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眨眼即過。
失足墜落山崖的那位黑衣衛,最終還是沒能生還。
三日後辰時。
用過早飯之後。
中軍大帳內再度坐滿了將領。
徐陽端坐主位,端起茶杯靜靜的品了一口得自常羅山山頂庭院的上好香茗。
不得不說。
這項廣權人品如何暫且不提,單單說那品味,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細細品味了一番那口齒留香的香茗。
緩緩的將茶杯放置於桌面之上。
徐陽環視眾人平靜道:“戰爭已經結束三日了,黑雲山脈所有兵寨全部搜查完了嗎?”
趙萬石起身出列雙手抱拳恭敬道:“回主上,全部搜查完畢。”
微微點頭,徐陽平靜道:“戰果如何。”
趙萬石快速從懷中掏出一張宣紙,朗聲道:“此戰,我軍共繳獲戰馬兩千匹。”
“短刀一萬五千柄。”
“長刀七千柄。”
“長槍五千柄,盾牌六千張。”
“弓箭三千張,箭矢十二萬支。”
“金銀合計是十二萬兩。”
“戰俘八千人。”
“以上便是我軍此番行動所有收獲。”
趙萬石話音落罷,中軍大帳內瞬間鴉雀無聲起來。
一死九傷,換來如此多的財貨以及兵刃,誰敢言此戰不值?
對於此番戰果,說實話,徐陽內心是無比滿意的。
別的不提,單單是十二萬兩金銀,便已然值得他發動此番戰爭。
更別提還有八千戰俘。
“各軍伍戰功統計出來了嗎?”徐陽微微點頭,隨即看向身旁的徐大。
徐大迅速出列恭敬回答道:“回主上,各軍伍戰功已然統計完畢。”
說著,徐大從懷中掏出一本軍功冊,恭敬的遞給徐陽。
軍功冊一出,瞬間吸引了大帳內除徐陽外所有人的目光。
軍功,不僅僅關系著各自的前途,更關系著各自的錢途。
徐陽伸手接過軍功冊,緩緩翻閱。
中軍大帳內,瞬間只剩下嘩嘩的翻書聲。
一刻鍾後。
徐陽將手中軍功冊向下傳遞。
“諸位都看看你們的軍功。”
說罷,徐陽微閉雙眼閉目養神。
半個時辰後。
當最後一人臉色難看的將軍功冊雙手呈交上來後。
徐陽緩緩睜開雙眼平靜道:“都看過了?”
“回將軍看過了。”眾人異口同聲回答道。
“此戰,各個軍伍做的都比較不錯,但,做得不錯的前提是因為有著紅衣大將軍炮的存在。”
“若是沒有紅衣大將軍炮,此戰會如何?”
徐陽緩緩起身踱步於中軍大帳內。
見一眾將領皆面露思索,心中不由得點了點頭。
驕兵思想,要不得。
適當的打擊,對於此時的飛虎軍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片刻後。
見眾人仍面露沉思,徐陽緩緩開口說道:“若是此番匪兵主將沒有輕敵,戰爭又會是如何走向?”
話音落罷。
一時間,眾將領或緊鎖眉頭,或閉目沉思,或不停的用手指敲擊著膝蓋。
片刻後。
孔泰、孫景、薑武陽三人幾乎同時雙手抱拳欲起身回答。
徐陽微微擺手,示意三人稍待片刻。
三人不解,但也只能拱手安坐。
這一等。
便直接等了大半個時辰。
其內,一個個將領相繼抱拳欲要回答。
但都被徐陽一一製止。
大半個時辰後。
見所有人都思索出來答案。
徐陽目視眾人緩緩說出了第三個問題:“若各位是此番匪兵將領,該當如何布局?”
這一問,直接讓時間從巳時過渡到了午時。
一個時辰的時間裡,數人起身欲回答徐陽問題。
但,依舊被徐陽給阻攔了下來。
午時。
氣溫緩緩上升。
中軍大帳內,一些將領不由得感覺渾身燥熱起來。
主座之上。
徐陽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
目光緩緩掃過眾將領的臉龐。
日子還長。
飛虎軍想要欲要健康茁壯的成長,便不能僅僅依靠徐陽自己的力量。
若是飛虎軍將領也如同那張忠衛、項廣權一般,飛虎軍談何壯大?
難道僅僅憑借武力?
一萬兩千人能打三萬人,難道還能打十萬人?二十萬人?
甚至過百萬人?
