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靜安坊離開後，賀曌愣是轉悠五個時辰，方才找到一處合適的布陣地點。

　他望著手裡巴掌大小的血蝠乾屍，覺得最好有備無患，陣法范圍盡量要比不久前，末代龍首坊主轉變的龐然大物，要大上一些。

　別看現在的煞獸屍體，堪堪手掌大小。雙手一合，便能煉製成丹。可誰也不敢保證，蝠身上篆刻的奧妙符文，經由雙重火焰焚燒，是否依然能發揮作用。

　一旦慘遭破壞，失去原有效果的話，遮天蔽月的蝠軀砸下，死倒是不可能死，但沒必要偷懶搞得自己一身狼狽。

　所以，全力以赴下，《天地烘爐大陣》的面積，遠遠超出前幾次的布置。

　“呼——”

　深深吐了一口濁氣，全套不打折扣地執行下來，搞得他本人亦是有些疲憊。

　關於陣法的布置，可不是簡簡單單放大縮小陣眼的問題。乾系到方方面面，中間任何一個步驟沒考慮到，開啟大陣的後果，輕則毫無反應布陣失敗，重則引起周圍煞氣絮亂暴動。

　實力但凡弱一點，指不定能把布置者，一塊給帶走。

　再三計算，腦子裡大概過濾一遍全程，發現並無疏漏後。

　他緩步走出陣法，站在邊緣處，雙手掐印。

　“轟——”

　《天地烘爐大陣》啟動，大地頓時開裂，熊熊地火從裂縫中噴湧而出。明明日落西山，可大日烈焰滔滔不絕，絲絲縷縷從天而降，流轉匯聚一團純白焰火，遮天蔽月般，上下焚燒陣中血蝠乾屍。

　“卡察......”

　一道清脆如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火焰中閃過一抹銀白色的璀璨光華。

　“轟隆隆！

　”

　緊接著，一隻碩大無比的血色蝙蝠，呈現於眼前。

　無論看多少次，場面都挺壯觀的。

　當然，跟某些古神的體積相比，它倒是顯得小巧玲瓏嘍。

　烈焰彌漫，周圍溫度暴漲。

　以陣法為原點，方圓百裡的土地，在高溫的炙烤下，瞬息之間變得龜裂，一些植物乾脆化為灰盡。

　山林間野獸，血肉登時蒸發一空，噗通一聲摔倒在地，焦屍四分五裂。

　虧得他尋覓的地點，是一處荒無人煙的僻靜之地，否則不少凡人怕是會遭殃。

　“嗤嗤嗤......”

　波及百裡的裂縫中，冒出陣陣熱氣，令溫度更上一層樓。天地仿佛變作蒸籠，蒸烤著籠子內的萬物。

　別說普通人堅持不住，哪怕是一些煉煞境的異人，要是沒有降溫方面的術法、符咒、法器的話，照樣挺不住。

　“乖乖。”

　始作俑者亦是沒想到，自己布置的超大型《天地烘爐大陣》，竟然有如此嚴重的後果。

　丹成之後，甭說幾十年，哪怕過去百年，這片大地一時半會兒，肯定無法擺脫乾枯的境地。

　“人造火焰山啊。”

　一直以來的謹慎，救了不少無辜人的命呀。

　時間飛速流轉，轉眼間來至第二天。

　他望著血蝠龐大，好像沒怎地的屍身，不由得陷入沉思。

　不是不清楚，煞獸的肉身強悍，可硬扛著地火+天火焚燒一夜，多少縮一點水，或者有點焦黑的印記，好歹給點面子。

　一點屁事沒有，當《天地烘爐大陣》是擺設嘛。

　無奈下，他只能繼續等待。

　“要不是怕進階陰神境之後，煞獸屍身煉製出來的大補丹，無法提升肉身的話......”賀曌滴咕了一句，便不再理會，刷熟練度吧。

　【熟練度:720(圓滿)】

　從昨天晚上啟動陣法，他一直默默刷著圓滿級別的熟練度。

　陣法的好處是，一旦開啟且布置時並無差錯，那麽不用過多關注。

　畢竟，借用的是山川地理、天氣星象之力。

　六個時辰，轉瞬即逝。

　【+720熟練度(圓滿)】

　【熟練度:1440(圓滿)】

　“嗯?”

　他一支緊閉的雙目睜開，停下體內時刻維持的《神行術》。

　無他，有人接近《天地烘爐大陣》。

　“蹭——”

　人影消失，於火光的照耀下，只能看見一縷流光，奔向遠處。

　另一邊，幾個鬼鬼祟祟的家夥，渾身大汗淋漓地看著陣法中的龐然大物。

　“乖乖，這是個什麽玩意兒，怎麽生的如許巨大?”

