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前,賀曌便拜托靈獅兄弟,從坊市買到一隻帶有一絲異獸血脈的信鴿,用來與四春城的藥幫傳遞消息。
當然,不是很頻繁。只有發生大事,李氏父子覺得自己身板弱,扛不住的時候,才能啟用傳信。或者,每隔一段日子,彷符使筆跡寫信,湖弄王白他們,也會以鴿子轉送。
此時看來,這一手起到作用。
【危,速歸】三個字,不是說遇見擋不住的事用。而是專門用來特指寧王,以及對方派遣的人,準備前往、即將抵達城池時,方可寫上。
“銀猊,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
“要不要我跟您一起去?”
憨憨老二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抹凝重的神色。
於是,主動請纓。
“不必。”
若是依舊處於煉煞大圓滿,他備不住會帶上兩頭獅子幫忙。
畢竟,它們兄弟倆實力很強。
可是今非昔比,以他的實力,只要不是服丹境的王白親自到場,差不多能應付過去。
再者說,一旦輔左數任寧王的老不死抵達城池,有沒有靈獅區別不大。
除非,包藏禍心打算把平安坊主拖下水。
人家對他夠意思,恩將仇報不太好。
“走了。”
話音落下,他蹭的一聲,化作一團水漬,沒入桌上的茶杯中。
“叮冬!”
“???”
銀猊眼珠一瞪,嘴巴一張,整隻獅當場驚呆。
人呢?
辣麽大的一個人,怎說鑽進茶杯就鑽進去了。
“恩公?”
它小心翼翼拿起裝著茶水的瓷杯,爪子忍不住晃蕩了一下,伴隨著茶水的飛濺,愣是不見丁點痕跡。
“乖乖,到底是什麽法術,如此神異。”
相比於老二的驚詫,當事人則更加驚訝。
上一次,使用水遁術的時候,比較急切,並未多次實驗。
他整個人處於一種奇妙的狀態,血肉之軀變為虛幻,跟能量體有許多相像之處,但又有些許不同。
“百裡之內,一瞬即到嗎?”
一百裡范圍內,只要他想可以出現在任意有水的地方。
百裡之外的話,需要一些尋找時間。
如同浩瀚無垠的宇宙,漆黑的奇異空間中,布滿密密麻麻的光點。
一個水藍色的巨大人影,正四處遊蕩尋找著出口。
每靠近一個光點,大腦中立即閃現出,周圍的環境。
可惜,全是畫面,並未有任何聲音傳入耳中。
“嗖——”
他急速尋找著,有關四春城的光點。
“找到了!”
一比之周邊光點要大上許多的光斑,顯現的是碼頭景象。
“嗯?”
根據碼頭方位,判斷藥幫方向,然後一個個尋找。
“蹭!”
水藍色的巨大人影,化作一縷水漬,沒入光點。
藥幫,總堂。
李氏父子兩個人愁眉苦臉,小李幫主的臉色,更是赤紅無比,比猴屁股的顏色還要深上幾分。不要誤會,只是肉身苦於火毒折磨,久而久之,變了顏色。
“怎辦?高符使的師兄率隊前來四春城,以他們的趕路速度,怕是天黑前就能到。神秘人,能不能擋得住?”
李老摳來回在房間內度步,急的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心情別提多糟糕嘍。
“咳咳...父親,要不我們跑吧。”
“跑?你能跑到哪兒!先不談北方被寧王牢牢掌控,即使逃出北方,隱姓埋名進入南方,過起普通人的生活,又能苟活多久。
一旦寧王大軍南下,奪得皇位呢?驟時,還不如一死了之,起碼不用受多大的罪,能死得痛快點。”
老李的臉上,愁的全是褶子。
寧王兵強馬壯,食月國唯一能跟對方掰手腕的燕雲軍,還不願意自相殘殺,現任皇帝老兒,他拿頭擋啊!
“希望神秘人,有能耐殺死高符使他的師兄們吧。”小李幫主徹底躺平,內心情緒極度複雜。打傷他的是神秘人,指望救他的依然是神秘人。
草(一種植物),糟心。
“你說得對,咱們倆的小命,藥幫上下老小,全靠著神秘人了。”
房間裡父子二人愁眉不展,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哧溜——”
李老摳歎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茶杯,打算潤下喉。
結果,一道水漬濺起,於他們驚駭的眼神兒中。
一個人影現身,站在房間正中央。
“砰!”
