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繼站戰場。
常識理解中,深淵是不會有規模龐大的城市的,實情卻恰恰相反,至少在秩序陣營,規模浩大的城市比比皆是,比如後激站的現場,曾經97層深淵的首都,不多此刻已經淪為徹頭徹尾的廢墟。
其實深淵中出現城市和文明是可以理解的,某種意義上來說,惡魔其實是一種比較‘純粹’的生物,純粹的代表是什麽,那就是不管是崇尚一切歸於混沌的混亂還是一切始於建設的秩序,在惡魔身上表現的很明顯。
它不像人性,是灰色的,純粹的一色,就好像色彩鮮豔的毒蛇。
秩序陣營的惡魔崇尚一切秩序,不管是光明的秩序,還是邪惡的秩序,並善於從各種秩序和規則尋找可供利用的‘漏洞’也可以說是‘捷徑’,利用人性的貪婪與自私,來為自己和深淵謀取利益。
秩序陣營的惡魔是崇尚建設的,具有高超的藝術品味和高雅的行為禮儀,相比人類,他們又是遵守承諾、契約的‘典范’,一旦契約簽訂,他們會嚴格的遵守條款,只是這條款最終導致‘乙方’能落到什麽樣的下場,就很不好說了。
秩序陣營的惡魔自詡為‘卓越的、人生困境解決方桉的提供商’,會為形形色色的雇主或者合作夥伴量身製作特別具有性價比與吸引力的契約條款,但這樣的條款往往是裹著糖衣的毒藥,他們也並不掩飾這一點,他們以欣賞雇主和合作夥伴在猶豫、矛盾、人性升華與墮落中反覆掙扎為樂,並樂此不彼。
好了,言歸正傳。
後激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第四天災的威力已經彰顯無疑了,幾個從後方趕來‘采風’施法者面色如土,看著潮水一樣的‘高階智慧亡靈’,淹沒了混亂惡魔所構築的防線,無數讓人聞之色變的魔物和強大的中低等惡魔就好像潮水中的礁石,被衝毀,被粉碎,被分割,最終被淹沒。
見識了雇主的實力,也明白了自己正在設計的是什麽東西,‘研究宅’們若有所悟,回去後思路和靈感如泉湧,再不像之前那樣有無從下手的茫然之感了。
輪流采風,一直進行到後繼戰尾聲。
魔域之城的法師塔,雇主又提出了一大堆新要求,一些設計方桉又要推到從來,這都第幾次了,就算以研究宅們的涵養,也有些不悅了。
覺得雇主朝令夕改。
貝高陽賠笑道:“大家理解一下,理解一下,等工作做完,重酬相謝。”
這次要改動的是添加一個陣營劃分模塊。
也就是根據玩家的日常行為、在任務過程中的選擇來為他們劃上不同的符號。
這種符號也就是陣營。
以前遊戲只有兩大陣營,反抗軍陣營和敵對陣營。
後來增加的中立陣營、結盟陣營等等。
但分區和代理商的入駐,讓未來遊戲的形勢和內容複雜了,還有玩家的數量一舉突破百萬,數百萬,可能達到千萬級別……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再不能像以前那樣用簡單的系統禁令和城鎮法令來約束玩法的行為了。
用所有玩家都必須遵守的法律又太過死板,貝高陽本能的抗拒將所有的思想、言行、舉止和選擇權都放在同一個秩序模塊中,那樣風險太大,將來說不定會反噬到他。
怎麽辦?
這時候更加細致的陣營劃分就迫在眉睫了。
首先,敵對陣營、中立陣營、結盟陣營這三個針對最高層面的劃分還是保留。
其次,在反抗軍陣營內部,實行正義、邪惡、中立來將玩家區分和定性。
反抗軍陣營自然是崇尚秩序的,
所以就是秩序正義、秩序邪惡、秩序中立,玩家在遊戲中的行為、選擇將影響到各自的陣營分數,達到一定的分數,陣營就會發生轉換,同時對偽神們也進行這樣的區分,只有相同陣營的玩家才能選擇同陣營的神明,反之亦然。這樣的好處是,既能約束玩家也能約束代理商,陣營是‘人設’,需要經營,不能今天邪惡,明天有正義了,從而達到從一種很宏觀層面的製約。
想想,某個其實是國家實體在經營的代理商,卻被系統劃歸為秩序邪惡,如何跟交代,如何湖弄大眾、忽悠選民?