　“大哥，看起來像是人為的，有點丹爐煉丹的意思！”

　三個人七嘴八舌討論起來，總結下來就是火裡面的蝙蝠屍體，絕對是萬中無一的好玩意兒。要是能夠得到的話，下半輩子指定不用愁啦。

　“可憑借咱們三兄弟的實力，貌似拿它沒辦法啊。”

　一黃一白兩種火焰，別說碰一下，他們站在遠處，炙熱氣息逼得人不敢近前。真要一頭扎進去，怕是要灰飛煙滅。

　《從鬥羅開始的浪人》

　“笨蛋！”

　領頭的罵了一句，然後開口解釋道。

　“咱們沒辦法，不代表坊主們沒辦法。把消息賣給他們，怎地也能賺一筆吧?”

　話音落下，兩個小弟連連點頭，吃不著肉，喝口湯總沒問題吧。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姓賀的黑著臉，一腳把他們三兄弟踹進陣法裡面。

　三位煉煞士進入天地烘爐大陣，隻來得及驚呼一聲，便徹底沉寂下去，直接慘遭火焰覆身，燒的渣也不剩。

　“怪不得不敢再上前一步，實力低到連陣法都不願意煉成補丹的地步。無知者，當真無畏。”

　他到不擔心有人能破壞大陣，能夠抵禦地火+天火的人物，怎地得是服丹境，且虛丹未必能扛多久。

　進入後，欲要行破壞之舉，必須得具備大量的陣法知識，否則狂轟亂炸不頂用。除非，一招能毀滅大半陣眼，要不然一切俱是無用功。

　服丹境+陣法大師，門檻高到離譜，不能說沒有，只是很稀少，少到一輩子見不到一面。

　何況，他不是個死人，怎麽可能坐視不管。

　兩天、三天、四天、五天......

　一連七天過去，血蝠總算稍微縮水，體型小了一圈。

　他的熟練度，同樣刷的不亦樂乎。

　【熟練度:9240】

　一連七天，並沒有不停歇。

　偶爾需要眯一會兒，或者停下來，清理一翻雜魚。

　連著七天火光大盛，煉煞士們又不是傻子，自然要來探查一番。

　然後，凡是靠近天地烘爐大陣的異人，沒一個生還。

　於是，一些詭異傳說，漸漸流傳起來。

　伴隨著傳說度增加，一些膽大的人，來的更多。

　賀曌沒有手軟，來一個送走一個，小補丹硬是收集二十多顆。

　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陣法壓根不屑，或是根本煉製不成丹藥。

　可想而知，有多少二貨白給。

　十天、二十天、三十天、四十天......

　四十九天后，他盯著陣法中，微不可查的血光，感慨著整天碰見蠢貨的日子，終於到頭嘍。

　小補丹增長到一百五十多顆，每天得抽出一兩個小時，專門處理膽子大的煉煞士們。

　關鍵是，他們不是一股腦來，而是斷斷續續，從四面八方各個方向冒出來。

　不需要龍爭虎鬥，一人一腳的事兒。

　大半時間，全部浪費在趕路上。

　至於熟練度嘛，或許是最近一段日子，唯一喜人的了。

　【熟練度:60000(圓滿)】

　起碼能將三門功法，晉級至登峰造極。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爆開，天地烘爐大陣內的火焰，突兀猛烈收縮，像是畫面倒退一般，短短幾秒鍾，照亮半邊天的焰火，了無生息地消失。

　“蹭！”

　他瞬間暴起，飛奔陣法中心。

　轉眼，抵達。

　地面上，靜靜躺著一粒血色丹藥，丹丸上是一隻簡筆蝙蝠圖。彎腰俯身抄起，二話不說丟進嘴裡，隨便嚼兩下，吞入腹中。

　“轟！

　”

　一股龐大洶湧的熱流，從小腹處升起，而後流向四肢百骸。

　“卡卡卡......”

