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橫亙在高橋之上。
很明顯,寧洛與陸川的投影面板規模更大。
那是矩陣轉播系統的自適應調整功能,當附近有多人同時開始街鬥時,會根據雙方的對局質量與實力強弱來調整直播畫面大小。
這也是為了方便觀眾選擇。
眼下時間尚早,所以車流大都歸屬於乘興而來的觀眾,以及準備比賽的新港職業選手。
因而周圍的堵車對局中,就屬寧洛和陸川質量最高。
附近旅客投來好奇的目光,但很快紛紛皺眉。
因為畫面中不論寧落還是陸川,都顯得有些不務正業。
一個終日閉關,可偏偏刻意壓境,死活不突破煉身。
另一個辛苦賺取資源,但卻拿來置換在荒獄界百無一用的金屬器材。
他們兩個好像不是在爭強鬥勇,而是在比誰更加擺爛。
“這麽大屏幕,就算不是職業選手,那也得是路人王吧?”
“倆大神怎麽整得跟過家家一樣。”
“哎,你看望海峰那個,我怎麽覺著有點眼熟?”
“嘶......等等,這張臉我好像剛剛見過,就在短視頻上,我去看看!”
“對!那是寧洛!不久前下套王勝,捆綁凌辱的寧洛!”
壞了,這下洗不白了。
好在寧洛聽不到,不然怕不是能被氣懵。
附近車主與乘客很快大都意識到寧洛的身份。
雖然他們並不是時刻關注熱點,但問題在於,寧洛的話題熱度自始至終都沒有跌出過頭條榜單,甚至還尤有增進。
加上短視頻平台上關於車站廣場兩場對局的剪輯正在瘋傳,這路人想不認識寧洛的面貌都難。
最為關鍵的一點在於,寧洛為圖省事,捏臉數據直接讀取了上一局。
而「人王」這類領袖天命又大多帶有美顏,所以寧洛的外貌基本與此前別無二致。
連帶好幾層立交橋的旅客紛紛搖下車窗,遠遠張望。
他們心想著既然參戰者是寧洛,那他多半又有什麽餿主意,或許在醞釀著什麽驚天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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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符合寧洛如今的人設。
起於微末,反抗資本,心狠手辣,陰險殘虐,性癖複雜......
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卻又表面上裝得溫馴純良,會對素不相識的晏平施以援手。
果真是城府深重,茶藝絕頂!
網絡上的捕風捉影與惡意揣測的確因由烏合的愚陋,但那些點燃燎原火勢的攻訐與中傷,卻並非無中生有,也不是單純為了嘩眾取寵。
方才,寧洛本著過來人的心態,對白楊他們的遭遇表示同情。
但尚未習慣新港,也未能融入矩陣網路的他,尚且遠沒有發覺,他早就身陷輿論的囹圄,也早已被一對仇怨的目光所盯上。
火燒到了他的身上,而且,遠比白楊他們更旺。
初見寧洛的旁觀者帶著鄙夷的眼神,審視著這場對局。
他們雖然居高臨下地譏諷寧洛,但心裡卻在期待著寧洛不擇手段,想親眼看到寧洛如何施虐對手。
因為這樣不僅能帶給他們R級犯罪片的刺激與背德感,更能讓他們像是目睹一場驚奇的魔術秀般,去嘗試探尋寧洛行為的漏洞,找到他施暴的證據。
但可惜,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
第4年。
三年過去,寧洛來到血獄峰。
在觀眾的環伺下,寧洛與陸川會面。
嗯,就是很樸素的會面。
沒有衝突,沒有爭端,也像是早就約好了一般,從容自如。
觀眾的手臂懸在半空,
視頻的錄製並未中止,但他們的表情卻早已錯愕冰凝。“呃......什麽意思?”
“怎麽沒打起來?”
“我懂了!一定是寧洛在故意詐陸川,提前誘騙他前來會面,然後暴起反殺!”
“這是陰謀!”
“呃,但寧洛只有煉身境啊。”
“......”
觀眾愣是被猝不及防的轉折給整不會了。
然而這還只是開始。
縱然仍有烏合雖未知全貌,卻堅信寧洛真是陰險狡詐的小人之流。
但他們對寧洛密謀作惡的妄想,很快就不攻自破。
因為畫面一轉,寧洛不僅沒有暗下毒手,反而自縛於刑架之上。
血獄峰,地下密室。
陸川抿了抿嘴,緊張詢問:“寧師兄,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緊?”
“無妨,我底子好,你綁緊些就是了。”寧洛一臉從容,看起來尤有余裕。
陸川皺眉:“可你這妖族血脈也太稀薄了吧......”
寧洛:“我故意的,我怕血脈太強,血疫會傷不到我。”
陸川:“......”
您這說得還是人話嗎?
