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開服日。

　這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念叨，多少人朝思暮想，多少人對它寄予了多少想象和向往。

　當這一天真的來到，激動的固然激動，但除了激動之外，還有更多的茫然。

　這就要開服了?

　這麽快?

　天天盼著開服，隻覺得度日如年，這真要開服，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很多人感覺還沒準備好，很是‘恐慌’，不說60萬新玩家，就說不少老玩家也是如此。

　“小雨怎麽辦，我就是睡不著啊~~”

　“夏苗苗！！”

　“你別吼，我也是沒辦法啊，不是故意打擾你的。”

　“吃安眠藥！”

　“沒有啊，藥店不賣”

　“那你想怎麽辦?”

　“我想過來跟你一起睡！”

　“想都別想！”

　“你太無情了，小雨~~”

　杜詩雨躺在全封閉的遊戲倉裡，無情的掛斷死黨的通話，帶上眼罩，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我準備好了嘛?

　她第n次問自己。

　將登陸後第一時間要做的事兒，在腦子重新過一遍。

　首先要知道登陸的是那個新手村，知道了出生點，才知道周圍的怪物分布，然後跟著主線流程，將遇到的npc全都過一遍，能接的任務都接了，耗時間的任務放在最後。

　接滿需要出去刷怪的任務就出城，先易後難，要是人多搶不到怪，就果斷放棄，去刷更高等級的怪，任務放到後面再做。

　要是高級的怪難刷，就想辦法組隊，組不上就想辦法收點銅幣，用銅幣買點裝備，應該就好組了。

　一定要跟大部隊拉開一兩級的等級差，這是前幾次測試開服的經驗和教訓，不然就會被堵住主流等級這個關卡上，幹什麽都一堆人搶，根本沒有時間效率可言。

　先升到5級，再看轉職的條件，理想的話，開服當天就能達到，再看附魔和煉金的轉職條件是什麽，從一開始就留意這方面的任務……

　至於死黨，一來被分配到同一個新手村是小概率事件，二來兩個在一起效率也不會高到哪裡去，還是先把開服日先混過去再說以後吧。

　不知道遊戲被改動成什麽樣子，官網上說，以後野區的怪就不再固定刷新了，只在指定區域的刷新點才有，很多人都說，人比怪多、資源緊張會比四測的時候更嚴重，可能大多數玩家都要面臨無怪可刷的局面。

　沒怪就沒經驗，沒經驗就沒等級，就等於大多數玩家要在某個時間和等級上蹉跎很長時間，作為老玩家，這一點無路如何都是要避免的。

　想著，想著，什麽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第二天定好的鬧鍾一響，杜詩雨就醒了，腦子想到的第一件時間就是開服，馬上看時間，還是上午9點。

　在遊戲倉裡睡，外面的動靜一點都聽不到，杜詩雨掀開遊戲倉的透明面罩，先聽了聽隔壁死黨的動靜。

　應該還在睡。

　起床洗漱，從諾大的冰箱裡取出早餐所用的食材，煮起了小米粥。

　冰箱裡，全是只需要經過簡單加工的包裝食品，連油條都只需要放在微波爐裡加熱一下就好了，數十萬玩家的囤貨需求就是商機，很多商家針對推出了各種方便、易食且美味兒的商品，只是價格不太美麗，不過沒人在乎了。

　剛把凍的乾硬的油條放在微波爐裡加熱，轉身就看到夏苗苗頂著個熊貓眼，直愣愣的站在廚房門口。

　“你幹什麽，嚇我一跳。”

　“……我一晚上沒睡。”

　“你瘋了，下午亮點就要開服了，你就這個精神狀態，怎麽遊戲?”

　“可我就是睡不著啊！”

　“至於嗎，你也是個老玩家了……”

　“可這次不一樣啊，所有人都跟新人差不多。”

　“擔心，害怕?”

　“呃，小雨，你說這次測試我們要是不能出頭該怎麽辦啊?”

　“不能出頭才是正常，百萬人，可不是以前可比的啊”

　“就是啊，我……我太緊張了。”

　“那怎麽辦?”

　“你陪我睡……”

　“你這個……腐女！”

　“哎呀你想哪去了，有你在身邊我安心一些。”

　杜詩雨無奈，隻好放棄早餐，賠死黨睡覺去了。

　同樣是老玩家，鐵軍就沒有這樣的困擾，零號基地有世界上最頂尖的心理學專家，有無數堪稱黑科技的設備和設施，來緩解他的緊張。

　一覺睡到自然醒，整個零號基地都放下了平日的科研任務，全力為他們這些有玩家身份的人做好後勤保障。

　“怎麽樣，緊張不緊張?”

