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真的要殺我!!!”
面朝大地的王倫心中無比的驚恐,想要大聲說些什麽,可最裡面全是肮髒的泥土,喉嚨裡僅僅只能發出一些吱吱嗚嗚的聲音。
“我不能死!不能死!我是兗州城王家的嫡次子,我還有大把的金錢沒有揮霍,我還有大好的日子沒有享受!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王倫手腳並用的想要從劉二腳下掙脫開來。
只可惜,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紈絝子弟如何能夠鬥的過常年征戰的劉二?
劉二左腳猛地用力,頃刻間王倫的腦袋便深入地面兩寸之深。
窒息的感覺讓王倫愈發的掙扎起來。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如果今日換成其他軍伍,說不定王倫還能像往常一般仗著自己的身份為非作歹。
可惜,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著飛虎軍士卒耍他一套少爺本事。
他不該在劉二等人無視他之後,得寸進尺的將那飛虎軍傷殘士卒從馬車上一把扯了下來。
更不該,在局勢尚未明朗之際大肆的辱罵飛虎軍士卒心目中的神明。
今日因,今日果,別人也許會慣著他,但飛虎軍不會,徐陽亦不會。
劉二狠狠的踩踏著王倫的頭顱,雙手將手中戰刀刀尖向下對準了王倫的脖頸。
陽光下,劉二手中戰刀刀刃上泛著猩紅的寒光,點點猩紅的鮮血順著刀尖滴落在王倫的脖頸處。
惹得王倫再度瘋狂的掙扎起來。
劉二深呼吸一口氣,眼神中透露著無奈與堅毅。
無奈的是,今日一旦殺了王倫,那麽他劉二或身死,或流亡天涯,絕不會有第二條路可走。
至於回飛虎軍?更不可能了,別人不知道王家實力,他劉二在兗州城呆了那麽久還能不知道王家實力嗎?
兗州城王家,這可是一個幾乎可以與兗州城無冕之王的畢家分庭抗禮的大家族。
若非如此,他劉二又豈會在動手之前先大聲宣布退出飛虎軍?為的不就是不給徐將軍帶來麻煩嗎?
“呼!”劉二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眼神中的無奈徹底消散,僅剩下一絲堅毅。
若是細看,那絲堅毅中猶帶著一絲瘋狂。
“飛虎軍!不可辱!徐將軍!更不可辱!”
話音落罷,劉二沒有絲毫猶豫徑直的將手中戰刀往下扎去!
“且慢!”人群中,全程觀看的顏琪玉朝著劉二大吼一聲。
隨即看也不看劉二與他腳下的王倫。
“李叔!快!救人!”顏琪玉一聲大吼過後,快速的朝著身旁的護衛大聲喝道。
聞得且慢二字!劉二手中的戰刀微微頓了一下。
若是想要阻攔,為何偏偏等到這個時候!
劉二心中不由的冷哼一聲,隨即手中戰刀再度的快速往下扎去!目標赫然還是王倫的脖頸。
“完了!一切都完了!”顏琪玉扭頭看見這一幕,心中不由得懊惱道。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賭那劉二不敢動手!賭那徐陽在飛虎軍士卒心目中的地位!
......
就在顏琪玉心中懊惱,李叔腳步剛剛微動,劉二手中戰刀即將刺中王倫脖頸之際。
“錚!”一聲無比凌厲的破空聲,穿過顏琪玉與李叔的身旁,快速的朝著前方飛奔而去。
細看之下,那竟是一支箭矢!
箭矢帶著無可匹敵的破空聲徑直的朝著劉二而去。
在劉二手中戰刀即將刺中王倫脖頸之際,箭矢成功的抵達劉二手中戰刀刀身上。
“噹!”的一聲巨響。
劉二手中戰刀被那凌厲的箭矢射中,狠狠的扎在了王倫脖頸一指處。
突生驚變。
劉二握緊手中戰刀,快速的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
身旁一眾飛虎軍士卒皆反應快速的持械戒備著箭矢射來的方向。
劉二朝著遠處定睛一看,這一看之下,劉二手中戰刀便無力的垂落在了地面上。
那射出箭矢之人他認識,而且非常熟悉。
“王倫是殺不得了。”劉二心中也不知是慶幸還是無奈的歎息道。
“劉二!讓你的人把武器放下!”遠處適才射出箭矢的那道身影,將手中彎弓丟擲在地面上,隨即快速的朝著劉二等人跑來。
就在那人朝著劉二奔來之際,那人身後赫然出現一大口喘息的女子以及數十全副武裝的士卒。
那女子赫然就是顏琪玉的丫鬟芸香,那數十全副武裝的士卒赫然就是泰安城東城門的巡城士卒。
顏琪玉深深的看了那名男子一眼,眉眼微微彎曲,顯然趕來的這名男子顏琪玉是認識的。
一開始顏琪玉只是讓芸香快速的將巡城士卒找來,沒想到,這芸香竟給了她這
麽大的一個驚喜,竟把此人給尋了來。
有此人在,事情基本便算解決了,再次,也不會釀成不可挽回的結果了。
想到這兒,顏琪玉臉上再度恢復了平靜,緩緩邁步走向馬車。
此人在,她便不適合露面了。
.....