老家夥手中茶杯跌落在地,嘴巴更是張到極限。
“你你你你你......”
見識過不少大場面的小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抬起手顫顫巍巍指著人,磕磕巴巴愣是沒說出第二個字。
“異異異...異人!
”
老李萬萬沒想到,當初那個打了他兒子一掌,搞得小李終日受到火毒折磨的神秘人,居然是傳說中的異人。
其實吧,兩父子早有猜測,除了異人以外,誰能殺死異人?
只是...某人的行為、招式一類,他們分析一通,發現又有點不對勁兒。
怎看,都像是習武之人呢。
不過甭管是不是異人,他們倆全無反抗之力,唯有聽之任之。
但,真正確認神秘人是異人,二人仍然震驚不已。
“你們兩個乾的還不錯,及時通知了我。”
姓賀的不是沒防備,父子打算拖著他下水一起死。
“......”
大小李沉默,倒不是給人難堪,而是實在不知該說啥。
“鑒於你們沒有二心,我可以給些獎賞。”
“噗通!”
老李直接跪地叩首,聲音略有顫抖道。
“懇請大人,解除我兒體內火毒。”
最近幾個月,不是沒找過人想辦法。
可惜,火毒如附骨之疽,完全無法祛除。
只能心痛的看著兒子,每日午時飽受五內俱焚的折磨。
期間,要不是他照看得當,說不定小李已經自殺成功。
“嗯,吃的苦頭夠多了。”
如今的李幫主,不似往日意氣風發,臉色赤紅無比,肉身虛弱的可怕,說上一句皮包骨也不為過,頭髮更是掉光。
嗯...也有一定可能,是自己硬生生薅下來的。
心念一動,依附小李體內的火毒,瞬息之間消散無蹤。
“嗯?”
“我好了?我好了!”
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李幫主,感受著鮮甜的空氣,整個人欣喜若狂。
每日午時的五內俱焚,其實並不是最痛苦的。
疼,隻疼那麽一會兒,雖然受苦時恨不得開膛破腹,但只要有人按著,終究能挨過去。
唯獨平日裡的呼吸,那股自上而下的灼燒感,簡直是煎熬中的煎熬。
平平無奇的空氣,能聞出鮮甜味道,可想而知他遭受的痛苦有多麽大。
李老摳見此,頭嗑的更加起勁兒,恨不得把地板全給磕碎。
“行了,別磕頭了。告訴我,他們從哪個方向來。”
“東門!”
老李抬起頭,斬釘截鐵道。
“上一次,兩位符使正是從東門進入四春城。而東方乃是寧王封城所在,路上需要通過一線天。”
“一線天。”賀曌喃喃自語,暗自琢磨著。
李老摳口中的一線天,乃是從東面進入城池范圍,橫在必經之路上,數座大山中唯一通道的稱呼。
‘異人沒有急事的話,一般不會浪費煞氣趕路,更別提珍惜符咒。若是專門用來趕路的法寶,則另算。
可是通過水火石牌,能夠得知王白此人並不富裕。弟子出門辦事,還得拆分自己的中等法器,用於趕路的玩意兒,晾他也拿不出來。’
別說王白一個窮逼服丹境,僥是有錢如他,不照樣得靠著術法趕往四春城。
趕路的法器,那東西是煉煞界的奢侈品,不僅價錢貴,數量還很稀少,基本擺不上貨架。煉製此物的人,不用等出門,剛出火爐就得被搶光。
嗯...所謂的搶光,指的是給錢的那種,不是零元購。
‘頂多騎著幾頭異獸,還是戰鬥力賊拉胯的。一線天,是一個絕佳的葬身之地呀。’
思考一翻,他衝著父子二人吩咐道。
“當無事發生,該吃吃、該喝喝,日子照常過。”
話音落下,嗖的一聲不見。
小李:“......”
老李:“......”
話說的容易,誰能真正做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神秘人贏了還好,他們兩父子留下一條狗命,輸了呢?
