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道宗旗開得勝,看客唏噓不已。
然而七皇子等人卻依舊眉目凝重,看不出些毫輕松。
第二場,丹法,顏豐出陣。
玄丹期的比拚,即除卻真意道蘊皆可動用。
道祖們見證過神州數萬載沉浮,自以為已然看透了道宗。
“道宗的道法無非是包羅萬象的填鴨而已。”
“他們的法囊括了此方天地的法,以及域外的法。”
“因而交手之時,切莫妄圖以量取勝,當以質破敵!”
“如過本尊猜得不錯,他們一會兒出陣的修者定當能夠使役千般靈技,萬種術法,不存任何漏洞。”
“所以。”
“我們當聚焦一域,單以一法破萬法,以力克敵!”
以一法破萬法,這話從萬法界道祖口中說出來,怎麽著都不太對味。
所以結果,也自是母庸置疑。
道祖匯集純靈之氣,未曾引動任何四象五行。
僅僅只是以玄丹中浩瀚的靈蘊,凝合成一杆蒼白的戰矛。
戰矛之上還隱約散發著荒古的氣韻,彷佛從古戰場投射而出,貫穿歲月,破空而至。
那並非道蘊,而僅僅只是絲縷的歲月因果。
那漫長的壽命並非是本應屬於他們的權柄,卻因由黑潮的存在,被道祖鑽了空子。
因而,便有了因果。
歲月因果並不傷人,因為那是道祖的歲月。
當戰矛擲射而出,衰老的並非顏豐,反而是他自己。
但他乾癟的面容卻窮極自信,不覺得有任何落敗的可能。
戰矛裹挾著浩蕩的天威,拖曳著星落般的尾跡,風壓蕩滌四周,刹那間暴射而出!
然而顏豐卻全無畏懼,僅是漠然低語:“冰魄。”
話音剛落,戰矛冰凝!
沒有任何先兆,那杆戰矛便憑空定在了半途。
盤繞其周身的威勢被歲月牽動著飛速流逝,轉眼便消逝殆盡。
看客沉默。
“咦......”
“怎麽了?好像沒有術法牽動的痕跡吧?”
“不知道啊......莫非是我的靈覺不夠敏銳?”
“我也不曾發覺。”
看客一頭霧水,道祖卻童孔驟縮!
察覺不到術法的波動是自然的。
因為,顏豐壓根就沒有施術。
那是神道。
寧洛沒有告訴過顏豐該怎麽做,但在早先的留言中,卻已然告知他道祖的身份。
那是寄生在天道中的惡瘤,擁有奪舍效彷者的秘力。
但這具軀殼終歸並非他的本身。
奪舍沒法永續,越是全力出手,肉軀衰敗地也就越快。
所以說......
這些道祖存在一個致命的弱點——神識。
他們侵佔這具肉身不久,想要完全接管識海,摒棄原主留存的所有殘跡......那樣做的代價太大。
道祖也耗不起。
冰魄並非術法,而是神道。
當萬古堅冰在道祖識海中綻放,他的內靈,他氣血,以至於他的意識都就此凝滯。
徒留半空中的戰矛,在無聲中化為粉齏。
又是一場,輕描澹寫的勝利。
為首的青年想要強裝鎮定。
但因由憤怒與羞辱而發顫的唇角,卻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的豪言壯語轉瞬即潰,甚至輸得格外丟臉,也格外狼狽。
用不著放開神念,他便能聽到周遭看客的譏笑與謾罵。
太窩囊了。
窩囊到他迫切想要上場,想要殺死眼前這幫天外的仇敵,想要屠戮這幫背叛萬法界的畜生!
“吸......”
“呼......”
“下一場,
先比煉器。”但他穩住了。
畢竟,他是道祖。
他的傲慢並不意味著愚莽。
更不會因為一場論道,就讓他失態破防。
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剿除這幫異類。
只要有辦法給他們坐實邪祟的罵名,或是乾脆親手將之鎮殺,那他們的目的也算是就此達到。
大道祖冷靜下來。
他在想,如果是太祖,那他會怎麽做。
他定會沉著冷靜,積蓄氣勢,保持狀態,直到給對手猝不及防的絕命殺招!
論道繼續。
無終道提議修改論道順序,道宗這邊滿不在乎。
煉器一道。
陸川在習得寧洛傳承的材料學煉器秘法後,輕而易舉便斬斷了道祖煉製的靈器刀刃。
甚至都不曾給對手激發靈器力量的機會。
煉丹一道。
白楊借由寧洛先前妙手偶得的符灰煉丹靈感,輔以煉器之法的材料學思路,更是煉出曠古絕今的三轉奇丹!
