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奔波了一天時間,行軍達到三十余裡的飛虎軍。
最終還是趁著夜色來臨之前,選擇了一處要塞安營扎寨。
夜色中。
一批批披甲士卒打著火把手持兵刃來回不斷的在營地四周巡視著。
經過黑雲山脈整肅軍法之後。
幾乎無一士卒,再敢在巡夜中有所松懈。
飛虎軍中軍大帳內。
徐陽端坐於上位之上。
其身前,左右兩側分別坐著十余位領兵將領。
一場針對於行軍途中所遇到的種種細小問題的匯報,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千裡之穴,毀於蟻穴。
有著嶽武穆練兵紀要在手的徐陽, 如何會允許此等悲劇的發生,
從士卒飲水,到士卒如廁,幾乎每一個細小的事情徐陽都會不耐其煩的跟進。
就在中軍大帳議事進行的如火如荼之際。
飛虎軍臨時營地外,巡夜士卒卻發現了一絲異常。
不遠處似乎有著數十個黑色身影正在朝著臨時營地走來。
“戒備!”
“馬武,快去通知百戶!”
巡夜什長發現狀況下第一時間低聲下達指令。
伴隨著命令一步步上傳,很快便傳到了徐陽的耳中。
聞聽臨時營地外有著數十道鬼祟身影正在靠近。
原武略軍的一些將領瞬間來了精神。
相比在帳內一五一十的複盤這些細節, 他們似乎更願意提刀與敵人廝殺。
“趙萬石,去看看。”
徐陽環視眾人,緩緩吩咐道。
“議事繼續,若是誰再敢走神!軍法伺候。”
“千裡之穴,毀於蟻穴,史書上,無數血淋淋的例子無一不在告訴我們!不注重行軍細節會帶來怎樣的災難。”
“即日起,無論是誰,但凡被都察院抓到喝生水,一律軍法伺候。”
徐陽面無表情的掃視過大帳內的每一個臉龐,一些心虛之人見徐陽目光看來不由得低下了頭顱。
喝熱水,這一點,顯然無論是原武略軍士卒也好,還是將領也罷,都有些不太適應。
相比熱水,他們更喜歡捧起河邊清水大口痛飲。
但,此舉極有可能會給敵人帶來可乘之機。
若是在上遊投放一些毒藥, 亦或者一些死豬、死羊、死老鼠之物。
下遊士卒飲了這種清水,會帶來什麽下場,不用徐陽細說所有將領心中都明白。
但,有些習慣是數十年養成的,想要三言兩語扭轉他人習慣。
顯然是一件極其不現實的事情。
“都察院人手有限,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飲水這種小事。”
“故,我宣布自即日起,但凡哪一支軍伍出現大量士卒腹瀉、病倒等情況”
“其所屬將領,一律從嚴處置,諸位可有意見?”
徐陽起身,踱步於中軍大帳內,每走到一名將領面前,都會放慢腳步。
一股無言的壓力瞬間籠罩在中軍大帳內。
現代責任,過分嗎?
過分。
但特殊時期,當用重典!
“末將遵令!”
就在一片沉默之中,耿嬋兒率先出列大聲應道。
“末將遵令!”
“末將遵令!”
“末將遵令!”
一聲聲遵令聲中,嶽婉寧、趙小虎、趙鐵柱、薑武陽等人紛紛起身回應。
“末將遵令!”
“末將遵令!”
片刻後,滿堂無一人落座。
“很好,希望諸位記住今日的承諾,士卒跟隨我等出征, 是為了建功立業!”
“不是為了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 便倒在路上!”
“而其原因,卻只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徐陽踱步走向高台, 朗聲開口說道。
至此,行軍途中所發現的一些小問題全面溝通到位。
徐陽所選擇的方式也是異常的簡單粗暴,那便是連帶外加責任到人。
“各自回營歇息!”
徐陽大手一揮,今晚議事正式結束。
片刻後。
先前人滿為患的中軍大帳再度變得空蕩蕩起來。
“主上。”
“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是沈氏商行的沈東家和一些夥計。”
趙萬石掀開門簾走進中軍大帳恭敬稟報道。
“人帶來了嗎?”
