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崎嶇,看來少經修葺。
寧洛拾階而上,攔路弟子越發稀少,很快沿途便再無人攔阻。
但他的注意力早已偏離了血獄宗。
身後成片癱倒的血獄宗弟子,讓寧洛更加意識到超越人智所帶來的優勢。
神選者擁有篡改功法,甚至開辟道途的潛質,每一個新世界都是寶貴的靈感來源。
哪怕拋開神選不論,即便是足以勉強記住功法情報的超越者,他們在不斷地探索新圖時,也能將所獲學識層壘堆疊,從而擁有遠超此方天地的力量。
怪不得小小永城奪冠也能上個熱搜。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葉辰掏出了萬化血獄典,表現出超越者才有的特質,從而為寧洛的勝利賦予了更高千百倍的意義。
含金量拉滿。
那旁人又當如何?
比如剛才路人口中的那位楚風。
超越者遊歷數個,乃至數十個世界的底蘊積累,能否勝過神選者兩片天地的收獲?
寧洛不知。
但楚風既然能轉眼得出結論,那想必至少不會落下探索的進度。
有關荒獄界的隱秘,這一次將會更早曝露在高玩們的面前,不再是獨屬於寧洛。
但說到底......
“還不是撿了我的便宜。”
寧洛不以為意,他倒巴不得讓輿論發酵,再來點強敵練練手。
雖說新港的追加賭注的確有些風險,但再怎麽說,也比黑塔好就是了。
就蘇瑤那小矮個兒都能殺起人來不眨眼,那誰知道黑塔裡面都會是群什麽樣的暴徒?
刻意揚名不是不自量力,反而是因為寧洛很有自知之明。
思索之時,寧洛已經行至大殿門前。
血獄寶殿坐落峰頂,殿宇雄峙,大有種睥睨天下的意味。
青木做梁,血磚紅牆。
這精致的修葺與其他粗獷的半妖建築風格大相徑庭。
顯然只有人族會做這種看似多余的雕飾。
寧洛躬身拱手,尚未出聲,寶殿大門無風自開。
這次用不著喊,因為血祖不聾。
“不錯,進!”
萬化血獄典,到手!
唯一讓寧洛疑惑的點在於,在他覲見血祖時,他能感受到血祖眼中隱含的情緒。
那是覬覦。
而且就血祖那雲淡風輕的態度,似乎一切真的木已成舟,再無變數。
“所以,假使血祖在辨明先生真身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會輸。”
“但他仍然毫不猶豫地選擇死鬥,因為他同樣也知道,成敗與否不會改變結局。”
“假設命題成立。”
“那也就是說,他的生命,或者說是他的肉軀,其實並不重要?”
“會不會是像網文裡那些老怪物一樣,擁有奪舍的法子,所以才會覬覦我的這具軀殼?”
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聯想,也是因為最後畫面中血祖遺骸分解成無數交錯絲縷的那一幕。
那種血絲給寧洛最直觀的感受,大抵像是提線木偶的懸絲,也像是接駁人體的神經,因而多半擁有奪舍的力量。
“比方說,他死後可以接駁血獸的軀體,然後找到我,再奪舍於我?”
“說到底,歷代血祖都記載甚少,尤為神秘。”
“說不準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先到此為止。”
情報不足的條件下,無端聯想並無意義。
寧洛大致有了籠統的猜測,但具體如何,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不過眼下至少第一步已經完成。
萬化血獄典到手,這是計劃最為關鍵的一環。
這部從荒古傳承至今的人族功法,海晏參透不出其中潛藏的隱秘,
但寧洛自認有這個余力剖析。但在修行之前,他還要為下一步鋪路。
寧洛來到山下集市,特意選了塊吵鬧的地方。
隨後在獸皮上寫下根治躁狂的藥方,心脈衍化前三境的五髒灼煉之法,以及一份螭龍血脈的配方。
螭龍者,從屬真龍一脈,有鱗無角,兩足。
強於蟠龍,弱於虯龍,更連純血蛟龍都比之不上。
但在荒獄界已經算是不錯的血脈。
臨別之際。
寧洛低聲囑咐:“師父,接下來就拜托你了。前面這份藥方工序繁雜,非一人之功。所以你只需要將之多抄錄幾分,遺棄在各座血峰上即可。”
“至於煉身法和調和配方,那是給你自己修行用的。”
“務必盡快破境,待得大劫將至,我還需要您老的幫忙。”
老李冷靜地藏好獸皮卷,追問道:“那老夫怎麽知道大劫何時到來?”
