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龍族降生於世開始,便一直作為強大的代名詞而存在。
如果以現在人類對超凡者的實力等級進行劃分,那麽龍族從出生的那一刻便是A級的存在——這是以身體素質作為標準進行的評判。
就算不加以任何的練習,龍族的實力也會隨著年齡的提升而提升,即便隻憑借本能作戰,一隻成年的龍族也可以輕易獲得世界二流高手的頭銜,而一旦龍族願意勤加練習,實力則可以迅速攀上世界的頂峰。
每一頭龍都擁有著與生俱來的強大肉體,生命力旺盛得驚人,對任何氣都擁有足夠的親和力,只要想就可以快速掌握各種術法。
更別說他們還擁有著一門令所有人都為之頭疼的天賦術法——外食之術。
可以說,龍族是上天的寵兒,在任何時候都是絕對強大的存在。
而在墨仙所在的時代,龍族便毫無疑問的處於完全鼎盛的時期。
她有著足足五百個族人,世間頂級強者十人,族內便獨佔七位之多,只要舉族出動,就可以輕易覆滅世界上任何一個勢力,世間無龍族不可入之地。
然而龍族並不具備什麽野心,他們雖然實力強大,但卻喜歡偏居一隅,全族一直在一片美麗的群島上生存,不問世事。
龍族壽命綿長,足以接連見證世間的變遷,而由於他們長期沒有外出,因此並不知道外界的變化,更不知道從某一天開始,除了龍族群島之外……整個世界已然化作焦土。
當龍族第一次得知有敵人出現時,是因為一名族人被殺。
來者孤身而來,全身被光幕所包裹,自稱神明。
他說聽說龍族強大,因此願意給他們一個機會,要擺下擂台,將自身的實力和他們壓到同一水準,一個一個上台搏殺。
只要有人能勝過他,他便會放過整個龍族。
墨仙記得很清楚,當時一位脾氣火爆的族叔忍受不了這樣的侮辱,當即便對那位神明出手,然而幾乎瞬間便敗下陣來,頭顱被割下,像是垃圾一樣丟在地上。
見此情景,大量族人瞬間暴怒,足足數十人對神明展開了圍攻,其中更是有一位號稱世間第九和一位世間第五的族老,一座島嶼在戰鬥中被擊沉。
本以為可以很快將這家夥拿下,然而令人絕望的是,不短短過十分鍾,所有人便紛紛敗下陣來,頭顱無一例外的被割下,丟在了地上。
龍血灑滿了整片海域。
神明毫發無傷,說他只是為了感受龍族的強大才會特意來到此地,如果眾人不願意接受他的提議也沒關系,他可以在今天就覆滅整個龍族。
……只是碾死螞蟻並不會給他帶來什麽快感,他覺得很無趣。
為了整個龍族的安危,族長當即製止了暴怒著想要繼續上前的眾人,答應了神明的要求——
這個家夥的實力太過可怕,甚至可以輕易破壞外食之術,如果不將雙方的實力壓製到同一水平,他們斷然沒有戰勝對方的可能。
而從那一天開始,驕傲的龍族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深深的絕望。
神明完全無法戰勝。
對方沒有耍詐,真的將實力壓製到了和所有對手相同的水平,然而越是如此,他們越是感到深深的絕望。
不管是實力強大天賦過人的族長,還是擅長術法的族叔,甚至是從小便展露出了驚人天賦,未逢一敗的天才族弟,就連墨仙那號稱天下第一的父親也敗在了神明的手中。
而敗者的結局無一例外……
那就是被割掉頭顱,用來裝點已經完全被染紅的擂台。
不過即便如此,龍族依舊沒有一個人選擇退縮,他們的信條是有進無退,有死無生,
絕不會向任何對手屈服。
而事實上,迄今為止有實力能夠讓龍族屈服的,也只有眼前這位神明而已。
如果龍族選擇了撤離,那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為了下次的取勝。
然而就在所有人選擇死戰的時候,墨仙卻逃走了。
不是為了積蓄力量贏得下一次的取勝,而是單純的因為害怕死亡才落荒而逃。
她的實力其實很強,年紀輕輕便位列天下第三,是她父親的驕傲,亦是整個龍族的驕傲,族內所有人都寵著她,甚至連剛出生還在喝奶的族弟都整天拍著胸脯說以後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她。
可就是這樣的她,在龍族危難之際卻選擇了逃跑——她甚至沒有直面神明的勇氣。
