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客都下線等待中簽結果了，線上到處都冷冷清清的，再不見往日的喧鬧，臨街的店鋪大多都是關門的，直到這時玩家們才發現，已經習慣了遊客的存在，猛不丁的少了他們，線上至少沒了一半的生氣。

　張淼的商隊也因為遊客的不在線而處於停頓中，只能在靠近‘文名世界’的邊界，挪威國服……啊，不，現在應該是挪威子爵領停了下來，安心等待6測正式落下帷幕。

　這不停服更新，線上真是沒有一點感覺，以往停服的時候，就跟年關似的，到處都很熱鬧，玩家們無不趁最後一段時間來做點什麽，不管有用沒用吧，至少市面異常活躍，不像現在，就跟人去樓空的北山廣深似的。

　挪威子爵領……

　一夜之間，幾乎所有的國服都推出了自家的代表性人物，作為線上權利版圖的象征，還都采用了清一色的ai人工智能作為線上的代表，這個挪威子爵，據說還是位女性，穿著獸皮獸衣，打扮的很是原生態的清涼。

　幾乎每個代表性人物都代表一個國家地區和民族的某種象征，華爾特·夏伯爵就是根據華國的文化、歷史和神話故事傳說來定製的，長什麽樣，多高，膚色，發飾等等，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都經過了嚴格的論證和廣泛的討論，最後拿出最符合華國歷史和文化傳統的虛擬人物，來擔負代表整個國服的重任。

　張淼的商隊由玩家、遊客和npc雇員和npc原住民組成。

　已經發到一百多人，十幾輛馱獸馬車，好幾鉑金的貨物總價值，一次行商，時間長的幾個星期，短的數天，足跡遍布整個遊戲區，138個國服……啊，是諾曼公國下的貴族領，全都去過。

　這次他準備跨越極限，走出諾曼大公國，前往邪惡諸神統治和壓迫的‘文明世界’，這挪威子爵領就是最後一站。

　因為位於公國的邊緣地帶，張淼發現，這裡的鑲紅邊的中立和結盟陣營的npc很多，相比他們，系統npc和原住民就缺少了一股……生氣，因為無法預料他們的舉動，猜不到他們正在想或者正在做什麽。

　別看他們老實，也許正打著攻佔這個安全區，大肆搶劫燒殺的盤算呢。

　挪威子爵領已經不止一次發生過類似的‘災難’了，又好幾個安全區都被攻陷過，因此，這裡的氣氛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到處都戒備森嚴，城牆上時時刻刻都有npc和玩家在巡邏。

　挪威子爵領不大，也就十幾個安全區的樣子，最大的安全區成為領地的治所，稱為挪威城，還比不上華國的一個二線主城，按理說應該很貧瘠和蕭條才對。

　實情卻不是這樣的。

　發達的‘進出口貿易’讓這個小小的、好像朝不保夕的子爵領很富裕，這從沿街林立的店鋪和玩家普遍的高等級與頭銜披風就能看出，物價奇貴，這種破客棧，隻提供一個上下線的基本功能，一天的費用就高達2金幣。

　2金幣一天的住宿費，要是以前，張淼寧願在野外扎營，現在卻不怎麽在乎了，這是行商說必須付出的成本，節省的代價往往得不償失，不知道多少倒霉蛋因為省這點錢而被搶的一毛不剩的，如今的治安環境，怪物已經不是商旅的最大威脅，玩家才是。

　打家劫舍的好漢多了，安保的費用就升上去了，成本自然轉嫁到貨物身上。

　張淼希望這次能打通一條商路，與文明世界那邊建立起初步的聯系，如果成功，那才是發掘了流淌這金幣的河流。

　有這份期許在，再多的困難和風險也是能承受的，他現在算是體會到了當初荷蘭和英國人為什麽要遠涉萬裡來跟華國貿易的初衷了，能如願打開商路最好，不成，他也不介意做一次強行踹開主人家門的強盜。

　npc雇員都是招募的鑲紅邊npc，也就是從文明世界來的冒險者，這種人物系統是不會提供‘擔保’的，想要駕馭他們而不被他們出賣，著實考驗張淼的能力。

　好在有系統原住民npc作為班底，倒是能鎮住這些心思叵測的亡命之徒，除開這兩個群體，還有四個玩家和7個遊客股東組成的管理層。

　院子裡生著篝火，兩幫npc坐的涇渭分明彼此都不說話，張淼進來，除了系統npc原住民組成的核心班底紛紛起身問好，另一邊只顧著吃肉喝酒，就跟沒看見他這個雇主一樣。

　張淼笑眯眯的示意眾人繼續，盤腿在主位上坐下，用小刀割了了下烤製焦黃的肉下來，豪爽的吃了起來。

　“老爺?”