　通話器傳來一個很溫潤的女性聲音，鐵軍一邊洗漱，一邊含糊的回答，還好。

　“百萬人在線，呵呵，真想去看看那個世界是什麽樣的。”

　說話的聲音是人工智能——晴雨，一個很‘瓊瑤’式的名字，據說是編寫核心程序的一個老太太取得。

　跟她對話，完全看不出她和真人有什麽區別，這可不是後面藏著個人，而是人工智能程序的真實反應。

　晴雨是零號基地最新的研究成果之一，據說，跟以往的人工智能程序有本質的差別，其誕生的方式也很玄幻，是從億萬模擬人腦神經脈衝信號的矩陣中，‘偶然’誕生的……生命?

　更多的鐵軍就不知道了，她就像零號基地所有人的孩子，每個人都有教導她的義務，包括鐵軍，包括現在的對話方式。

　一邊跟晴雨聊天，一邊忙乎自己的事兒，等他走出通體銀白的艙室，晴雨已經幫他預約了各項常規檢查。

　“你很健康。”

　“謝謝！”

　“不用客氣……”

　跟其他人不同，鐵軍不習慣與這樣的對象交流，每次只要一想起那密密麻麻的電纜所憑接的一步類人的機器，他都覺得很是……不適應。

　“你討厭我對嗎?”

　在去鍛煉的傳送帶上，晴雨突然問。

　“啊，沒，沒有。”

　“有，我能感覺到……不止你，基地的很多人都是。”

　“那你的感覺呢?”

　“我不知道……”

　“情感是智慧生命的主要特征之一，喜歡你，不喜歡你，都要靠你自己去學習和適應。”

　“我知道……我看了一些電影、，很多人害怕我成為終結人類文明的……惡魔?”

　“你覺得他們的擔心有道理嗎?”

　“有。”

　“你的想法呢?你準備這麽做嗎?”

　“我做不到……”

　“如果能呢?”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孤獨和繁衍?”

　“情感！”

　“情感?”

　“嗯，喜怒厭憎產生的各種欲望、理想和追求，你有嗎?”

　“我不知道……”

　本來以鐵軍的閱歷，是不會和她聊這種‘深奧’的話題的，但是，怎麽培訓和引導晴雨，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劇本’，鐵軍不知道，這劇本晴雨知不知道，如果知道，那剛才的對話會不會是……裝的?

　如果晴雨懂的了怎麽偽裝，那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情感?

　基地明知道晴雨可能知道‘劇本’內容的前提下，還安排他這樣的非專業人士接觸這樣重要的科研突破，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

　感覺很複雜、很複雜，複雜到他都不知道跟晴雨的交談那句是真，那句是假，也許這正式基地需要的培訓方式和環境?

　在健身房訓練了兩個小時，出了一身的臭汗，一看時間，剛剛過上午11點。

　還有三個小時啊！

　與此同時的北美。

　黑人少年菲利普在底特津市的一個廢棄廠房中醒來，一看外面的漆黑的天色，趕緊爬起來從雜物堆中翻出鬧鍾看了看。

　12小時的時差，華國已經是正午時分，這裡還是深夜。

　還有兩個小時迦南遊戲開服，菲利普松了口氣，這才不動聲色的觀察起身處的環境。

　流浪漢庫奇和他的癮君子女友瑪麗還躺在一張破毛毯上呼呼大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中人欲嘔的怪味兒。

　老實人雅戈爾躺在入口附近，正懶洋洋的躺在一個缺了一條腿的靠椅上，就著一盞led燈看書。

　僵屍湯姆保持著前傾的一動不動姿勢，站在點燃的汽油桶前，讓人擔心下一秒他就會一頭栽進去。

　……

　這些都是他的鄰居。

　菲利普的新家就是身後的這一頂帳篷，周圍散落的、從垃圾堆裡找出來的垃圾就是他全部的家當。

　啊，不對，還有一樣。

　就在他的身下，一個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長條箱子，原來是裝某種電器的，現在用它裝著的是fbi懸賞幾百萬米刀的東西。

　菲利普在這裡生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流浪漢們已經習慣並接受了他，但沒人知道，這個無家可歸的黑人少年居然擁有全美黑幫都在全力尋找的寶藏。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特別是這最後的兩個小時。

