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當作牛羊驅趕的日子很難受。
但,不跑?
那麽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最絕望的死亡。
好在。
每一次當潰兵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
飛虎軍士卒總會默契的停下戰馬,飲水、歇息。
給足了潰兵喘息的時間。
在隊伍的最後方。
徐陽端坐於烏騅馬馬背之上,手持千裡鏡,時不時的看一眼前方的狀況。
“還有多久能到常羅山。”放下手中的千裡鏡,徐陽扭頭看先身旁緊緊跟隨的百衛錢長順。
錢長順四處打量後快速回答道:“回主上,若是按照現在的速度,最多一個時辰便能到常羅山山腳之下。”
徐陽不置可否的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看那天色,約莫在申時左右,相當於後世下午三點。
而一個時辰後,便是酉時,相當於後世下午五點鍾。
時處酷暑八月,天色徹底黑暗一般在晚上八點左右。
一個半的時辰。
顯然這些時間對於徐陽而言已經足夠了。
思索至此。
徐陽扭頭看向身後的斥候付奎,吩咐道:“傳令下去。”
“讓薑武陽、嶽婉寧部,於酉時左右將所有潰兵圍堵在常羅山山腳之下。”
“堵截之後,無需請示,直接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遵令!”付奎大聲回應道。
隨即親自縱馬前去傳令。
待付奎走後。
徐陽靜靜的看了一眼隊伍中心位置的兩門紅衣大將軍炮。
“徐大,通知孔泰與孫景二人,不惜一切代價將兩門紅衣大將軍炮運送到常羅山山腳之下。”
“屬下遵令!”徐大恭敬抱拳,隨即加快馬速,直奔孔泰、孫景處。
“萬石,通知李岩等人,做好帶路的準備。”
“屬下遵令!”同樣恭敬候命的趙萬石聞言快速的朝著一側山林奔襲而去。
......
臨近酉時。
常羅山半山坡的一處兵寨中。
張忠衛緊皺著眉頭,不斷的在兵寨中巡視。
對手是徐陽,張忠衛根本就不敢分兵兩處,更不敢提前打埋伏。
對於張忠衛而言,堅守兵寨,盡可能的消滅飛虎軍的有生力量,這才是他的終極目的。
亦是他身後那位張副帥的終極目的。
若是項廣權能夠配合,那麽憑借著此地兵寨易守難攻的程度。
說不定還能將那徐陽徹底滅殺。
可惜。
天不遂人願。
張忠衛思索至此,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隨即重重的歎息一聲。
不知為何。
隨著天色漸漸陰暗。
張忠衛內心的焦躁與不安,愈發的嚴重起來。
“前線有沒有消息傳來?”張忠衛扭頭看向身後親衛大聲詢問道。
“回將軍,尚未傳來任何消息。”親衛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不應該啊,現在這個時間點,無論是雙方交沒交戰都應該有消息傳來的啊。”張忠衛緊縮眉頭喃喃自語道。
“對了!山中巡守士卒可有發現異常?”張忠衛猛拍雙手迅速詢問道。
“回....”
“回將軍,尚...尚未....尚未有任何消息傳來。”親衛面帶難色結結巴巴的回答道。
斥候這一塊本就是此親衛負責,現在都已經到了酉時了,尚未有任何消息傳來。
無論如何,這都是他的失職。
“屬....屬下已經派人去催促了,想來很快便會有消息了。”親衛亡羊補牢道。
張忠衛快速轉身,眼神冰冷且無情的看向親衛。
“什麽時候失去巡守士卒消息的!”張忠衛沉聲詢問道。
按照制定的軍規,特殊時期巡守士卒每一刻鍾便應當派人傳遞以此消息。
“半.....小半個....小半個時辰......”親衛低頭不敢直視張忠衛的雙眼。
“小半個時辰!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張忠衛呼吸已然開始急促,面目逐漸猙獰。
“屬.....屬下原...原以為是他們疏忽了,知道後第一時間派人去催促了。”親衛喏喏道。
“你以為!呵!”張忠衛氣急而笑。
猛地抽出腰間寶刀,一刀砍向那親衛脖頸。
瞬間。
鮮血噴湧而出。
“你以為!你以為!你娘的你誰啊!天天你以為!你知不知道!你壞了老子大事了!”張忠衛破口大罵。
本就是土匪出身,在修身養性,藏在骨子裡的凶狠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磨滅的。
“全寨戒嚴!敵人可能已經上來了!”殺了親衛略出了一口惡氣後,張忠衛大聲怒吼道。
伴隨著一聲怒吼。兵寨中的氣氛,瞬間凝重到了極點。
......