死,怕是奢望。
“唉,聽天由命吧。往好處想,起碼你已不在遭受火毒折磨。”李老摳拍了拍,表情極度複雜的兒子。
四春城,三十裡外一線天。
兩座高聳入雲的大山橫在面前,中間留有一條縫隙。
當然,說是縫隙,其實比縫隙大太多。
起碼並排走三十人,沒啥大問題。
兩山旁邊全是連成一片的山脈,植被稀少不說,且俱是峭壁。
除非服丹境的高手,否則煉煞、築脈的異人,更願意騎著異獸通過一線天,而不是使用術法飛過。
不是所有人,跟他一樣煞氣儲存量驚人,非必要的時候,能省則省。
坊市外面,補充煞氣很費力。
可以恢復煞氣的煞玉、符咒、丹藥,全是錢。
“讓我看看。”
賀曌打開乾坤袋,琢磨著該用哪件法器。
“鎮邪劍,單體攻擊強悍,淘汰。”
出於謹慎考慮,王白的徒弟極有可能是成群結隊出動,得先動用群攻。
“只有水火石牌。”
水牌中點化的《天降暴雨》,攻擊時比較隱秘,可選。火牌威力貌似更勝,但沒有經過試驗,不知多長時間火隕石會墜地,萬一讓人得到機會溜了,大大不妙。
“水牌。”
“嗡——”
他雙手攥著石牌,向內源源不斷注入煞氣。
“轟隆隆!
”
天地間,頓時風雲變幻。
本是晴朗的天空,馬上變得陰雲密布,一道道雷霆響起,閃電照耀四方。
自一線天開始,烏雲迅速擴散,向周圍蔓延。
片刻工夫兒,徹底籠罩四周山脈。
一些準備進山采藥的人,立即罵罵咧咧返回。
下雨天進山,找死!
“很奇妙的感覺。”
他像是一個操控天氣的神靈,只要煞氣不斷的話,能隨意控制烏雲籠罩的范圍。當然,亦能任意范圍降雨。
至於究竟是毫無威力的雨水,還是能夠貫穿金剛鐵甲的水箭,全在一念之間。
“虧得我有個藍BUFF。”
五髒中心、肺、脾晶化,煞氣量龐大的嚇人。
想一想,三條礦脈,一年儲備的煞池,裡面蘊含著多麽龐大的煞氣?
說他是超小型的煞玉礦脈移動機,絲毫不為過。
小是小了點,可好歹是礦脈。
“一般煉煞士駕馭不了點化後的水牌,服丹境不算。”
閑著無聊,先降雨吧。
等到目標出現才下雨,人家突然有了警惕怎辦?
雖然概率有點低,但他不在乎消耗的那點煞氣,隨便呼吸兩口空氣,煞氣能完全恢復。
“劈裡啪啦......”
豆大的雨滴落下,滋潤著山脈上的植被。
“轟隆隆——”
烏雲中,不時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霆。
“駕!”
“駕!”
臨近一線天前的山中,一隊五人騎著帶有鱗甲,長有獨角的馬,飛速趕向四春城。
“師兄,能不能搞來趕路的法器?每次要去完成師父他老人家的吩咐,咱們都要騎著魚鱗馬。”隊伍中,一位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滴滴咕咕道。
“朝夕,咱們哪裡有錢啊。最便宜的飛舟,價值不下於寶器。”領頭的師兄聞言,到沒有怪罪師弟,反而是柔聲安慰道。
“說起飛舟,到底是哪個煉器師,將之煉成船的形狀?太醜了!”名為朝夕的年輕人,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哈哈哈,小師弟。飛舟材料特殊,能令天地間的煞氣,如水一般托著飛速前進。不做成船的模樣,難不成做成馬車的形狀?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可以倒是可以, 只要多給點錢,煉器師不介意麻煩點。只是速度上,要比船慢上三五倍。所以,你要好看,還是要實用?”
另一位年約三十的女人,鶯聲燕語道。
“師姐,這小子啥不懂啊?只是趕路太過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天罷了。”另外兩個二十余歲的年輕人,其中一人揭穿朝夕道。
“喂,你......”夢朝夕聞言,惱羞成怒,正欲大聲反駁。
“前面下雨了,穿上蓑衣,戴上笠。”
聽到大師兄的話,四人老老實實從各自的乾坤袋中,拿出擋雨的雨具。
然後,一頭闖入烏雲之下。
從遠處望去,如同鑽入了一隻猙獰惡鬼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