　血肉撕扯，骨骼摩擦。

　沒有預想中充氣變大，反倒是像數十把鋼刷，瘋狂在體內洗涮。

　一般人搞不好真的會活生生疼死，哪怕不死也得搞到精神崩潰。

　可惜，狠人曌顯然不是個善茬。

　“就這?能不能來的再猛烈一些！”

　話音落下，他就明白啥叫做禍從口出。

　更猛的，來啦！

　“轟——”

　“哎幼我槽。”

　眼前一黑，差點沒疼昏。

　好半天，劇烈痛苦，如潮水般退下。

　“呼——”

　一口濁氣吐出，整個人由內到外，散發著一股巨大的壓迫氣勢。

　任何物種在他面前，如瑟瑟發抖的羔羊，遇見一隻縱橫山林的猛虎。

　那是一種源自食物鏈頂端的威懾，刻印所有生物骨子裡的基因畏懼。

　“大補丹，真猛。”

　肉身提升幅度，比吞服大虎所練的丹丸，都要恐怖數倍。

　整體來算的話，約莫是一倍有余。

　不可思議！

　他的身軀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強化，如今吞服一顆丹藥，翻上一倍是一種什麽概念?

　再跟大虎打一場，站在原地不動，對方傷不了！

　啖血刀砍在身上，頂多能留下一道白痕，想要破防難如登天。

　換句話說，此時的肉身比道器還要堅硬。

　一些術法即使擊中毫無防備的身體，照樣能無傷。

　並且，他貌似產生了一個特別的能力。

　心念一動，周很三米內的煞氣，迅速陷入絮亂暴動。

　任何法術侵入，會瞬間瓦解。

　“我現在算不算是煞獸?”

　不，他比煞獸亦要可怕無數倍。

　“針不戳。”

　“哧溜——”

　言罷，風馳電掣般離開，留下一片籠罩百裡范圍的乾枯龜裂大地。百年內，想要重新煥發生機，估計不可能。

　翌日，賀曌來到一處方圓千裡荒無人煙的雪山。

　他一路北下，走出食月國領土，進入草原。

　誰清楚晉級陰神境會鬧出啥么蛾子，索性找個千裡無人的地，發生點啥都無所謂。

　當然，最重要的是安全。

　“轟！”“轟！”

　雪山內部傳來巨響，引得大片雪崩。

　他以鐵拳硬生生，從山外轟入山體內部，鑿出一山洞。

　盤膝而坐，靜氣凝神。

　從乾坤袋中取出白玉瓶，拔下瓶塞後，誘人氣息彌漫。

　大腦不斷催動著他，一口飲下澹藍色的煞獸之血。

　對此，著名狠人不為所動。

　別以為你是我的大腦，就能控制老子的行動。

　想要?

　我偏偏不喝，即使嘴角留下不爭氣的口水，卻依舊巍然不動。

　本能是吧?

　今兒，老子我好好治治你。

　僵持一天下來，那股衝動慢慢減少，直至徹底壓下。

　“哼！”

　他張嘴一口飲下瓶中煞獸之血，與平常補丹不同的是，並不是熱流，而是一股陰冷的氣息。

　待到獸血落入胃中，腦子裡各種負面情緒，像是蓄滿水的大壩，轟的一聲衝破阻攔。

　陰狠、毒辣、嗜血、殘忍、無情、變態，等等衝動，令他整個人，面目扭曲。

　馬丹，便宜師父沒說飲下煞獸之血，還有這種負作用呀。

　魏山:“對不起。”

　人家又沒喝過，怎能未卜先知。

　當初傳授關於煞獸的知識，還是從古籍中總結歸納出來的。

　虧得他事先，壓製過一次本能的衝動，要不然的話，指不定得衝出山洞，找人虐殺取樂。或者，乾脆做出一些，變態看了都要直呼變態的事情。

　強大的意志力，愣是壓製住負面情緒的衝擊，將之悉數控制。

　體內的煞獸之血，落入胃中並沒有停下，反而是越過晶化髒器，落在金丹之上。

　“???”

　下一刻，染血金丹煥發出無比絢爛的光。

　一種...一種...一種十月懷胎的感覺，油然而生。

　沒錯，雖然他沒懷過孩子，可懷子不過如此吧?

　“卡擦......”

　金丹之上，裂開一條縫隙。

　他，沒有驚慌失措。

　依然安靜的盤膝坐在地面，以理智死死壓製欲望。

　“卡擦......”

　第二條裂縫綻開，緊隨其後的是愈來愈多的縫隙。

　“卡卡卡...卡察......”

　密密麻麻的裂縫， 布滿金丹表層。

　一縷縷幽藍色的光，從縫隙中綻放。

　“轟——”

　金丹崩碎，一抹耀眼藍光，透過器官、血肉、皮膚，擴散至全身上下。

　然後...然後賀曌親眼看見，一個縮水數倍，拳頭大小的人誕生。

　“......”

　飲下煞獸之血，需要生個孩子?

　這孩子到底算我的，還是煞獸的，或者是我們倆的?

　緊接著，一股信息傳入大腦，令他松了一口大氣。

　小人不是他/它的孩子，而是傳說中的——陰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