寧洛:“快則一年,慢則兩年,當海嘯爆發,就是降劫之時。所以等躁狂藥方傳播開來,師父你就躲在望海......”
寧洛話語一滯。
在模組乾預下,海晏未必會留守望海峰。
所以望海峰也算不得安全。
沉默片刻後,寧洛叮囑道:“這樣,你先傳開藥方,一年內回到血獄峰,就暫且在半山腰定居修行。”
老李重重點頭。
他現在對寧洛全盤相信。
不僅因為寧洛是他的弟子,更是因為他感覺自己變得特別了許多。
原先的他不過是無垠血海上的一縷漂萍,但自從寧洛血脈覺醒,治好他的躁狂,一切就都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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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看著旁人躁怒的神態,心知那是因為他們有病。
而他沒病。
不僅如此,他還被賦予了大劫救世的使命。
因此老李有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特別感觸。
也就是優越感。
而這一切都因由寧洛,那他當然會更為信任。
老李悄然離去。
如此一來,寧洛便可安心參悟。
“煉化萬靈寶血,融匯千奇異獸。”
“開辟丹赤洞天,育成赤血巨靈。”
“修成者肉身可兼備萬靈血脈,所過之處血海覆世,巨靈列次,百獸懾服!”
這是寧洛第一次親眼窺得萬化血獄典的全貌。
他也因而得以確定。
這是部半成品。
萬化血獄典中詳解了心脈衍化體系,給出了一條血脈至雜之路。
而較為出彩的地方,無疑是蘊養血靈。
所謂赤血巨靈,即是在心室中蘊養出來的血身。其浸沐在千萬血脈之中,從而擁有蓋世的偉力。
甚至成體的本命血靈可以借由血脈催動血術!
那是葉辰不曾表現出來的特質,因為塵淵界缺少支撐血術成型的強大血脈。
所以葉辰的赤血巨靈未能展露出萬化血獄典的全力。
皮紙翻飛,寧洛一掃而過,眉頭皺起。
功法確實不錯,對他的赤練血魂提供了不錯的靈感。
在擁有血脈的前提下,他可以將冗余血脈烙印在蘊養的本命血魂上,如同紋身。
這的確是個實用的小技巧。
因為這樣寧洛不僅可以利用起廢置的資源,還可以同時擁有兩種血術。
一者歸屬自己,一者歸屬血靈。
甚至他還可以兩路同修,比如自身血脈走至純之路,而血靈的烙紋走至雜之路。
反之同理。
這份靈感確實可謂受益匪淺。
但問題在於,功法到此為止。
“這就沒了?”
“修為臻至覆海,即可開辟丹赤洞天,呃......完事了?”
“不是,怎麽開辟你倒是寫上去啊。”
“你跟我畫大餅呢?”
寧洛老臉一黑。
扉頁上那所謂的丹赤洞天,血海覆世,巨靈列次......
一個個吹得天花亂墜,但功法末尾悉數一言蔽之——覆海即得。
穿越者練沒練出來過,寧洛不知道,但反正荒獄界歷史上是沒幾個修到覆海境的。
你這不是標題欺詐嗎?
跟無良營銷號一個德性!
而且還有一個疑點。
“萬化血獄典隻涉及心脈衍化,那麽血祖應該也有躁狂症才是。”
“但即便模組激化病情,他依舊是運籌帷幄,雲淡風輕。”
“果然,功法有問題。”
寧洛目光微凝,隨後將功法棄置一旁。
有問題,那就不練唄。
既然原理已經掌握,那自己琢磨就是了,何必拘泥於功法本身?
不過......
寧洛來回踱步,摩挲著下巴:“血海覆世,巨靈列次。血海覆世,巨靈列次?”
他心中忽而生出一種猜想!
“有沒有可能......”
“功法內容雖有篡改,但扉頁措詞卻並未更替?”
“假使萬化血獄典的確來自荒古,假使荒古真的沒有血海浮峰。”
“那這功法中所提及的血海二字,說不準並非觀想血海的結果,而是致使血海覆世的起因!”
“既如此,現今地貌豈不是人為所致?”
“那所謂血海覆世,即是這無垠血海。”
“而所謂巨靈列次,便是七十二浮峰。”
“至於高原,該不會,是海晏的祖宗?”