午時一刻。
徐陽放下手中茶杯,拍了拍手,喚醒仍在沉思的飛虎軍將領。
“最後一個問題,此戰過後,紅衣大將軍炮的存在在有心人眼中,將再也不是什麽秘密。”
“若是日後再起戰事,敵軍同樣擁有紅衣大炮。諸位該當如何應對?”
“今日的四個問題不用著急回答。”
“明日回城,攜帶八千戰俘我軍預計五到七日才能回到泰安城。”
“這回城的時間,便是諸位思考的時間,回城後,今日在座的將領,每人呈交一份答案給我。”
“記住,是四個問題的答案,而不是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
此言一出,中軍大帳內,瞬間響起低微的哀聲載道聲。
徐陽目光緩緩環視眾人。
每當徐陽看向一人時,那人便會正經端坐。
徐陽輕笑一聲緩緩開口說道:“我知道大帳內會有人有怨言,甚至我可以猜出來你們的怨言是什麽。”
“無非是覺得,飛虎軍此戰一死九傷,如此微弱的戰損便拿下了兩萬匪兵,感覺自己已經十分強大了。”
說著。
徐陽緩緩起身,於中軍大帳內緩緩踱步。
每一步,都走的極慢。
每一步,都給足了那些不思進取私下抱怨的將領無比沉重的壓力。
“諸位,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孔泰,你來告訴大家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徐陽目光看向正經端坐的孔泰點名道。
孔泰快速起身拱手行禮後開口說道:“曾子這句話的是說,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替別人做事有沒有盡心竭力。”
“和朋友交往有沒有誠信,老師傳授的知識有沒有按時溫習。”
“曾子的話雖間接,但其內卻蘊含了一句哲學道理,那便是【君子需嚴於律己。】”
徐陽微微點頭,示意孔泰入座。
隨即開口道:“我等不是聖人,亦不是君子,但我等是麾下士卒的上司,是麾下士卒的依靠。”
“若是我等不能從失敗與成功之中汲取經驗。他日,若是我等遇到今日相同的情況,應當如何應對?”
一番話,說的眾將領啞口無言。
徐陽再度踱步。
邊走邊開口說道:“大戰結束後的這三日,每一日我都會不定時的私自巡查營寨。”
“諸位可知這三日我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
一番話說的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能夠回答徐陽的問題。
徐陽緩緩邁步走向主座。
臨近主座時,猛地抽出主座旁那象征著徐陽身份的唐橫刀。
“噌!”的一聲。
唐橫刀出鞘。
徐陽單手持握唐橫刀,目光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看向眾將領。
“這三日,我見到了我飛虎軍士卒以強者之姿態,欺壓戰俘。”
“這三日,我見到了我飛虎軍士卒,私底下偷偷尋了那營寨中的酒水,三五好友約在一起,趁著夜色,於營帳內喝的大醉伶仃!”
“這三日,我見到了我飛虎軍巡守士卒,趁著夜色偷偷潛入營寨歇息!視大家安危於不顧!”
“甚至於這三日夜間,我見到了不少巡守士卒脫去了身上的布面鐵甲!”
“諸位,我飛虎軍強大依托的不僅僅是紅衣大將軍炮,在沒有紅衣大將軍炮的時候,我軍依舊能夠以少勝多,屢立大功。”
“靠的是什麽?”
“來!趙小虎!你來回答!”徐陽臉色平靜,但目光卻充滿了冰冷,刀鋒直指趙小虎大聲點名道。
趙小虎身軀一顫不敢怠慢急忙起身。
雙手抱拳大聲回答道:“我飛虎軍能夠屢立奇功,靠的是軍紀!靠的是軍法!”
“好!軍紀!軍法!那麽你來告訴我,現在軍中的這種情況應當如何處理?”徐陽刀鋒不放,大聲質問道。
趙小虎額頭冒出一絲冷汗,極為熟悉徐陽的他,深刻的明白,這一刻的徐陽真真正正的動了怒火。
“回將軍!欺壓戰俘者,按軍法應當每人二十軍棍!”
“私下飲酒者,按照軍法應當每人五十軍棍!若有再犯,每人一百軍棍!若有第三次,按照軍法,斬首示眾!”
“巡守士卒,擅自脫離巡守者,按照軍法....按照軍法....”
趙小虎心中歎息一聲,隨即再度大聲說道:“巡守士卒,擅自脫離巡守者,按照軍法,當斬首示眾!”
“巡守士卒,巡守過程中,擅自脫下甲胄者,按照軍法罰三十軍功,驅逐出飛虎軍!”