藥香彌湧四方,即便是只是逸散出來的藥力,便足以讓眾人倍覺舒暢。
又是碾壓!
寧洛雖未深研過煉丹一道,但那並非因由他不懂煉丹,只是因為靈感實在太多太多。
多到他沒法整理出單獨一套系統化的體系,故而面對丹道時就比較隨意。
原因無他。
一來大道殊途同歸,丹符器陣傀多少都有互通,寧洛如今學起來本就輕松。
二來小說裡看得最多的無非就是煉丹,哪個主角要是不會煉丹,說出去多少都有些丟面子。
有靈感思路,又有知識儲備。
兩相結合,煉丹便自是不難。
此後的對陣也是同樣。
唐婧以符陣克敵。
千符化陣,盤繞身周!
攻勢連綿不絕,防守更是固若金湯。
與之對陣的道祖以神念使役萬千符籙,自信滿滿要贏下唐婧。
然而尚未等他尋到唐婧的破綻,那近身在千余符籙,便轉瞬在絕靈符的乾預下失去效用。
符陣的反應太快,甚至還能夠變通。
絕靈符在唐婧面前開辟出一方禁域,而剩下的符籙便分列在唐婧兩側,儼如槍火彈幕般朝著道祖傾瀉而出!
唐婧的符陣之道足以說明,符籙還是得有足夠數量才頂用。
但道祖的敗陣更足以證明,符道只求數量,其實也就那樣。
傀道自不比多說。
這一點寧洛不會,但道祖也並不擅長。
只有軍器廠的老匠人,借由寧洛傳授的煉器綱要,樸實無華地應下了來自歸真道的對手。
論道到了這等地步......
圍觀者們早都看膩了。
“無趣。”
“不愧是天外來客傳下的法,這不是比兩大道統要強多了嗎?”
“胡說!寧教諭才不是......”
“差不多得了,人家道宗自己都承認了。”
“......”
“大夥兒又都不是傻子,學寧教諭的法怎麽了?”
“人家並非東荒邪祟,更非魔道修士,寰宇禁法對自身也無害處。”
“天域禁止,只是不想讓道統就此沒落,姑且能夠理解,但......”
“但我選擇道宗。”
局勢早已明了。
反正大多數人也修不出自己的法,那遵循兩大道統,還是歸順道宗,答桉不言而喻。
大勢已定,看上去剩下的幾場論道都再無必要。
不管那位為首的道祖上不上場,他們都已經敗了,也已然失去了民心。
無論是先前刻薄的定罪,還是方才狂妄的宣言,都讓兩大道統顏面掃地,聲譽消泯。
兩大道統的門徒不自覺埋下了頭,竭力掩飾著神色中的羞辱與尷尬,心中卻已經在想著未來該何去何從。
即便是人群中的衛道者......
也是同樣。
衛道者瞟了眼柳道生,神識傳音:“前輩,無終歸真......看起來,大勢已去啊!”
“本座知道。”
柳道生神色平靜,似是早已料見了這場論道的結果。
因為......
當寰宇禁法普及之後,他再忍不住心中躁動,徹底廢去原本的丹法,重修了寰宇禁法。
甚至,道果的模樣都有不小的變化。
衛道者們猶豫不決,蓋因他們的性命受到天域的掌控。
一旦他們做出任何背叛的行徑,天域便會收回對他們的庇護。
他們道尊境界的修為得益於兩大道統的加護,當道果被天域證偽,他們也自將受到天罰。
從而難逃一死。
不過,如若道宗接管了天域,或者只要奪去天域半壁江山,讓他們在道海擁有新的容身之地。
那或許,他們也能就此逃過一劫。
衛道者進退兩難。
然而柳道生卻心意已決。
他根本無需顧慮這麽多,畢竟他是有能力自行成道的強者,雖然此前同樣被兩大道統捆綁,但如今卻已然通過寰宇禁法擺脫了枷鎖。
只需一念,他便大可投向道宗!
柳道生沉默良久,低語道:“你們,想清楚,給本座一個答桉。”
衛道者們面面相覷,隱約覺察到前輩的弦外之意。
莫非......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前輩,我,我想去道宗。”
“我......我也是。”
“只要不留在無終歸真,我去哪兒都行!”
衛道者們心中也終於有了抉擇。
如今萬法界的衛道者已然所剩無幾。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同伴因何亡命,只知道他們在去往東荒瘴毒林追獵寧洛之後,便再無音訊。
足足二百衛道者,二百尊者境!
頃刻便殞命東荒!
那下一個死的,會不會就是他們?
衛道者不敢賭。
他們的後半生本就沒有幾分自由可言,又如何願意這般悄無聲息地死去?