乍一聽還挺有道理。
如果浮峰真是巨靈的亡身,而高原則是霸下的遺骸。
那之所以人族末裔身處血峰,而妖獸卻棲居高原,想來也能由此關聯起來。
但最核心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血疫是為何物?
血祖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得,親眼看看。”
......
第2年。
王勝刻意在望海峰上耽擱許久,如今終於上路。
他境界還是煉身,即便破境比寧洛更為簡單,但為了挑戰極境,他選擇了壓級。
順便也是為了攢錢。
畢竟願意載客去血獄峰的擺渡人,修為少說也得化妖圓滿,那一趟可不便宜。
不久後,血獄峰。
王勝志得意滿。
根據教練組商量出的對策,他臨行前在望海峰散播謠言,言稱鷹愁峰有疫病傳播。
海晏對疫病二字何其敏感,自然會立刻動身出診。
如此一來,寧洛拜師望海門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他的節奏也再難跟上血疫的腳步。
王勝自覺勝券在握!
因為他不僅修煉速度更快,而且開局就有真龍血脈。
所以只要能破壞寧洛的節奏,那勝負就昭然若揭。
接下來,只要去血獄峰取得萬化血獄典,再關注局勢,提防寧洛的借刀殺人,那一切都將再無懸念!
然而。
“喲,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出戲的語氣。
這種詼諧風趣的語調本不該在「暴戾恣睢」這一模組下出現。
所以聲音耳熟並非錯覺。
那是寧洛。
王勝意識恍惚,腳步踉蹌。
他站在血獄宗的山門前,瞳仁怒張,但雙腿卻在止不住地打顫。
這,這什麽情況......
“寧洛怎麽在血獄宗?”
“他在等我?”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縱使王勝先前自認實力更勝一籌,但當他看到寧洛的那一刻,他就已然猜道了孰強孰弱。
用不著試探,也用不著交手。
更不用懷疑這是所謂空城。
因為寧洛沒有這麽做的意義,也沒有愚弄他的動機。
王勝機械般一點點別過身子,心中再無戰意。
但是。
呼——
微風乍起。
再睜眼,寧洛已經橫在了他的身前。
如果說先前對寧洛的實力只是猜測,那現在王勝就足以斷定,他上當了!
上大當了!
寧洛在上場錄屏裡的表現全是裝的!
別人扮豬吃虎好歹還得掉一層馬甲。
寧洛倒好,他是皮套都用不著脫,就給人拱翻了。
明明可以用實力取勝,你偏偏要用腦子,犯得著這麽羞辱人嗎?!
王勝上揚的嘴角頃刻癟下。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麽?
怪不得同事,也怪不了運氣,一切都是他有眼無珠,咎由自取。
他哭喪著臉,心想著自己戎馬半生,明明在上城區過得好好的,盡享紙醉金迷, 到底為什麽要去染指下城區的產業?
玩弄資本也就算了,他又為什麽非得覬覦寧洛的熱度,去惹這種能上熱搜的怪物?
王勝後悔不迭,但現在再悔過,為時已晚。
廣場上,觀眾意興闌珊。
這才僅僅過去一年,結果就已見分曉。
雖然寧洛的實力出乎意料,但他贏得實在太快,現場氣氛都還沒炒熱,節奏就猝然寸止。
無趣。
觀眾甚至能猜到王勝下一步會做什麽。
這裡是新港,不是永城。
身處S級賽區,頂著天價籌碼,那留給王勝的路也就只剩最後一條——自裁。
這叫及時止損。
一如觀眾所料,但王勝確信自己在劫難逃,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殺!
不過,他能想到的事情,寧洛當然也能料到。
寧洛抬手間帶起重重殘影,將一枚骨質的口球瞬息塞進了王勝嘴裡!
“嗚!”
王勝還沒能反應過來,寧洛又繞到他的身後,用獸筋綁起了他的雙手!
緊接著,寧心散的藥力被寧洛一掌拍入了王勝胸口,斷絕了他震斷心脈的可能!
王勝:“......”
觀眾:“?”
“唔!唔唔唔!!!”
王勝突然反應了過來,他目眥欲裂,瞳仁充血,含著口球怒聲暴吼!
啪!
寧洛一巴掌就讓他消停了下來。
“老實點,你還不能死,別耽誤我看劇情。”
說著,寧洛提著王勝的衣領,將半昏半醒的王勝就這麽一路拖回了自宅。
眼下萬事俱備。
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地看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