火了，“你特麽罵誰?”

　“罵你怎地！?”

　“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也玩遊戲?”

　“你毛長倒是長齊了，可就是玩不起！”

　“臥槽……”

　要不是左右的人拉住，兩個人能在這種莊嚴神聖的場合來個全武行，這樣勁爆的場面，自然謀殺了不少鏡頭和現場主播的口水，此時，李家坡最大的中文無線電視台美女主播安琪和幾個鬼佬特邀嘉賓就興致勃勃的看完了現場記者發回來的畫面，笑著開啟了話題，“兩位玩家的脾氣都很火爆哈?”

　“華國玩家的素質一直廣受非議……”，鬼佬之一的嘉賓趁機抹黑內地，開啟了地圖炮。

　“畢竟是一起涉及到幾千萬米元的虛擬財富歸屬……”，鬼佬之二的嘉賓貌似很中立。

　“所以，引進國外玩家勢在必行……”，假鬼佬的香蕉人嘉賓之三趁機鼓吹起了迦南國際化。

　唯一一位來自國內的嘉賓說了幾句公允的話，可惜導播沒給鏡頭。

　等嘉賓們都發表了看法，主播安琪又開始一一列舉這起官司的各種看點，正反方的觀點，迦南公司的立場，不著痕跡的引導話題方向轉向了的熟悉的‘內幕啊’，‘不透明啊’，‘迫害啊’之類的，嘉賓們也開始發揮，漸漸偏離了官司本身。

　回到庭審現場。

　媒體記者自然是進不去的，原告和被告在法庭外照了面，火藥味十足的各帶著一幫人走了進去，一個小時後，庭審開始。

　雙方辯護律師引經據典，你來我往的戰了起來，被告律師緊扣法律條文，以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來回擊原告律師的攻擊，原告律師從一種角度，力爭將巨額的虛擬財產跟現實財產劃上等號，從人情道德、輿論和同理心的角度博取支持和同情。

　被告律師接著反擊，原告的當事人以‘紅名’的身份擁有這些巨額虛擬財富，來歷存疑，原告律師趕緊抗議，聲稱這與本起官司無關……

　“紅名自然是殺了人，殺人的目的自然是爆裝備，原告的虛擬財富是怎麽來的?這與原告的身份、教育背景、社會關系履歷相差太大，我們有理由懷疑，他正是通過‘殺人爆裝備’這種方式積累的巨額財富，因此……”

　“抗議，這完全是辯方的臆測，沒有任何證據！”

　“我請求法庭要求原告提供這些巨額虛擬財富的合法來源……”

　審判席上的法官、檢察長、記錄員一臉的懵，感覺特別的出戲，什麽殺人被殺的，什麽爆裝備，是這種場合討論的話題麽?

　可……還真是。

　原告被告都認真無比，十萬分的投入，沒人覺得突兀，這可是上億RMB的歸屬案，全世界頭一份，舉世矚目，無論輸贏，雙方的律師和事務所都能功成名就。

　原告律師跟李洋咬起了耳朵，在全場矚目之下，李洋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水。

　合法來源?

　屁的合法來源，全都是戒指裡的老爺爺……啊，等等，這裡面可是涉及到一個了不起的隱秘，自己怕，有人更怕！

　得到準信後，原告律師變得信心十足，“沒問題，不過需要遊戲官方配合。”

　現場唯一的第三方，只是列席的迦南公司代表一臉的懵，這就燒到自家身上了?

　面對審判長的詢問，趕緊給公司總部打電話溝通，庭審也進入了半小時的休庭。

　半小時後，迦南公司的代表咳嗽一聲，說:“抱歉，相關數據涉及到國家機密，我司無權提供。”

　這就進入一個死胡同了。

　審判長一個頭兩個大，這起莫名其妙的官司不能當一般的民事財產糾紛來對待，可怎麽判，也沒人給個提示，壓力全在自己和同事身上了。

　沒辦法，只能拖了。

　第一次開庭就這樣沒有任何結果的草草結束。

　李洋很失望，他一度以為法院很快就會判他勝訴呢。

　一開始，他是沒有這種念想的，架不住輿論發酵後，形勢對他越來越好，律師分析，自己和這起官司可能只是個由頭，某些人的真正目標可能是迦南公司，或者在為所謂的虛擬世界的法律出台醞釀共識?

　律師並不知道迦南還關乎著一個極其驚人的真相，他是知道的，想的比律師還要深一些。

　如果迦南是個真實的異界，所謂技術突破和華科院出品自然無從談起了，只能是外星人和外星的黑科技。

　外星人可能跟華國方面達成了什麽協議，這個協議的產物就是迦南公司。

　而迦南公司只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實際並沒有多少權利，會不會真是因為這一點，在跟外星人作什麽博弈?