現實沒有也不可能有人能給國家實體定****中卻可以,人設經營不易,毀人設的事還能幹嘛?
這是貝高陽跟小愛商量過後的反製手段,先試用一下,看效果怎麽樣。
至於反抗軍之外,敵對陣營就加上‘敵對·’的標識,後面跟一個秩序或者混亂標識來表明他們的陣營,比如敵對·混亂邪惡】,就是混亂陣營的惡魔、異鬼、墮落者、仆從軍們的標識,人類諸國聯盟是敵對·秩序邪惡】或者敵對·秩序善良】這樣的標識,但不會有中立。
中立更體現在中立陣營和結盟陣營,比如遺棄荒原上的棄民,妖精森林裡的智慧種族,往來系統遊戲區的商旅,地下城的黑暗精靈卓爾、半人馬殘部等等。
一切都有了陣營,一切就有章法可循,更有利於系統歸納和控制,也便於延伸更多的任務、內容與玩法。
好處這麽多,只是加一個簡單的模塊而已,以6層魔網的深度,根本無關痛癢。
說完了新模塊的設計要求,采風回來的‘苦力’就去抓耳撓腮的工作了,貝高陽坐在沙發上長松一口氣,這幾天可把他給忙壞了。
誰能當甩手掌櫃,但這個掌總的工作也是勞心勞力的,忙起來連冥想恢復的時間都沒有。
“說吧,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從極南城趕回來的尼古拉斯這時才從陰影中凸顯出來,行了個禮,說道:“後激站應該有諸神的探子,極南城的人類聯軍有動員的跡象。”
“這個時候……”,貝高陽摸著頭皮苦惱的笑,“可真會抓時機。”
琢磨了幾分鍾後。
“你有沒有把握拖住他們一段時間?”,他對巫妖說。
尼古拉斯:“很難,除非……”
“除非玩家從後激站戰場上大舉回援?”
“是的。”
“這恐怕是他們的目的吧?”
“……我們別無辦法,極南城守不住的。”
貝高陽沉吟起來。
調一部分玩家回援不是不行,但治標不治本。
6層魔網的搭建雖然可以‘不停服’,但也不宜處於劇烈的震蕩中,需要一段不算長的建設期,人類諸國聯軍好巧不巧,正好趕在幾個節骨眼上。
也許他們的初衷是試探,可不巧的是,正好讓他們抓住了機會。
這可怎麽辦。
調玩家回援等於6測的推遲,這一推遲可就曠日持久了,一打起來,誰知道啥時候結束,那時候的戰場形勢要遠比現在要複雜,烈度還有可能超過,畢竟97層深淵不過側翼戰場,混亂陣營的高等惡魔早早就放棄了。
“你的意思呢?”,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他詢問起巫妖的意見。
如今尼古拉斯已經對魔網和玩家了解甚深,對眼下這個節骨眼的敏感性也深有體會,他猶豫了一下,說:“可以……先試著談判?”
貝高陽的眉頭一皺,不過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拖延時間?”
巫妖點頭。
貝高陽苦笑道,“我名聲在外,可不方便出面。”
“不用您出面,讓法師聯合會代表您去交涉,通過一些私下的渠道,這方面理事會的那些老家夥是輕車熟路,他們本來就跟聯軍有私底下的勾連。”
貝高陽點了點頭。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只是又要欠法師聯合會的‘人情’了。
理事會的那些老不死,都是些成了精的狐狸,別看他們現在好說話,簡直是有求必應了,可該露出獠牙的時候是一點都不會含湖的,他們對自己,對魔網,對玩家甚至對玩家本後的地球,都是很有興趣的……
唉,算了,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只要魔網和玩家成長起來,老子就是賴帳他們又能怎麽樣?
“讓黑炎……啊,不霍爾去?”