酉時。
常羅山山腳之下。
四千飛虎軍鐵騎縱馬狂奔,不一會的功夫便將僅剩的五千余匪兵攔截在了山腳下。
“欺人太甚!拚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大不了和他們拚了!”
“你們誰愛跑誰跑!老子是不跑了!”
“拚了!誰不上誰他娘的就是孫子!”
眼看退路被堵,五千余士卒紛紛大吼著要與飛虎軍決一死戰。
哪怕,迎接他們的將會是無情的屠殺。
窮寇莫追,大概就是這般模樣罷。
“戒備!揮旗!”薑武陽對義憤填膺的潰兵視而不見。
快速的下達著命令。
隨著旗幟的晃動。
潰兵中,一些聰明之人很快便從旗語中看出端倪。
紛紛大吼著阻止即將自尋死路的同伴。
半刻鍾的功夫。
山腳下,隻聞錚錚旗聲,再無他音。
與飛虎軍士卒的面無表情相比。
五千余潰兵則是眼巴巴的望著那正揮舞的錚錚作響的旗幟。
旗語,每一個精銳士卒都要學習的東西。
能跑到這兒的,當然稱得上是精銳士卒。
因此,那旗語表達的意思他們都懂,那便是停戰。
見場面安靜下來。
薑武陽大聲開口說道:“想活命嗎?”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無數的潰兵呼吸粗重起來。
“想活還是不想活回答我!”薑武陽環視眾人再度大聲詢問道。
“想活!”五千余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聲音直震雲霄,且迅速的擴散。
至於五千余人的聲音會不會被半山坡兵寨中的敵人聽到。
呵。
薑武陽巴不得他們聽到呢。
敵人越是緊張,犯錯的幾率便會更大。
“想活命?想活命好啊。”薑武陽冷笑道。
隨即,再度大聲開口說道:“今日,我軍便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記住,是機會,並不是說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夠活下來。”
聞得此言,五千余潰兵無論是聰明的還是蠢笨的,皆目不轉睛的望著薑武陽所在的方向。
那麽幾率再小,只要能夠有一線生機,他們都願意去搏一搏。
畢竟,此時的他們已然被逼到了絕路。
薑武陽伸手指了指常羅山沉聲道:“常羅山上還有八千和你們一樣的匪兵。”
“將他們趕下來,亦或者將他們殺死、殺降!你們便能活命。”
此言一出,潰兵群中一片嘩然。
“將軍!我們願意為你們打仗,可是....山上可是有著八千兵馬啊,我們這些人上去和送死沒什麽區別啊。”
“是啊將軍,我們不是不願意,只是....只是這和送死沒區別啊。”
“將軍,您看能不能換一個條件,除了這個我們什麽都願意乾。”
一時間,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夠了!”薑武陽大吼一聲。
隨即面色陰冷道:“你們覺得你們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要麽上!要麽死!”
話音落罷,薑武陽大手一揮。
瞬間,四千飛虎軍提起齊刷刷的彎弓搭箭,瞄準潰兵群。
拚也是死,不拚也是死。
就在五千余潰兵蠢蠢欲動之際。
兩輛馬車快速的越過人群出現在眾人眼前。
馬車出現的那一刻。
常羅山山腳之下,瞬間安靜了下來。
潰兵的目光越過正瘋狂喘息的八匹拉車駿馬。
看向那駿馬之後的兩個黑漆漆的紅衣大將軍炮。
“是它!就是它!就是它噴出來的火舌!”
“啊!!!!!!是這鬼東西!”