柳道生微微頷首,低語道:“既如此,那本座明白了。”
話音剛落,柳道生身形驟然間消失無蹤。
當他再復出現之時,卻已然身處在道宗隊列的後方。
“嗯......”
“小心!”
七皇子氣勢陡然飆升,如臨大敵!
然而柳道生卻僅是抱了抱拳,稍稍放出了些氣息,漠然道:“我無意傷人,本座柳道生,身為衛道者,此行是為和談而來。”
和談?
這等關頭?
眾人不明所以,但很快察覺到,柳道生的氣息似是有些異樣。
那是......
寰宇禁法的氣息!
竟有衛道者習得了寰宇禁法?
七皇子眉頭微皺,面露疑惑。
柳道生隨後簡明扼要地闡述來意,順帶,還向眾人揭露了道祖的目的。
“大可告訴你們,道祖是為剿除你等而來。”
“論道輸贏並不重要,只是顏面虧損而已。”
“反正無論結果,你們都將坐實東荒邪祟的惡名。”
“待得試煉結束,屍穢會在你們之中出現,禍亂此方地界。”
“與此同時,天運龍舟下方的冰川細流中,將會湧出大量穢物,襲擊龍舟,奪取齊皇性命!”
話音剛落,七皇子陡然拍桉而起,怒火急湧而上!
“什麽?!”
“你們要殺我父皇?!”
“為什麽!
!”
七皇子勃然大怒,傳音的波動都幾乎要壓製不住:“父皇向來遵循天域指示,從未悖逆過你們的決意!你們為何要殺他?!”
“我也不知。”柳道生平靜地搖了搖頭,坦然道,“不過改朝換代在天域眼中只是常態,因為大齊已經無力統禦神州,所以天域也需要做出決斷。”
“雖說未來由誰繼位,道祖也未曾言明。”
“但齊皇,必死無疑!”
“而且,你說齊皇從未違逆......”
“呵,事實上,連通九府龍脈,便已是天域最大的禁忌。”
“天域雖然準許了他的所為,但目的不過是為了助他壓製域外天魔。”
“然而,他的成果卻令人失望。”
“既如此,那無論是齊皇還是龍脈運河,都沒有存續下去的必要。”
話語冰冷。
像是在宣判一條微渺生命的死刑。
但那可是堂堂齊皇!
不過,他也確實沒有反抗的余力。
七皇子攥緊雙拳,震怒之余,也很快理清了局勢。
他可以救他父親。
七皇子很小便知道了父親與天域的關系,所以自小就不喜歡父親,也不喜歡皇庭。
因為在他眼裡,那幫滿口大義對他說教的親朋,都不過是天域的傀儡,根本沒有半分真正的帝王氣概。
齊皇或許不是個好皇帝,也不算是好父親,但......
但無論何者,他的所為都算不得壞。
只是有些平庸而已。
所以,能救還是一定要救。
七皇子沉默良久,低語道:“或許你所知的真相也並不完整,天域的殺心不僅針對道宗,也不僅針對父皇,更是無差別地針對此方天地的眾生萬民!”
“但還是感謝道友,告知了道祖的陰謀,讓我們擁有應對的余地。”
柳道生面不改色,追詢道:“那我可以帶隊加入你們了?”
七皇子面露猶豫,不知該不該答應。
然而就在此時。
紅衣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二人身旁。
“可以, 我答應了。”
“下一場論道,就由你來。”
那是蘇瑤的聲音。
柳道生身軀陡然一顫,驚恐地瞥向身側!
這家夥,是什麽時候靠近過來的?!
“你......您是?”
“唔......姑且算是寧洛的話事人,算是你們道宗的掛名長老?”
蘇瑤語氣散漫,倒也沒有坦露身份。
畢竟按照規矩,如非必要,她無需出手。
而這所謂“必要”,僅僅也只是針對寧洛一人而已。
柳道生嘴唇翕動,默然不語。
他終於意識到,似乎無論道宗還是天域,他了解得都並不透徹。
但或許,此時此刻,他終於跳出了一枚無知棋子的身份,真正擁有了縱觀棋局的資格!
然而......
與此同時。
無終道的陣列之中。
為首的青年閉目養神。
再比下去,已然全無意義。
因為,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天山細流之下,黑泥悄然湧動。
一隻壯碩的千目黑蠱,徹底取代了這具軀殼的脊骨!
道祖那原本因為數月沉澱,而老化褶皺的手背,竟是悄然複歸原貌。
紫黑色的膿漿從暴起的血管中倏而掠過,繼而賦予肉軀異樣的活力。
卡,卡。
道祖掐著自己的頸骨,發出卡察的聲響。
像是在矯正他的顱首,更像是在警告體內的千目黑蠱。
安分點。
時機已至。
這索然無味的論道戲碼,他已經,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