劉二皺眉看向那名疾奔而來的錦衣儒衫男子,心中再度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待錦衣儒衫男子跑到劉二等人面前時,劉二微微擺了擺手,示意眾飛虎軍士卒放行。
隨即不再理會腳下的王倫,邁步走向錦衣儒衫男子雙手抱拳恭敬道:“劉二見過畢將軍。”
錦衣儒衫男人不是別人,赫然正是先前在徐陽麾下聽命的兗州城畢家未來的接班人畢志北。
畢志北惡狠狠的瞪了劉二一眼,隨即不再搭理劉二,轉而看向那被嚇傻了的王倫。
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與煩躁。
大戰之後就留在泰安城,去徂徠書院苦讀的畢志北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休沐幾天,去飛虎軍老營地尋舊友徐陽,結果飛虎軍以前的老營地此時已然易主。
待他跑到飛虎軍新營地時,本以為這次能夠見到徐陽了,結果換來的卻是一句冰冷的答覆:“我家將軍此時已然閉關,若無生死存亡的大事,還請畢將軍請回吧。”
畢志北哪兒會有什麽生死存亡的大事,無奈之下隻好獨自遊覽泰安城了。
怎料,剛剛轉了一會,便看見一華服丫鬟打扮的女子氣喘籲籲的在大街上狂奔。
畢志北好奇之下跟了上去,正因此,他才看到那華服丫鬟打扮的女子向巡城士卒求助。
聽聞此事牽扯到飛虎軍,畢志北不由得上了點心,借助耿昌欽賜的腰背,畢志北成功的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畢志北何等聰明之人,簡單的三言兩語之間便發現了此事的不正常。
問明了方向後,便快速的朝著飛虎軍水泥鋪子的方向狂奔,臨到之際,正好看到劉二手持戰刀,刀尖對準了王倫的脖頸。
這個時候,想要出言救人基本上難如登天。
畢志北無奈之下隻好快步從巡城士卒手中搶過一把弓箭,幸而顏琪玉出言阻攔了劉二一瞬。
若非如此畢志北也根本沒有時間一箭射中劉二戰刀。
......
畢志北見王倫只是嚇傻了,並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就地大口喘息起來。
比起劉二,他畢志北才是最想殺王倫的人!若非王家,他畢志北豈會逗留泰安城徂徠書院如此之久。
但畢志北心中清楚,這是一個局,一個針對飛虎軍,針對徐陽的局!
稍稍平複了幾下呼吸,畢志北轉身看向劉二,越看心中火氣便越大,別人不認識劉二,他畢志北還能不認識?