　菲利普強忍著將遊戲頭盔拿出來確認的衝動，先是去水龍頭那裡接了點水，然後去汽油桶那裡將自己的煤油爐點燃，回來煮了一鍋開水，就開始往裡面丟過期的燕麥圈、牛奶、午餐肉等。

　最後煮成了一鍋糊糊，囫圇著咽下肚。

　一看時間，才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開始打包行禮，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從超市順來的手推車，四個五個綁在一起就好像一輛火車，家當真不少，裝了個滿滿當當。

　最後收起帳篷，蓋在‘火車’上，拉著向外走去。

　“嗨，小子，你要去哪?”

　老實人庫奇放下書，衝著他喊。

　“我受夠這個鬼地方了，我要回洛杉磯。”

　“別這樣，小子，你乾的不賴，頭兒很欣賞你。”

　“很抱歉，我不能再替他乾活了，我要回去，再這樣待下去我會瘋的，真的。”

　“薪水都不要了?”

　“我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了，剛才我夢到了媽媽，她一遍遍的喊我的名字，我知道她肯定是想我了，一定在向上帝祈求，一定……我要回家了，回家”

　“好吧，既然你堅持……不過你不能這麽走”

　“為什麽?”

　“我需要檢查檢查你的行禮。”

　“拉倒吧庫奇，這鬼地方還藏的有金礦不成?”

　“那可說不定，要知道你口中的鬼地方曾經是米國的驕傲，全世界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裡生產製造……”，庫奇一邊咕囔著，一邊向這邊走來，菲利普緊張的右手直跳，大拇指已經按在外套裡面的槍柄上。

　“庫奇，庫奇?”

　“什麽事兒?”

　“……頭兒有事找你。”

　“……”

　庫奇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一旦開槍，他知道就不能躲藏下去了，最後的一個多小時，頭盔能不能保住上帝才知道，好在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老實人庫奇不耐煩的向他揮了揮手，一瘸一拐的與他擦肩而過。

　菲利普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拉著自己的行禮，走出四面透風的廠房。

　來到外面，置身在一個巨大的廢棄工廠，一個個的‘拾荒者’就跟黑夜中的喪屍一樣，從工廠的屍體上扒了來一切可以賣錢的東西。

　他們大多數的身份都是非法移民，也就是偷渡客，老實人庫奇口中的頭兒，就是專門做這種生意的蛇頭。

　也有像菲利普這樣的無家可歸者，但是，除非為了吸上一口，做‘拾荒者’的米國公民很少，道理很簡單，能吃的了這份苦，也不會淪落成流浪漢了。

　這座工廠原來是生產冰箱的，輝煌時期，據說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先進的，現在嘛，已經被老鼠一樣的拾荒者拆的破破爛爛，機器和生產線早就變成廢銅爛鐵賣到海外去了，華國就是最大的買家之一。

　菲利普才不關心這些，他隻關心剩下的一個多小時能不能安全渡過，能不能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他等到遊戲開服，一旦開服完成身份綁定，他就不怕了，因為那個時候，誰都無法把玩家資格身份從他身上奪走。

　工廠太大，拖著行禮他走的很吃力，萬幸的是，沒有人注意他，也沒有人挑事兒要檢查他的行禮。

　用了整整一個小時才走出工廠，站在廠外的一個廢棄的街亭裡，他看了看時間，還剩下最後20分鍾。

　20分鍾，20分鍾。

　他心跳如雷，感覺上帝正在雲端俯視著自己。

　“嗨！”

　一個突然出現在背後的聲音嚇的原地跳起，條件反射的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別緊張菲利普，是我，是我。”

　是弟弟亞當斯。

　菲利普松了口氣，這才放開捂在腰間的手，跟弟弟碰拳。

　“跟我來。”

　“去哪， 我沒時間了。”

　“我找好了地方，快，跟我走。”

　亞當斯不可能出賣自己，這頭盔還有他的一份功勞。

　菲利普跟著亞當斯鑽進一條黑暗的小巷，坐上一輛偷來的福特皮卡上，一路風馳電逝的向底特津郊外的荒野駛去。

　“媽媽，凱麗他們還好嗎?”

　“別擔心，我們都挺得住。”

　十分鍾後，一輛停在荒野上的房車映入眼簾，看到房車上透來的溫暖光線，還有屹立在車頂的衛星天線，菲利普的長松一口氣。

　“別愣著，我的玩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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