　“嗯?”

　npc雇員中的一個滿臉凶惡的家夥突然對他說，“在大公爵領下，只要建立功勳就不吝分封，是不是真的?”

　“千真萬確”，張淼回答，“功勳是硬通貨，就跟金幣一樣，閃閃發光。”

　“要求改信嗎?”，另一個半精靈接著問。

　“諾曼大公爵倡導信仰自由。”

　鑲紅邊的npc亡命徒們紛紛議論開了，這個‘信仰自由’是異端邪說，衝擊力是很強的，夠他們消化一陣子了。

　“那些離開的老爺去了另一個世界……您的故鄉了是嗎?”

　“對。”

　“那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啊老爺，聽說就像‘天堂’一樣”

　天堂是系統翻譯，迦南沒有天堂，字面的意思應該是神國。

　這個可真不好解釋。

　張淼正想改如何措辭，屋裡另一個‘老爺’喊他，正好脫身。

　“跟這些腦子沒核桃大的家夥廢話什麽?不聽話就做了，還能拿經驗和掉落。”

　合作夥伴，另一個行商，id叫小謝飛刀的玩家說。

　張淼笑了笑，沒跟他較真。

　“來看看地圖，過了這個安全區，前面就是文明世界了，路上的盜匪明顯多了，這護衛力量還要加強，我看挪威的玩家一個個都精窮，雇上一隊怎麽樣?”

　“你有合適的人選了?”

　“到傭兵公會掛個號就行了，你要同意我就去辦。”

　“行吧，估計線下還要鬧一段時間，趁這個時間，把人選好。”

　“那我去了。”

　“嗯。”

　“對了，別跟外面的那些人說太多，什麽那個世界、故鄉啥的，犯不上。”

　“我知道了。”

　隨著對迦南世界的認識和探索深入，很多玩家都有了一種叫做‘優化感’的東西，本來，對程序代碼能產生什麽優化感?問題是，迦南的土著，不管是系統智慧型npc，還是其他陣營的原住民npc，都不是用程序代碼能形容的。

　那就是一個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智慧生命。

　一部分玩家‘進化’出對他們的共情，一部分則產生了這所謂的‘優越感’，越是了解他們，這種‘優越感’就越深。

　玩家認為自己是高貴的，對方是‘低級’的，自己是文明的，對方是愚昧的，自己是聰明的，對方是蠢笨的……諸如這樣的對比。

　這是入戲漸深的證明，也是越來越融入系統敘事的結果，雖然它帶來的並不只是正面的。

　張淼身上也有一點優越感，但它不會讓這種無聊的情緒影響自己的事業。

　在放棄了主流遊戲進程，選擇遊戲商人這份無意中打開的‘天賦’職業。

　他已經很久沒升級過了，任務刷怪、pk探險，離他越來越遠，身家越來越豐厚，對商人這個職業卻越來越認同。如今他早就忘記了初衷(賺錢後再提升戰力等級)，在奸商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做商人賺錢也能帶來不亞於主流遊戲進程的快感，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到其中三味。

　主持和運營這麽大的一個商隊，一百多號各色人等都要他來管理，遙遠的商路，未知且充滿機遇和風險的旅途，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古人誠鼓不起我也。

　所以，作為小股東的小謝飛刀能快意行事，他卻不行。

　等他走了以後，張淼又來到外面，跟兩幫npc打成一片，耐心回答了每個npc看起來幼稚可笑的問題，掌握他們每一個人的思想動態，做到心中有數。

　安撫了隊伍的人心，又去倉庫檢查貨物，然後拿出自己的地圖反覆的看，像是能從上面看出個花來。

　這幅地圖是他最為看重的東西，上面的標注和路線，完整的記錄了個玩家商人從懵懂上路到現在嫻熟自如，從一兩個人的小商販，到現在要踏出遊戲區做開荒之路的大商旅……這份成就感，是賺了多少金幣難以描繪的。

　正看得聚精會神，系統提示有‘位面長途電話’進來。

　“哈哈，小二你猜猜我是誰?”