對於那些鬼鬼祟祟身影的身份,顯然徐陽早有預料,聞言神色絲毫未變。
“帶來了,屬下這便讓他們進來。”
趙萬石急忙出言回答道,見徐陽點頭,這才快步走出了中軍大帳。
片刻後。
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之內,但從身形上便能看出是個胖子的人被趙萬石帶到了中軍大帳。
見徐陽擺手,趙萬石這才退出中軍大帳在帳門外等候。
“沈萬全拜見徐將軍。”
黑袍人掀開黑袍,露出其內白胖的臉蛋,赫然正是沈氏商行的東家沈萬全。
自上次前往飛虎軍營地押寶之後。
沈萬全便徹底與飛虎軍綁在了一條船上。
此番負責為飛虎軍押送糧草的重任,自然便落於沈萬全手中。
“沈東家還請入座。”
徐陽伸手指了指自己下方的一個座位平靜道。
待沈萬全入座後,便直接開門見山道:“事先交給你的那些東西都帶來了嗎?”
“回徐將軍問,全部帶來了。”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此番出動的馬車都是經過特殊改造的。”
“那些東西全部都在馬車暗格之內。”
沈萬全拱手抱拳,快速稟報道。
那日從飛虎軍營地出來之後,沈萬全便已然在為今日做準備了。
對於徐陽鄭重交代的事情,沈萬全可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做的不錯。”
“明日我會安排一千騎兵,一路護送你們。”
“接下來的事情,你明白該如何去做嗎?”
對於聰明人,徐陽從不吝嗇自己的誇讚話語。
“明白,還請將軍放心,這次所選的夥計都是信得過的。”
“而且,這段時間以來,小的已經按照您給的錦囊對他們進行了嚴格的訓練。”
“若是只是您說的那些,尋常人等絕對看不出來異常。”
沈萬全嘿嘿一笑,顯然對自己的成果極有信心。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而徐陽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兵馬出動之後,糧草再行。
一來、飛虎軍並沒有充足的兵力護送糧草先行上路。
只能讓沈萬全帶著三千民夫加夥計跟在大軍身後吃灰。
二來、則是因為飛虎軍內已然普及的玻璃罐頭,一車車玻璃罐頭加上常用的乾糧,倒是足夠飛虎軍堅持到別人難以想象的時間。
三來,則是因為徐陽的一系列計劃安排。
“做的不錯。”
“若是真如你說的那般合格,此戰過後,論功行賞之際當記你一功。”
徐陽輕笑著略作鼓勵。隻讓牛耕地,不讓牛吃草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徐陽可乾不出來。
“能為徐將軍效力,是小的的榮幸。”
沈萬全滿臉嚴肅拱手抱拳道。
“在我面前就莫要裝這些樣子了。”
“回去後,記住我的要求。”
“飛虎軍從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功臣,也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害群之馬。”
徐陽輕笑著下了逐客令,言語間勉勵有之,警告亦有之。
“遵命!小的告退。”
沈萬全臉色一正,鄭重抱拳行禮道。
待沈萬全離去之後。
徐陽提著油燈邁步走下高台。
與堪輿圖旁席地而坐。
借助著油燈的光芒不斷的上下打量著堪輿圖。
自從得知棣州發兵兩萬增援濟南城之後。
徐陽便基本上放棄了一開戰便命陳亮、王大力、林士堅等人裡應外合打開城門放大軍入內的計劃。
一來,今日的濟南城與昨日不同,多出來的兩萬棣州兵馬便是變數。
二來,濟南城內極有可能存在著金軍高層,若是如此,一旦陷入巷戰,單單憑借一萬七千人的兵力,飛虎軍可不佔優勢。
莫要忘了,城內巷戰,鐵浮圖與紅衣大將軍炮的威力將會大打折扣。
也正因如此。
方才有了徐陽與沈萬全適才所說的計劃。
分而化之。
以糧草為誘餌,引誘敵軍雙面開戰。
從而達到部分戰場上以絕對兵力殲滅敵軍的有生力量。
“尋趙鐵柱前來。”
徐陽微皺著眉頭不斷地打量著眼前的堪輿圖,口中輕聲吩咐。
“遵令!”
營帳外,趙萬石快速應是,隨即大踏步離去。
戰時,他這個都察院首任都察使、黑衣衛統領,嚴格意義上來說相當於徐陽的行軍秘書。
不一會的功夫。
趙萬石便帶著趙鐵柱趕來營帳。
“將軍,您找我?”