之後的發生了什麽墨仙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當自己一覺醒來,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連氣都發生了改變,世間再也沒有任何她熟悉的事物。
這個世界或許依舊存在龍族,但卻不是她的族人。
過去的龍族已經覆滅了……
她是最後的龍。
記憶宛若潮水一般湧動,墨仙收回思緒,忽然停止了毫無作用的進攻,靜靜站在了刀的身前。
她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要主動和刀交手了——
「我想你讓我體會一下死亡的感覺。」她說。
刀神色平靜的看著她:「如果你是想找死,那麽我可以成全你,這本就是我要做的事。」
「不,不是尋死。」
墨仙搖頭道,「我只是想全力戰鬥,然後在戰鬥中體會死亡的感覺。」
她當初沒有和神明戰鬥的勇氣,因為知道必死無疑。
那種恐懼猶如附骨之蛆,甚至一度讓她失去了戰鬥的熱情,至今都不曾散去。
她並不是想重拾信心,而是單純的想感受那種心情。
她相信刀可以成為這樣的對手。
說話間,她的身軀已經悄然發生變化。
龍族最擅長用本體戰鬥,但墨仙並非如此,她喜歡格鬥技,擅長使用四肢來戰鬥,因此身體的變化並不明顯,只是四肢出現了透明的鱗片,一層一層交疊,看上去像是綻放的冰晶。
不僅如此,她額頭的短角也變得透明了起來,像是水晶鑄成,而且延長了幾分,讓她看起來更加像是龍。
「我曾經是天下第三。」
她輕聲開口,像是在對刀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天下第三又……」
話音未落,一個猶如冰晶的拳頭便猛然落在了刀的腹部,他頃刻間便倒飛出去,身體重重的砸在了戰鬥空間的屏障上。
「好快!」
遠處的卿陽瞳孔收縮,在不動用第三隻眼的情況下,他甚至看不清墨仙是怎麽出手的。
「看來這個女人走的是龍族的老路子,將肉身開發到極致,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甚至是恢復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恐怖,而且墨仙的本體應該是一隻白龍,所以速度更是她的優勢所在。」
沉魔兄弟對龍族似乎十分了解,用沙啞的聲音作出判斷。
而看到這一幕,即便是此前對龍族頗為不屑的暴厭也不由閉上了嘴巴。
墨仙低頭看了看自己拳頭上開裂的鱗片,說道:「你果然是隻刺蝟。」
當最後一個字響起,她已然再次來到了刀的身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重重來了一記膝撞。
就在此時,只見刀的肩膀顫動,墨仙頓時感覺手掌一陣刺痛,緊接著就見對方又晃了晃腦袋,一陣勁風臉撲面而來。
這家夥渾身上下都是刀。
墨仙連忙後仰,不過並
沒有停下這一記膝撞,電光火石間,長發被迎面而來的刀勢割下了幾縷,而膝蓋也如願落在了刀的腹部。
然而這一擊的力量還沒來得及爆發出來,她便感覺腿部一陣劇痛,一個閃身和刀拉開距離,低頭一看,自己的右腿居然被齊齊割了下來。
「咳咳咳,和我打的家夥恨不得渾身都套上鎧甲,你倒是不怕死。」
刀從屏障上落下,口中溢出一絲黑色的血液。
墨仙最開始那一拳確實快得驚人,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讓他猝不及防之下受了傷。
墨仙很快便重新長出了一條腿,看著透明的鱗片將其覆蓋,說道:「我只能做到這種程度,而且即便在身上覆蓋更多鱗片也擋不住你的斬擊。」
刀不置可否。
只見他突然揮動右手。
見狀,墨仙頓時心生戒備,不過預想中的攻擊卻遲遲沒有到來,然而她非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加緊張,因為類似的情況已經出現過不止一次了——這很可能是那必無可避的一刀!