徐陽刀鋒緩緩放下,面無表情的看向一臉嚴肅的趙萬石。
平靜道:“趙萬石,將名單給他!”
趙萬石不敢怠慢,迅速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塊手掌大小的紙張,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
“按照軍法處置!”徐陽目視趙小虎平靜道。
趙小虎重重點頭,大聲道:“請將軍放心!散會後,末將第一時間按照軍法處置。”
此時的趙小虎,恨不得現在就衝出中軍大帳,親自手刃了那些觸犯軍法之人。
又豈是那擅自脫離巡守者。
這是大戰結束,匪兵或死或降。
但,若是匪兵仍有後續力量呢?若是在那士卒擅離職守之際。
有其他敵人趁機夜襲呢?
到了那個時候,怕是整個飛虎軍都將要承擔巨大的損失。
這種人,不死,早晚會是一個禍害。
因小失大。
這點道理趙小虎還是懂得的。
與此同時,趙小虎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慶幸。
慶幸這些問題被徐陽給發現了。
若是沒有發現?若是有朝一日他趙小虎獨自領兵在外,那害的,可就是他趙小虎的性命了。
徐陽緩緩將唐橫刀的刀鋒放下。
平靜道:“禦下不言嚴該當如何?”
趙小虎恭聲道:“依照軍法,領兵將領當自領二十軍棍。”
“末將此番負責巡守營寨,有禦下不嚴之過,亦有不察之過,末將願領罰五十軍棍!”
徐陽微微點頭,示意趙小虎入座。
隨即,斜握唐橫刀,緩慢的踱步於中軍大帳內。
每走一步,那腳步聲,便如同巨大的鼓槌,敲擊在那些將領的心臟之中,咚咚作響。
這三日以來,松懈的、觸犯軍法的又何止趙小虎部?
當徐陽每走到一位將領身旁詢問軍規、軍法之際。
都會有趙萬石從懷中掏出一張寫滿名單的紙條,呈放在那位將領的眼前。
近八千人的飛虎軍。
此番大戰過後,觸犯軍法者二百七十余人。
最終,判刑斬首示眾者,一百一十二人。
驅逐出飛虎軍軍伍者,三十九人。
余者,從十軍棍,到五十軍棍不等。
臨近未時,(後世中午一點鍾。)
徐陽緩緩走向主座,將手中象征身份的唐橫刀歸鞘。
隨著唐橫刀歸鞘,那些違背出發的將領不由得齊刷刷松了一口氣。
徐陽轉身目視眾人。
再度平靜道:“軍法、軍規,我軍於這亂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現如今,一場戰果頗豐的戰役,我軍死一人,傷九人。”
“而因觸犯軍法、軍規,被處罰的人卻有二百七十余人,其中更有一百一十二人被處以斬首示眾之罰。”
“諸位,可惜嗎?”徐陽目光平視,緩緩開口問道。
“可惜。”眾將領面色因羞愧而脹紅。
徐陽目視前方再度平靜道:“諸位,痛心嗎?”
“痛心。”眾將領聲音愈發的微弱起來。
“既然痛心,那便將軍法、軍規重視起來!”
“軍法、軍規!是伴隨我飛虎軍一輩子的東西。”
“但凡在我飛虎軍一日,便給我遵守一日!”
“若是不願。即刻滾出我飛虎軍!”
難得的往日平靜的徐陽頭一次當著眾將領的面說了髒話。
“呼!”徐陽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緩緩開口說道:“此番,我徐陽身為飛虎軍主將,亦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稍後!我自領罰五十軍棍!與諸君同行!”
話音落罷。
徐陽率先走出了中軍大帳。
滿座將領,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皆從各自的眼神中看出震驚之色。
一些妄圖求情之人,此番更是將嘴巴給閉的死死的。
連主將都領罰了,余者哪兒來的臉去為那些觸犯軍法之人求情。
“都愣著幹什麽?各自將各自那觸犯軍法、軍規之人抓來!”嶽婉寧滿臉不悅的大聲開口說道。
半個時辰後。
飛虎軍軍旗之下。
除看守戰俘之士卒外,余者皆列陣於猛虎旗幟下方。
“他們要幹什麽?”
“總不能殺俘吧,殺俘可是不祥的啊。”
“軍爺、軍爺,他們那邊在幹什麽?”
“軍爺,我家裡還藏有五十兩白銀,您放了我,我回去就把銀子給您送來好不好。”
飛虎軍士卒的聚集,嚇壞了那八千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