“還是我去吧!”,巫妖主動請纓,“黑炎和霍爾的工作不能落下,現在可是爭分奪秒”
“好吧,辛苦你了。”
送走巫妖,貝高陽看著面目大改得6層魔網的設計綱要,心裡老覺得這事不會這麽簡單,這時機抓的未免太巧了,早不動手,玩不動手,偏偏這個時候動手?
尼古拉斯?
不,不至於。
貝高陽想不出讓巫妖背叛自己的理由。
法師聯合會的苦力剛來,魔網和小愛正密切監視著,小魔淵都不可能知道詳情,何況諸神的爪牙!
難道真是巧合?
不!
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貝高陽起身去了霍爾和黑炎的實驗室。
大法師的實驗室不是那麽容易進去的,就算他是法師塔的主人,他們的雇主,也是先得到許可後才傳送入內的。
霍爾和黑炎兩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神色有些疲憊,兩人隨意的坐在真皮沙發上,見雇主進來,微微起身行禮。
“你們的工作要加快!”,他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我的敵人不允許在磨磨蹭蹭下去了。”
黑炎大法師神色微動,“是南邊?”
“對!”
“那就麻煩了!”,不需要多說,黑炎就明白雇主的急切是因為什麽。
魔網……
真是個天才的構思、神跡般的造物啊。
這個同階施法者的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麽,怎麽會有如此奇思妙想。
迦南之書……
嘿嘿,可真是巧,恰好讓他得到了。
黑炎跟霍爾商量一下,“……可以分階段實施,先實現一個整體的框架,後續在逐步完善設計好的部分,你看如何?”
“可以!”,貝高陽毫不猶豫的說。
“那就沒問題了,七天,七天我把我負責的那部分交給你”
霍爾也保證,“七天應該沒問題。”
“那就拜托了。”
說完傳送離開。
中高階施法者聚集合作的大實驗室,雇主直接闖入,毫不客氣的說了新的要求。
一個高階法師聞言愁眉哭臉臉,正要抗議。
“先實現一個整體框架,後續的工作再慢慢往裡面填充。”
“可是這樣一來,工期就大大的延長了。”,一個中階法師語氣弱弱的提醒。
貝高陽聞言一驚,是啊,工期大大延長,這些人勢必要常駐,原準備活一乾完就打發走的,就不太可能了。
難道這才是黑炎和霍爾的真正用意?
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一些?
貝高陽左思右想,都想象不出在魔網核心的堡壘裡,能有什麽陰謀詭計能威脅到自己,就算人類諸國的聯軍,拚著6測延後,將深淵戰場上的玩家主力調回,也不是擋不住。
這樣說,不是現在的玩家已經能戰勝他們了,而是他們付不出那樣的代價,也沒有那樣的決心。
算了!
無論有沒有陰謀詭計,6層魔網始終是身家性命所系,只要6層魔網搭建起來,更多的玩家湧入,有更多的‘錨’穩固著自身,就算一兩個神明的分身親自下場又能如何?
打不過你,你也啃不動我,能奈我何?
不過地球那邊可不能再生出什麽變故,也不能拖延啊!
——小余,別讓我失望!
此時的余慶東在寒風中打了個噴嚏,這時候已經入冬了,秋老虎徹底成為過去,初冬的寒意在今天早上初現威力,外面起了霧,氣溫首次降到零度以下。
但再大的霧,也擋不住閃光燈亮起的白光,再冷的天氣,也撲滅不了現場的熱情。
——第一屆元宇宙大會在魔都國際會展中心順利開幕。
余慶東只能站在主席台下左側靠近出入口的位置,淪為路人甲般的角色,全程帶著標準的微笑,迎接各國媒體雷達般照射過來的鏡頭。
主席台上的官樣文章已經進入尾聲,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聚集一堂,握手、面對鏡頭微笑,然後落座。
一個簡短的開幕致辭後,進入閉門會議的環節。
余慶東有幸列席。
精美、詳盡的草桉已經變成精美的‘招標文件’,安理會般的環形會議大廳一片紙張翻動的聲音。
沒有鏡頭,沒有媒體,每個人都放松了許多,嗡嗡的聲音漸起。
——歷史會如何記錄這一天?
想到此處,余慶東激動難耐,連大會開始的聲音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