　不得不說，李洋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他不知道，這番猜測距離真相已經不遠了，正因為如此，才生出原本沒有的奢念來，寄希望這場官司來挽回損失。

　但今天的庭審潑了一盆冷水，原以為只是走個過場，實際遠不是那樣的簡單，迦南公司的推托和法院的態度，讓他對自己的猜測動搖起來，懷疑是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走出法院，雲集的媒體和記者自然不會放過，李洋沒有心情應付這些，而另一邊的張淼他們，似乎心情很好的出起了風頭。

　經過的時候，依稀聽到那個跟自己叫罵的中二少年在說什麽“荒繆”，“不可能輸”，“東西已經賣了”，“八千萬……”之類的話，媒體和記者極其興奮，李洋聽了心裡卻是一沉。

　“他們好像把我的東西賣了，怎麽辦！?”

　律師面也感到很棘手，正常情況下，自然能申請暫時凍結這種交易，可……這案子也把他搞糊塗了，只能向李洋保證，下一次開庭的時候，一定抓住這一點，向被告責難。

　責難個屁！

　李洋沮喪極了，回去的陸上連父母和親戚的關心和鼓勵都懶得搭理，渾渾噩噩的回到酒店，推開客房的門發現早就有人等在裡面了。

　“你們是……”

　“……這是我們的證件，我們來此是要告訴你，任何關於那件東西的秘密都不能向外界透露，不然……你就被背上相應的責任。”

　“憑什麽，東西我一回來就交給你們了，這次你們也應該幫幫我！”

　“我們也不能做違法的事兒……”

　“再審下去，我可不敢保證能保守什麽秘密！”

　“別忘了，你丟的那些東西的來歷問題，嚴格來說，那是系統漏洞，迦南公司只要一紙聲明就能解決。”

　“你們……胡說！”

　“言盡於此，我們會盯著你的！”

　最後的希望破滅，李洋一個人關在客房很久都沒有出來。

　是時候接受這樣的結果了。

　只有再去找‘老頭兒’試試，不然何年馬月才能挽回這次的損失?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高玩的身份，在回去做什麽都沒有、什麽都需要去爭去搶的普通玩家，李洋實在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再跟這種驚世隱秘攪合到一塊也顧不得了，誰讓那些人拿了自己的東西還不幫忙呢。

　“哈哈，大表哥胡新民那一夥……”

　電視機前，愉快吃瓜的夏苗苗笑著指著屏幕上定格的畫面，胡新民站在一臉青春痘的中二少年身後，表情無奈的閃避一個懟到臉上的話筒。

　“你還有興趣笑人家，自家的麻煩解決了沒有?”

　衛生間，杜詩雨一邊擦拭濕漉漉的秀發，一邊沒好氣的衝客廳喊。

　“我們的麻煩，什麽麻煩，我怎麽就不知道?”

　“你就裝吧，等麻煩找上門來，看你怎麽裝下去。”

　“呸，呸，烏鴉嘴，王道一那家夥不是頂住了嘛，沒把咱們供出去”

　“要是那天他頂不住了呢?”

　“頂不住了不管咱們的事兒……唉，小雨你好了沒有，都跟銀行約好的時間。”

　杜詩雨出來，有些遲疑的說:“真這麽乾?我心裡有點沒底。”

　“夜長夢多啊！”，夏苗苗跳起來推著死黨進屋，“快去換身衣服，給你五分鍾！”

　半個小時後，兩人出門，一路直奔洪山機構在武都的辦事處，然後帶著一大幫人直奔建行在漢口最大的營業廳。

　分行的行長再就在等候了，夏苗苗跟負責匯兌的洪山機構的人簽好文件，一筆讓處理這筆匯兌業務的銀行小妹目瞪口呆的巨額款項就打到兩人共有的帳戶上了。

　在外面，夏苗苗強忍的亢奮，故作鎮定的應付行長的恭維，臨走之前，對方好心的提醒她，別忘了申報和交稅。

　“我們有免稅政策。”

　“這筆金額超出的免稅限額，還是需要申報和交稅的。”

　“啊！?”

　好心情打了個折扣，夏苗苗和杜詩雨告別洪山機構和銀行的人，找人打聽了一下，確是需要交稅，稅額還很嚇人。

　“敢情一半都要上交啊！?”

　“你早跟我說， 按我教你的操作就不用交這麽高的稅率了……”

　“沒關系，按章納稅是公民應盡的義務！”

　事已至此，夏苗苗只能忍著肉疼這麽說了。

　“小雨，我算是理解為什麽有那麽多偷稅漏稅的了，好心疼……”

　“我看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快走！”

　“去那?”

　“申報，交稅！”

　“也好，交了稅就是合法收入了哈……我要買房子、買車，我要別墅和遊艇……”

　“瘋了，小聲點。”

　“人家高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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