畢志北快步朝著劉二走去,臨近劉二一步距離時,猛地抬腳揣向劉二腹部。
劉二措不及防....亦或者壓根就沒想躲避之下,被畢志北一腳踹了個正著,這一腳直接將劉二踹倒在地。
“你劉二什麽時候這般沒腦子了!直娘賊的你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局嗎!”畢志北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怒吼道。
這劉二無論如何也跟了他們畢家父子多年,雖現在歸屬於徐陽的飛虎軍了,但畢志北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舊情的。
劉二快速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第一時間擺了擺手製止了想要上前的飛虎軍眾士卒。
“我知道這是一個局,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第一時間宣布退出飛虎軍。”劉二捂著肚子緩緩開口說道。
“你劉二什麽時候這般愚蠢了!你當你說退出飛虎軍就退出飛虎軍了!”畢志北聞言快走兩步再度朝著劉二踹了一腳。
畢志北看著地上正緩緩爬起來的劉二繼續開口說道:“這是一個局,只要王倫死在你們手中,無論你們退不退出飛虎軍,都會有人拿著這件事來攻擊徐將軍!”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這件事是我做的我自然會擔下來。”劉二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平靜的開口說道。
自動手的那一刻,劉二便已經做好了一命抵一命的打算。
站起身後,劉二目露平靜道:“現如今,王倫沒有死,那麽此事自然便不會牽扯到徐將軍。”
話音落罷,劉二深深的看了一眼靠著飛虎軍水泥鋪子牆壁一副驚魂未定大口喘息的王倫目帶殺氣的平靜道:“無論如何,飛虎軍不可辱,徐將軍更不可辱。”
“這一次你僥幸保住一條狗命,下一次若是再敢辱罵飛虎軍與徐將軍,哪怕那時我劉二已經身死,我也會從地獄中爬出來,親手要了你的狗命。”
一副驚魂未定模樣的王倫聞言不由得手腳並用的想要往後退去,那劉二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於可怕了。
可惜,他身後便是牆面,再退又能退到哪兒去呢。
劉二話音落罷,看向正緩緩逼近的數十
泰安城巡城士卒伸手指了指屍橫遍野的地面。
語氣無比平靜道:“地上這些人皆是我所殺,與我身後眾人無關。”
話音落罷,劉二緩緩舉起手中戰刀。
正是這一舉動,嚇得那正緩緩逼近的泰安城巡城士卒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那地上可足足有十幾具屍首,無論是劉二單獨所殺還是配合他身後眾人擊殺,都不容的他們小覷。
數十泰安城巡城士卒如臨大敵一般看著緩緩舉刀的劉二。
怎料,劉二手中緩緩舉起的戰刀並沒有對向他們,反而是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今日之事我劉二一人做事一人當,與其他人並無絲毫關系!”
“今日!我劉二願自裁以抵殺人之過!”
話音落罷,劉二便欲橫刀自裁。
“直娘賊的!到現在還給老子逞英雄!”一旁的畢志北氣的一把奪過劉二手中戰刀,隨即再度一腳揣向劉二。
看著劉二不解的眼神,畢志北大聲怒罵道:“逞英雄?自裁?你對得起飛虎軍對得起徐將軍嗎!”
“還有!劉二啊劉二,你腦子呢!長沒長腦子!”
畢志北心中愈發的對劉二失望,直感覺這劉二真是個天大的蠢貨,半點腦子都沒有的蠢貨!
孰不知,劉二本身就是土匪出身,哪怕做了幾年士卒,打了幾年仗,但有些性格以及思考問題的方式,早已固定了。
在劉二眼中,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死百事休。孰不知,這個世道並沒有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畢志北歎息一聲將劉二攙扶起來低聲吩咐道:“帶著你的人趕緊走!先走出泰安城,剩下的事情我和你家徐將軍處理!”
“記住了,這事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若是你不想連累徐將軍!就必須聽我的,趕緊逃出泰安城去一個徐將軍能夠找得到你的地方等著徐將軍的下一步指示!”
畢志北話音落罷,不待劉二回答便徑直走向泰安城巡城士卒。
尋到巡城士卒的指揮使,畢志北低聲說道:“指揮使。”
巡城指揮使歎息一聲回答道:“畢公子現在怎麽辦?”
能做到巡城指揮使的人,又豈會是笨蛋,豈能看不出畢志北想要保人之心。
此言一出,看似是詢問,實際上則是將責任推給畢志北。
畢竟,無論是兗州城王家,還是泰安城飛虎軍,都是他一個小小指揮使惹不起的大人物。
“今日此地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指揮使等人更是從未到過此地。”畢志北壓低聲音沉聲說道。
聞言,指揮使臉上浮現一絲猶豫之色。
畢志北深深的看了巡城指揮使一眼再度低聲開口說道:“出了事情我擔著!”