不只是他,卿陽等人也當即警惕起來,不過讓他們頭疼的是,雖然說是警惕,但他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防備這一招。
然而經過了足足數秒的等待,預想中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在幾人身上出現。
暴厭像是猛然反應過來,皺眉道:「被耍了?」
眾人一愣,頓時有所明悟,然而還不待他們開口,便突然看見一顆頭顱衝天而起,憤怒皺眉的表情還清晰的印在頭顱的臉上,猩紅的血液和血色的鱗片交雜在一起,看上去像是被鮮血染紅。
沒錯,這顆頭顱是暴厭的。
上一秒還在說話,下一秒就死在了眾人的眼前,而且他似乎到死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死亡。
這一幕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他們之所以還能如此淡然的看著刀和墨仙之間的戰鬥,完全是他們認為刀雖然能夠斬出那種必無可避的一刀,但卻無法對他們發動致命的攻勢。
而如今暴厭的死亡,顯然是在嘲笑他們想法的天真。
這個叫刀的家夥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可怕太多!
墨仙也注意到了身後暴厭的死亡,不過並沒有太多情緒起伏,問道:「你也很討厭那個家夥?」
暴厭雖然討厭,但卻是個皮糙肉厚的家夥,如果想要選擇一個人優先擊殺的話,那麽應該選卿陽或是沉魔兄弟才對,畢竟這三人不僅防禦能力不強,而且並沒有過度展露自身的能力,作為對手相對來說更為危險一些。
「我最開始就說了,我要他死。」
「是因為那個人嗎?」
墨仙記得當暴厭踩在白墨身上時刀臉上的表情,簡直冰冷至極。
「這不重要。」刀說道,「反正你們都會死在這裡。」
然而墨仙卻搖頭道:「不,你短時間內好像不能連續發動那樣的斬擊,所以暫時還殺不死我,而在此之前……我會先殺了你。」
她此刻的氣勢和最開始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充滿了攻擊性,再出現時已然來到了刀的頭頂,兩隻手掌緊握,猶如重錘一般砸下。
刀後退避開,這一擊擦著他的鼻尖落下,砸在了地板上,然而就在這時,卻見墨仙忽然張開手掌,肘部彎曲,猛地一個凌躍,渾身呈倒立的姿態,並攏的雙腿重重踹向刀的胸口。
刀揮出一道斬擊,卻被墨仙腿部的鱗片所阻擋,於是隻好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強行擋下了這一擊。
墨仙得勢不饒人,雙腿分開,使出剪刀腳夾向刀的脖子,同時雙手猛然發力,使得自己的身體彈起。
刀才剛剛避開剪刀腳的夾擊,就見墨仙凌空而起,對著自己來了一
記肘擊。
他面色不變,一記鞭腿掃出,墨仙深知這並不是簡單的鞭腿,必然還裹挾著猛烈的刀勢,於是不敢怠慢,一個側身後仰,在避開攻擊的同時還不忘還以一記膝撞。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墨仙徹底展示了什麽叫真正的近身格鬥高手,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是她的武器,無論是拳腳膝肘,甚至連頭上的角都可以用以發動進攻。
而刀也並沒有讓她失望,作為一個刀術高手,對方的近身搏殺能力亦是相當出色,竟然能夠輕松應對她的攻擊。
不過這並不是墨仙想要的……這顯然無法讓她體會死亡的感覺。
她總感覺刀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並沒有真正的全力出手,而且好像有些分心,但注意力並沒有放在卿陽等人的身上,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感到有些乏味。
她手上的攻勢不停,想了想突然問道:「刀,你見過神明嗎?」
「當然。」
對方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倒不是意外刀見過神明這件事, 在場的人都見過神明,但她只是有些不理解刀的眼神——正如卿陽所說的那樣,這些見過神明的人都是失敗者,雖然並不會經常掛在嘴邊,但提到神明時的眼神無一都是相當壓抑的——
那才是失敗者應有的眼神。
但刀不一樣。
他的眼神異常平靜,而且這顯然不是強裝出來的淡定,就是那種聽到了一個認知中的事物應該表現出的平靜,這種平靜是墨仙一直所羨慕的。
她忍不住問道:「你難道……沒有被神明打敗過嗎?」
「有。」
刀的回答乾脆利落,眼神依舊平靜。
墨仙更加疑惑:「那你為什麽不怕?」
「為什麽要怕?」
刀的回答讓墨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