　“這不是我們的惡魔領主大大麽?”

　“哈哈，你這家夥，生意做的怎麽樣?”

　“還行，你呢?”

　“我?哈哈，你看我都能用的上‘位面通訊’了”

　“大惡魔還是中位惡魔?”

　“中位惡魔了，嗚哈哈……”

　“有領地了沒有?”

　“必須的，我的地盤比某些國服都大，哈哈……”

　“臥槽，這麽牛逼?”

　“就是忒他們寂寞了，不能輕易到物質位面，那啥……上次拜托你的事兒怎麽樣了?”

　“幫你發展信徒?”

　“不是什麽信徒，是位面坐標，沒這東西，就不能過來耍，咱兄弟啥時候能見面?”

　“你上次給我的東西我散出去了。”

　“這樣不行，你要親自下場幫兄弟我宣揚一下”

　“什麽宣揚，不就是幫你行騙嗎，你一個中位惡魔，智慧npc肯定不能信啊，只能找狗頭人，豺狼人這些智力低下的。”

　“他們就行，拜托了哈”

　“行，路上我收一點亞人奴隸，幫你試試。”

　“謝了哈，啥時候來深淵我請客，惡魔小姐姐管夠，來真的都行。”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你不知道當惡魔有多舒服，嗚哈哈……”

　“系統不管?”

　“系統管個屁，惡魔還能三從四德?那種事兒不跟吃飯喝水一樣普遍，我還算好的，有些家夥都夜夜笙歌了。”

　“臥槽，怎麽沒一點風聲”

　“都他媽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真羨慕你小子……”

　“羨慕自殺重來，我這有指標，給你轉。”

　“你就吹吧。”

　“我說真的，真有路子，我不行，我老大行啊，人家是高等惡魔，在系統有指標。”

　“算了，以後再說吧，那天走投無路就去投奔你。”

　“就這樣啊……臥槽，位面長途這麽貴?黑心的系統……”

　位面通訊掛斷，法陣的光芒散去後，漂浮的那個黑洞也像煙花一樣的融化在虛空裡。

　現實中，張淼也跟曾經的小夥伴們許久沒見面了，他們都搬走了，這大部分時間都在線上，線下的家越來越像個墳墓，除了定期來清潔打掃的阿姨，社交活動基本為零，這衍生許多問題，住在一起實在沒必要，也不方便。

　再說，都有了再遊戲中定位，再強行湊到一塊，自己膈應，其他人也不舒服。

　分開了也好。

　分開後，自己仿佛就成了唯一的主角兒，在進行著一場真實的第二人生，有其他人在，總是在提醒自己這不過是場遊戲，是個夢，妨礙過分的投入和沉浸。

　只有真正的沉浸進去，才會發現沉浸後的樂趣。

　張淼如今是深得其中三味兒，所以他的第二人生越來越真實，越來越精彩。

　小謝飛刀辦好了委托，下午，就有挪威子爵領的玩家來‘面試’，包下的這個客棧很快就人滿為患。

　五一這一天線上就這麽過去了，等其他遊客小股東上線，商隊的規模又擴大了。

　“中簽了沒有?”

　“中了，呵呵”

　“臥槽，三分之一的概率我都沒中，運氣差到這種程度，難道注定只能當個遊客?”

　“遊客抽簽馬上開始了，這次是兩千萬，馬上爛大街了。”

　“系統不給人活路啊”

　“人多了才好，至少不缺人手了，省的現在各個都跟大爺似的。”

　……

　有人中簽，有人沒中，中的不見多歡喜，沒中也不見多沮喪。

　對於這些人來說，玩家或者遊客，好像並沒有那麽重要，因為他們已經找到在遊戲中的位置，對未來已經有了目標和規劃，中了也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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