此言一出指揮使想不放人都難了,這件事從根本上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巡城指揮使能夠參與的。
巡城指揮使點了點頭隨即悄悄走向自家弟兄隊伍中,悄悄低語幾句。
不一會的功夫,數十巡城士卒快速的撤離,撤離之前還極其懂事的將地上的十幾具屍首全部拉走。
畢志北莞爾一笑,心中不由得暗道:“這巡城指揮使倒也是個聰明人。”
畢志北再度走向劉二身旁,低聲開口說道:“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劉二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畢志北。
連續挨了畢志北好幾腳的劉二此時也已然有些反應了過來。
朝著畢志北深深的抱拳彎腰行禮,隨即頭也不回的扶著那名拄拐傷殘老卒走上馬車。
就在劉二等人即將遠離之際。
畢志北開口說道:“且等等。”
劉二扭頭不解的看向畢志北。
畢志北並未理會劉二的不解,徑直的從腰間取下一枚令牌。
這枚令牌赫然是耿昌贈送於他的那枚令牌。
手持此令牌可不受泰安城巡城士卒盤問。
畢志北將手中令牌丟向劉二。
劉二身後接過令牌,低頭看了一眼,只見令牌正面赫然寫著一個耿字。
到了此時,劉二那還會不明白這令牌的作用。
再度深深的朝著畢志北彎腰一拜,隨即頭也不回的駕車離去。
遠離飛虎軍水泥鋪子這條街道後,劉二扭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飛虎軍軍營的方向。
後悔嗎。
不後悔,哪怕這條命丟了都不後悔,還是那句話,飛虎軍不可辱,徐將軍更不可辱。
“現在去哪兒。”獨臂掌櫃歎息一聲幽幽問道。
劉二將令牌收好平淡道:“濟南城五十裡外的荒山。”
本來今日劉二完成事情後便要跟隨王大力等人前去荒山,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只能提前前往荒山了。
......
劉二等人走後。
許是察覺到沒有了威脅。
背靠飛虎軍水泥鋪子牆壁大口喘息、驚魂未定的王倫漸漸的平複了呼吸。
“他...他差點殺了我你知不知道!”王倫驚魂未定的朝著畢志北開口質問道。
畢志北冷笑一聲緩緩回答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就完了?”王倫不滿的開口說道。
上次兗州城參戰泰安城與完顏金洪的大戰,最終導致兗州城兵馬損失慘重。
身為兗州城第二大家族的王家,本就與畢家不對付,這次更是逮到了機會,聯合其他幾大受損嚴重的家族欲要對畢如龍行逼宮之事。
若非如此,畢志北又豈會在大戰後逗留泰安城,最終去了那徂徠書院苦讀。
王倫來泰安城之前,王家與畢家的鬥爭已然陷入了白熱化,整體上王家的贏面算是比較大的。
也正因如此,此時的王倫在沒有了生命危險之後,並不將兗州城未來的接班人畢志北放在眼裡。
畢志北冷笑一聲緩緩開口說道:“怎麽?你還想要一個別的結果?要麽我讓人把劉二尋來繼續與你聊聊?”
聞得劉二兩個字,王倫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適才,若非畢志北出現的及時,此時的他早已經喪命在了劉二刀下。
那劉二當真是個瘋子,竟一點都不在乎他的身份。
王倫定了定神惡狠狠的開口說道:“我要那劉二身死!我要將他的頭顱拿來當尿壺!”
畢志北仿佛看傻子一般看了王倫一眼,隨即譏笑一聲,不再搭理這蠢貨王倫,轉身便走。
“畢志北!你笑什麽笑!你給小爺我說清楚!”那聲譏笑徹底觸怒了王倫,當即大聲質問道。
臨到街頭,畢志北扭頭冷笑道:“我笑什麽你心中明白!蠢貨!”
話音落罷,畢志北徹底消失在了街頭。
“蠢貨?畢志北你敢罵我!”
“你給我等著,等我王家徹底成為兗州城第一大家族了,到時候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還有那劉二!今日你殺我十余名護衛,他日我定將你五馬分屍!”
“還有那飛虎軍!還有那徐陽!你們統統都該死!”
王倫失心瘋般站在飛虎軍水泥鋪子門前不斷的咒罵。
一旁馬車上。
車廂內,顏琪玉放下車簾不由得暗罵一聲:“蠢貨!當真是天大的蠢貨。”
話音落罷,顏琪玉看了一眼芸香開口說道:“今日這事你辦的不錯。”
芸香聞言立馬喜笑顏開道:“能為小姐分憂,是芸香的榮幸。”
顏琪玉淡淡一笑道:“好了,別拍馬屁了,走吧。”
馬車緩緩駛離。
車廂內,顏琪玉閉上雙眼眉頭微皺的反覆複盤著今日飛虎軍水泥鋪子前所發生的一切。
很顯然,王倫能來泰安城收購石灰作坊,這背後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這幕後之人是誰,並不難猜測。
顏琪玉心中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
“張安國張副帥。”
顏家是商業傳家,與兗州城王家這種軍伍大家族關系向來一般,只能算得上的點頭之交。
而張安國則不同,張安國是泰安城四大副帥之首,本
就有兵馬在手,而且還與徐陽有著不可化解的仇怨。
若說此事背後沒有他的身影,顏琪玉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顏琪玉掀開車簾,透過車窗深深的看了一眼泰安城的天空。
此事如果僅僅只是王倫與張安國之間的交易那還好辦。
如果此事的背後還有兗州城王家的影子,那就.....