“我親眼所見,就是這鬼東西殺了我們好多好多人。”
短暫的寧靜後,便是無盡恐懼的大吼。
仿佛只有大吼,才能緩解眾人心中的恐懼。
甚至,其中半數人已然跪地大哭大叫著求饒。
“安靜!再敢喧嘩,現在就殺了你們!”薑武陽大吼道。
“安靜!再敢喧嘩,現在就殺了你們!”四千飛虎軍士卒齊聲怒吼。
聲音直震雲霄,順利的讓五千余潰兵目瞪口呆的安靜了下來。
“我最後再問你們一遍!上還是不上!”薑武陽怒目大吼道。
短暫的寧靜後。
稀稀拉拉的回應聲響起。
“上就給我大點聲回答上!吭吭唧唧的像什麽樣子!”薑武陽目露不滿的大吼道。
“上!”這一次,五千余潰兵再無其他僥幸心理,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這就對了嘛。識時務者為俊傑嘛,記住了,你們能有今天怪不得我們,要怪就怪你們的主將。”薑武陽冷笑道。
揮了揮手,示意飛虎軍士卒放下瞄準潰兵的弓箭。
薑武陽再度大聲開口說道:“我家將軍先前說了,念在同為漢人的份上,這次給你們一次機會。”
“我家將軍說給你們機會便是真的給你們機會。”
“稍後我軍會為你等分發清水以及乾糧,此外,你們還有兩刻鍾的歇息時間。”
“兩刻鍾後,我軍會用紅衣大將軍炮為你等開路!此後便只能看你們的了!”
說著,薑武陽伸手指了指那馬車拉著的紅衣大將軍炮。
“紅...紅衣大將軍炮....原來此物叫做紅衣大將軍炮啊。”
“好....好威武霸氣的名字啊,有此物在,我等活命的機會便大了不少。”
“唉,沒想到最終我等也能與此等神器並肩作戰。”
“別說了,我是泰安城人,現在,唉,悔死我了,當初為什麽就不去投奔飛虎軍呢。”
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眼神中亦是有了一絲希望。
雖然還是要賣命,但,有了紅衣大將軍炮的存在,眾人活下來的幾率勢必將會大大的增加。
與此同時,一千飛虎軍士卒翻身下馬。
快速的為五千余潰兵分發清水以及乾糧,沒有兵器的也會為他們補上兵器。
一時間,感謝聲竟不絕於耳。
薑武陽端坐馬背上扭頭看了一眼身旁一直嚴陣以待的嶽婉寧。
輕笑道:“將軍說的果然沒錯,只有先讓他們絕望,再給他們希望他們才會懂得感激。”
嶽婉寧輕笑一聲開口說道:“就是不知他們能不能攻下常羅山。”
薑武陽望了一眼人群肯定道:“會攻下的,先不提紅衣大將軍炮的協助,單單是為了活命,他們便會義無反顧的向上衝。”
嶽婉寧靜靜的看了一眼那大口喝著清水吃著乾糧的潰兵。
微微點頭回答道:“是啊,畢竟誰又不想活著呢。”
還有一句話嶽婉寧沒有明說,那句話便是,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而付出代價。
從情報中以及戰場中的表現,不難看出這些人皆是按照其他軍伍中的精銳來培養的。
這樣的士卒,大部分都是一些良家子。
而良家子的身份,便代表了他們之中大半都是自願如此選擇的。
......
兩刻鍾後。
五千余潰兵歇息過後,不等薑武陽催促便一個個拿起武器,自覺的列陣等待。
“去吧諸位,活著走下常羅山,你們便真正的自由了。”薑武陽大聲鼓舞道。
話音落罷。
李岩等兩百黑衣衛緩緩從飛虎軍隊伍中走出。
其中二十余人則是走向拉著紅衣大將軍炮的馬車。
對於如何省時省力的在常羅山山中行走,此地再也沒有比李岩他們更有發言權的人了。
畢竟,這段時日以來,他們一直活躍在常羅山中。
甚至半個時辰前,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了數百巡山士卒。
“諸位,等你們凱旋。”薑武陽緩緩舉起手中雁翎刀大聲開口說道。
五千余潰兵此時已然列陣完成,即使沒有列陣,估計他們也不會有心情搭理薑武陽。
而薑武陽顯然也不在乎這些炮灰的回應。
.....
一刻鍾後。
徐陽率飛虎軍步卒姍姍來遲。
“他們出發了?”徐陽仰頭看向常羅山平靜道。
“回將軍,一刻鍾前出發的。”薑武陽抱拳回答道。
“出發了好啊。”徐陽仰頭似感慨道。
對於徐陽而言。
此番剿匪,殺敵多少並不重要,甚至能不能抓住張安國的把柄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是一次極好的練兵機會。
一次極好的實戰機會。
而現在,很顯然,徐陽的目的已然達成。
至於常羅山上會不會血流成河。
說實話,已然不再重要了。
甚至還比不上最終會收獲多少戰利品來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