“行行行,既然你自己不留余地,那就隨你吧。”
陸川無奈,隻好綁緊了皮筋與灰鋼支架。
刑架由灰岩礦與臨海黑鐵熔鑄而成,雖說寧洛言稱要自己著手準備,不過陸川早就提前幫他鍛造完工。
這鍛造的手藝......
看著不像來自荒獄界。
但無論如何,灰鋼刑架幾經錘煉,要想破壞的話,至少也有擁有撼嶽境的力量。
所以,陸川完全不擔心寧洛有這個能力破壞。
畢竟寧洛修為只有煉身,哪怕他擁有越境的實力,也斷不可能橫跨那麽多大境界。
但陸川自是不可能知道,寧洛距離超越荒獄界的修煉體系,已經只差這臨門一腳。
煉身,熔心,合脈,化妖,撼嶽,搬山,覆海。
心脈衍化體系的破境瓶頸分別是,心壁烙紋,髒腑烙紋,經脈烙紋。
既然吃透原理,那也就沒必要按部就班。
畢竟心脈衍化體系說到底是一種掠奪妖族血脈的修行法。
通俗點說,就是將妖族血脈製成標本,或者可以理解為製成DNA片段,融合進自己的血脈。
那既然寧洛不走半妖之路,也就無需按部就班,如此行事。
三年煉身,輔以他高人一等的修行法,再加上大一統理論的精氣轉化......
煉身肉軀能否堪比土著化妖?
寧洛對此有著十足自信。
不過這也不足以破壞刑架就是了。
四肢,脖頸,腰身,各個關鍵部位都被獸筋皮帶與灰鋼細鎖牢牢綁縛在刑架上。
“寧前輩,可以開始了嗎?”
“等下,我試試這綁得嚴不嚴實。”
說著,寧洛屏住呼吸,借由缺氧代償反應強化心腑,而後猛地發力!
鏗!
鋼索鏗然作響,然卻連一道摩擦的白痕都未曾留下。
寧洛滿意微笑:“可以,還不錯。”
陸川:“???”
陸川確信自己沒看錯,這絕對是比擬化妖境的力量。
“寧前輩,你這修為......真是煉身境?”
“如假包換。”
“呃,那你這煉身,不對勁,真不對勁。”
寧洛笑道:“有什麽不對勁的?縱使只是煉身,煉個一萬年也能比搬山覆海更強吧?別怎怎呼呼的,眼界放寬些。”
陸川:“???”
這是人話?
他現在是越發覺著寧洛這人真的古怪。
因為他堂堂陸川,S級賽區職業選手,新港大學知名高玩,冠軍的學弟,白楊學生,甚至還勉強算是個超越者......
明明他的眼界應該遠超旁人,但剛認識寧洛,思路就被帶偏了。
屬實離譜。
關鍵是,寧洛的言論細細一想,好像真有那麽幾分道理?
煉氣一萬層吊打結丹元嬰,這理論上似乎也確實能成立?
怪,太怪了......
出神之余,寧洛已經躺平:“行了,把那具沾染血疫的血獸屍體擺到我身邊來就行。”
陸川收攏下巴,依言照做。
隨後,寧洛閉目凝神,靜候著血疫的侵蝕。
他用不著煉化,因為血疫會主動從死物的血脈中剝離,並被就近的活躍血脈所吸引,從而上身。
絲絲縷縷的血霧氤氳著,化作輕勻如絹的飄帶,若雲絮般悄然沒入寧洛的胸口。
寧洛還是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血疫的侵蝕。
因為尋常在血疫剛剛侵入他的經脈時,就已經被瞬間焚毀。
但這次不同,寧洛清晰感受到了它的形體。
那是條宛如蚰蜒般的詭蟲。
千對不知是長足還是觸須一樣的軟毛攀附在他的心房,肆意擺動,緩緩沉沒,逐漸融合......
直到它完全將自身烙紋在了空無一物的心壁之上。
“唔!!!”
寧洛瞳仁霎時血絲密布,視野猝然一片猩紅!
轉眼嘴角也跟著扭曲,繼而淌落黏稠的涎沫。
他四肢難以自抑地瘋狂抽搐起來,手指腳趾也都如蟲足一般飛速地胡亂撥動著!
“唔!冷靜冷靜冷靜!清醒清醒清醒!”
“我帶了洞幽,帶了心如止水,帶了不屈,我可以保持理智!”
“穩住!!!”
寧洛目眥欲裂,即便身體不由自主,但他的意識始終保有一份清明。
嗡——
直到他身子觸電般抽動了下,腦海中陡然一陣嗡鳴。
短暫的意識斷片之後,寧洛毫無征兆地清醒過來。
他仍然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但當他被動地睜開雙眼,入目所見,卻已不再是那昏暗的地下密室。
而是排山倒海的無盡獸潮,以及它們帶起的凜冽狂風,還有如狂瀾般呼嘯的林葉與松濤。
這是原始的密林,是妖人搏殺的戰場。
也是,荒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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