想到這兒,顏琪玉心中無奈的歎息道:“這泰安城的水越來越渾了啊,顏家....唉...”
兩刻鍾後,馬車緩緩駛進顏府。
馬車剛剛停穩,便有一老管家模樣的人快步迎了上來。
“三小姐,老爺和大少爺在大廳等您。”老管家恭敬的朝著剛走下馬車的顏琪玉開口說道。
顏琪玉微微點了點頭便徑直的走向顏府大廳。
......
顏府大廳內。
整個顏府大廳僅僅只有顏長白與顏明海父子二人。
父子二人相對而坐望著滿桌的美味佳肴,二人非但沒有絲毫動筷子的心思。
“爹,這件事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會動搖我顏家根基的啊。”顏明海緊皺著眉頭擔憂道。
顏長白看了一眼顏明海微微歎息一聲,顏明海能看透的事情,他顏長白如何會看不出來。
但,看出來又能如何?
顏長白無奈的歎息一聲隨即看向門口候著的護衛開口道:“琪玉還沒有回來嗎?”
門口護衛聞言立即回答道:“回老爺,尚未回來,要不要小的去找找。”
顏長白歎息一聲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門口那護衛便驚喜道:“老爺,老爺,三小姐回來了,三小姐回來了。”
顏長白聞言身子不由得挺直了一些,裝作滿不在乎道:“我知道了。”
話音落罷。
顏琪玉便獨自一人緩緩的走進了大廳,見大廳內只有顏長白與顏明海,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一絲詫異。
“女兒見過父親,見過大哥。”顏琪玉收斂了眼中的詫異,朝著父子二人行禮問候道。
顏長白擺了擺手開口說道:“來來來快入座。”
顏琪玉坐好後靜靜的看向顏長白,家宴?只有三個人的家宴能算家宴嗎?
“這次休沐怎地回來的如此晚。”顏長白對顏琪玉的眼神視而不見,緩緩開口詢問道。
顏琪玉頓了頓,回答道:“女兒去了一趟飛虎軍水泥鋪子。”
說這番話時,顏琪玉的眼神靜靜的盯著顏長白的反應,試圖從顏長白的神色中看出一二,好以此佐證自己的推測。
怎料。
顏長白面色絲毫未變平靜道:“哦?飛虎軍水泥鋪子出什麽岔子了嗎?”
沒有反應便是最好的反應。
顏琪玉心中已然確定了一些事情。
隨即,顏琪玉淡淡道:“飛虎軍將水泥作坊以及水泥鋪子徹底關閉了。”
“你是說飛虎軍水泥作坊以及鋪子徹底關閉了?”顏長白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平靜道。
顏琪玉微微點頭說道:“不僅如此,今日我去時,飛虎軍水泥鋪子前擠滿了商賈。”
顏長白似乎對擠滿了人這一點並沒有絲毫意外,聞言整個人平淡似水般的夾了口菜靜靜的等待著顏琪玉的下文。
顏琪玉見狀繼續開口說道:“其中鬧得最凶的一人是兗州城王家的王倫。”
此言一出,顏長白照舊沒有絲毫反應,好似在聽別人家的故事一般。
顏琪玉看到這兒哪裡還不明白,王倫一事,自家父親即使不是參與者也定會是知情者。
後面的話顏琪玉就沒有繼續開口講述了。
一家三口圍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靜靜的吃起飯來。
一時間,整個顏府大廳內除了細微的動筷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飯後。
忍了一整個飯局的顏明海再也按捺不住了。
顏明海滿懷擔憂的喊了一聲:“父親。”
顏長白放下手中茶杯看了一眼顏明海,隨即扭頭看了一眼安靜坐在飯桌前的顏琪玉緩緩開口說道:“書房說話。”
.....