一頭霧水的趙鐵柱開口詢問道。
適才議事結束後,趙鐵柱回到營房衣服都脫好了,正打算入睡。
便被趙萬石急匆匆的給叫了過來。
“坐。”
徐陽頭也未抬,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空地。
待趙鐵柱坐下後,徐陽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堪輿圖。
“這個地方距離濟南城八十裡左右,是咱們此番出征的必經之路。”
“道路廣闊,周邊無山無大河,最是難以埋伏。”
“同時也是最適合大規模作戰的好地方。”
徐陽在堪輿圖上畫了一個圓圈,圓圈中的地形從堪輿圖上來看是一片平坦之地。
最是適合騎兵作戰。
“將軍,恐怕濟南城的兵馬不會輕易走出城牆。”
趙鐵柱撓了撓頭有些不解的望向徐陽。
早在出征之前的議會上,徐陽便說過濟南城的兵馬現如今都集中在了濟南城內。
既然如此,此地適不適合的大軍團作戰又有何意義?
濟南城的兵馬又不會出城。
“如果此地只有三千民夫與一千騎兵呢?”
“如果這四千人還護送著無數的糧草呢?”
徐陽輕笑一聲,緩緩開口說道。
“將軍的意思是,以糧草為誘餌?”
“可,此地根本就不適合埋伏啊。”
趙鐵柱撓了撓頭,滿是不解的開口詢問道。
誠如徐陽先前所說,此地道路平坦,視野開闊,絕對適合騎兵以及大軍伍作戰。
但,它絕對不適合埋伏。
濟南城掌權者也不是傻子,會輕易放棄城池選擇與飛虎軍在野外硬碰硬。
伴隨著金康王完顏金洪的身死,飛虎軍的威名早就傳遍山東路了。
但凡濟南城掌權者有一丁點的腦子,恐怕都不會選擇在野外決戰。
“糧草是誘餌,也是毒藥。”
徐陽輕笑著搖了搖頭。
隨即再度開口說道:“如果此地只有一千騎兵,三千民夫,其余飛虎軍士卒都在八十裡外的城牆下。”
“如果你是劉天勝,亦或者是他背後的金軍高層,你會不會心動?”
趙鐵柱重重的點了點頭回答道:“會,敵軍不知我軍糧草儲備的情況下,一定會尋找一切可以尋找的機會,切斷我軍糧路!”
“尤其是在我軍大部軍力都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的情況下。”
趙鐵柱越說眼神越是明亮。
“將軍的意思是將讓我帶人將三千民夫替換下來?”
“從而達到掩人耳目,外加出其不意的效果?”
趙鐵柱外表憨厚,但其內心的聰慧絕非外表表現的那般簡單。
若是真的無比憨厚,趙鐵柱也不會活著遇到徐陽。
“可是。”
趙鐵柱沉吟一聲,有些不知該說不該說。
“有話但說無妨。”
“是。”
趙鐵柱應聲過後,快速開口說道:“可是將軍,那三千民夫未受過訓練。”
“這一路走去,豈不是輕易便露了餡?”
“畢竟飛虎軍行軍向來極其嚴格,每個士卒每一步邁出多大的步伐都是有著嚴格要求的。”
“那三千民夫貿然加入進來,豈不是會亂了行軍步伐。”
“從而被敵人察覺到異常?”
徐陽微微點頭,趙鐵柱所說的問題也是徐陽一開始最擔心的問題。
總不可能因為要掩人耳目便讓所有士卒遷就那三千民夫吧。
正因如此,徐陽才會暗授沈萬全錦囊,讓沈萬全必須不顧一切練兵。
不求那些夥計能夠上陣殺敵,只要步伐不出問題便可。
至於原本的民夫,徐陽則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那些民夫基本都出自飛虎軍家眷區的各個工坊。
而工坊,在無事之時也會對那些人進行一定的訓練。
“三千民夫中有兩千余人是從家眷區調來的。”
“剩下的全是沈氏商行最聰明伶俐的夥計,這段時間訓練下來,步伐上已然足夠以假亂真了。”
徐陽笑了笑開口解答道。
“如此一來,末將便沒有問題了。”
趙鐵柱痛快答應道。
至於敵人會派來多少兵力,趙鐵柱則絲毫沒問。
無論來多少,他都要選擇迎戰,這是他身為飛虎軍校尉的底氣。
更是飛虎軍士卒日複一日艱苦訓練所帶給他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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