顏長白書房內。
三人入座後。
顏明海按捺不住的擔憂道:“父親,現在小妹也回來了,咱們該商量商量怎麽應對飛虎軍了。”
顏琪玉似無意的用眼角看了一眼顏明海。
應對飛虎軍?
飛虎軍都已經被逼得不得不自斷一臂關閉水泥作坊了還要怎麽應對飛虎軍?
難道真的要對飛虎軍趕盡殺絕才甘心嗎?徐陽又真的會一退再退嗎?
顏琪玉心中沒底,不知為何隨著了解飛虎軍與徐陽愈多,她便愈發的不願與飛虎軍為敵,總感覺飛虎軍與徐陽不是那
麽好招惹的。
顏長白看了一眼走神的顏琪玉緩緩開口說道:“今日辰時,飛虎軍聯合一些商賈在城內推出了棉布。”
“這些商賈中不乏一些常年與我顏家合作的商賈。”
此言一出顏琪玉瞬間愣了愣,真正讓顏琪玉發愣的其實還是顏長白的最後那句話。
‘與自家常年合作的商賈,現如今站在了飛虎軍一方?這...這怎麽可能。’顏琪玉心中喃喃自語道。
顏長白似乎看出自家女兒心中所想,繼續開口說道:“這棉布便是用棉花紡織出來的布料。”
“而且這種棉花紡織出來的棉布,柔軟程度上僅次於絲綢,倒是強過麻布數十倍。”
顏琪玉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開口問道:“敢問父親,這飛虎軍棉布定價幾何?”
很顯然,在顏琪玉看來,這個問題才是重中之重。
顏長白微微歎息道:“低於絲綢,高於麻布。”
顏琪玉聞言臉色突然變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旁的顏明海從懷中掏出一塊棉布放在了書桌上。
顏琪玉見狀快速的將棉布拿在手中,細細的感受起來。
‘質量上,高出麻布數十倍,柔軟程度上略低於絲綢,但即使如此,這種棉布一旦上市,勢必會引起一些中層家庭的瘋狂搶購。’
得到答案的顏琪玉臉色徹底變得難看起來,怪不得那些常年與顏家合作的商賈這次會投入飛虎軍陣營。
這種質量,這種柔軟程度,這種定價,哪個商賈能不動心?
。自古最是利益動人心,奸商奸商,無奸不商。
顏琪玉歎息一聲開口問道:“那些商賈現在是何動靜。”
。顏長白聞言久久未語,似乎是不願提起,又似乎是在醞釀措辭。
一旁的顏明海顯然沒有顏長白那麽大的定力。
顏明海臉上浮現出一抹惱怒之色直接開口說道:“今天一上午,那些商賈陸陸續續的寧願賠付違約銀兩也取消顏家的訂單。”
顏琪玉聞言快速的看了一眼自家父親,顏長白察覺到自家女兒的視線後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正是這一聲歎息,讓顏琪玉的臉色徹底蒼白了起來。
徐陽這一招,無異於釜底抽薪啊。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他會那般漫不經心。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毫不猶豫的關閉水泥作坊。
這徐陽,未免有些太狠了吧。
顏琪玉一時間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滋味。
這一切,難道不是顏家自找的嗎?
顏家固然有很多生意,但最掙錢的其實還是布料生意。
現如今,徐陽以棉布來逼迫那些商賈在顏家和飛虎軍中間做選擇。
眾商賈如何考慮的此時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商賈現如今大部分都選擇了飛虎軍。
書房內一時間竟陷入沉默之中。
顏長白、顏明海、顏琪玉三人一時間不知都在想些什麽。
“呼!”顏明海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隨即臉上帶著一絲悲壯的開口說道:“父親,小妹,現如今我顏家該如何應對?”
“初看那些商賈賠付的違約金是能讓我顏家大賺一筆。”
“可,之後呢?徐陽此舉不僅僅是拉走了這些商賈,更拉走了這些商賈所掌控的銷售渠道。”
“而那些銷售渠道,恰恰是我顏家最需要的。”
顏明海一番話說完,父女二人誰都沒有急著回答顏明海的問題。
許久。
顏琪玉試探著詢問道:“泰安城的棉花現在都被徐陽收購一空了吧?”
顏長白面無表情道:“不僅僅是泰安城的棉花,前段時間轉運司的劉平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上百艘船的棉花,想必現如今現存的棉花大部分都落到了飛虎軍手中了。”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殺。這就是她了解到的徐陽。
顏琪玉微微點頭隨即再度詢問道:“棉花生長周期如何?若是我們現在種植,需要多久才能收獲。”
顏長白顯然系統的了解了此事。
聞言無奈的歎息道:“現在種植等到收獲,至少要半年的時間,而這半年的時間裡飛虎軍勢必乘勝追擊,咱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
顏琪玉沉思片刻後試探著開口問道:“父親,顏家不能和飛虎軍重歸於好嗎?”
顏長白深深的看了顏琪玉一眼,自始至終顏琪玉都不同意他與飛虎軍為敵。
顏長白搖了搖頭,心中歎息道:“為父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啊。”
見顏長白再度搖頭,顏琪玉心中充滿了失望。
但,她終究是顏家之人,勸阻無果也就勸阻無果吧。
顏琪玉定了定神,緩緩開口說道:“現如今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顏明海急不可耐道。
顏琪玉緩緩開口說道:“價格戰!”
“價格戰?”顏明海喃喃自語道。
顏琪玉解釋道:“棉布質量高出麻布數十倍,柔軟程度上雖不及絲綢,但也相差不多。”
“而且棉布的定價位於兩者中間,這便給了很多商賈可以操作的空間。”
“而這,顯然也是他們選擇飛虎軍的根本原因,畢竟無論是麻布也好,還是絲綢也罷,經過數百上千年的發展其利潤早就已經基本固定了。”
“現如今為了保住銷售渠道,我們只能選擇降低價格,以此拉攏其他商賈。”
“力求在不虧本的情況下,半年內將所有麻布銷售一空。”
顏長白與顏明海聞言瞬間便明白了顏琪玉的打算。
飛虎軍棉布生意攔是攔不住了,既然如此,那麽就力爭讓顏家在此次衝擊中活下來。
降低麻布的價格,讓利給那些商賈,雖有著自斷一臂的嫌疑,但總好過讓那些麻布徹底爛在倉庫中要好得多。
除此之外,現如今飛虎軍的棉花應該也不多,畢竟現在很多地方老百姓根本就吃不飽飯,哪兒會有閑工夫去種植棉花。
拋售麻布後,下一步應當就是種植棉花了。
果不其然。
顏琪玉緩緩開口說道:“除此之外,便是大力種植棉花!”
說著,顏琪玉將手中的棉布放置於桌面上,再度開口說道:“飛虎軍能夠將棉布以現如今的價格出售,為此甚至不惜關閉先前最是賺錢的水泥作坊。”
“想來,這種棉布能夠帶給飛虎軍的利益將會是遠超水泥作坊的。”
“而這棉布如何,父親與大哥自然是心中有數的。”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趁著這半年的時間大肆推廣棉花的種植?”
顏長白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以一個商賈的角度來看待問題,自然會發現很多的端倪。
其中一條便是,此棉布的實際成本定然會很低,若非如此徐陽也不會給棉布定了如今這般的價格。
顏長白定了定神補充道:“種植棉花一事我去安排,你二人另有其他重任。”
聞言,兄妹二人皆齊刷刷的看向顏長白。
顏長白緩緩開口說道:“你兄妹二人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從薑武陽手中弄來棉布的具體生產方法。”
顏明海與顏琪玉不解的看向自家父親,自家近百年的紡織技術還用偷師飛虎軍?
顏長白歎息一聲指了指書桌上的棉布開口說道:“你們好好看看這塊棉布。”
話音落罷,兄妹二人便快速的查看起棉布。
不一會,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驚訝。
這種針法他們從未見過!
顏長白歎息一聲開口說道:“飛虎軍這種紡織方法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種。”
“而投靠飛虎軍的那些商賈,哪一個不是出貨量巨大的商賈?”
若是小商小販,顏家又豈會與他們合作?
顏長白說到這兒,顏琪玉與顏明海如何還不明白。
“飛虎軍軍中定有改良過的紡織手段!而且這種紡織手段比起以往的紡織手段效率上定會高出數倍!”
“若非如此!飛虎軍根本就喂不飽那幾個大型商賈,喂不飽他們,他們自然不會選擇放棄顏家!”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其眼神中的韻味不言而喻。
薑終究還是老的辣,顏長白能夠坐穩顏家家主的位置,其商業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一言,直指問題的最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