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時期,蜀山弟子行事謹慎無可厚非。
但試探對寧洛而言全無意義。
隻憑沒有飛劍這一點就臆測修為差距,未免太過武斷。
寧洛腳步微錯,身形如流光瞬影,猝然欺近那蜀山弟子面前!
劍意流轉指尖,徹骨森寒縈繞在蜀山弟子的脖頸一側。
“這樣可否?”
寧洛輕描澹寫地瞥了眼弟子,語氣之間沒有些毫傲慢,也並無對弱者的輕視。
但這所謂試探,已經宣告結束。
那弟子駭然望著面前的兩根手指,自始至終都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應對,甚至連聲音都未曾發出。
待得他反應過來,便已然感受到那危及生命的壓迫感。
那是意,是劍意!
“劍意......”
“你,您,您竟然會劍意?!”
那蜀山弟子驚慌後退,抿了抿嘴唇,一時失語。
他東張西望,掌心浸滿冷汗,良久才終於反應過來。
“這,這位前輩......或,或者師叔?”
“請恕晚輩冒犯,弟子見您面相年輕,還以為是未經歷練的同輩之人,不料竟是修途前輩,忘師叔海涵!”
另一弟子見狀也陡然明悟,立刻拱手行禮。
其實當二人聯袂下山,試探就已成定局。
師兄弟實力境界有別,一者負責試探來人實力,另一者負責試探來人天賦。
如果達標,他們便會將人引薦上山,再由師尊判斷品性。
這就是如今蜀山招收弟子的偏門。
之所以會有這般改變,原因無他,只是蜀山歷經魔道肆虐與黑潮大劫,宗派實力早已衰微。
若不廣招門徒,那蜀山何以重振宗門?
兩名弟子驚惶不安,自覺衝撞了前輩。
然而陸川和唐婧卻比弟子二人更為困惑。
寧洛......
怎麽就這麽強了?
他們沒見寧洛修煉時鬧出什麽異象動靜,一切看起來就是樸素的打坐,樸素的修行。
而且寧洛一路坐在牛車上,原本應該沒有聚靈納氣的環境。
不僅因由牛車顛簸,自身持續移動也會對煉氣效率造成影響。
然而,寧洛方才所展現出的實力,完全不亞於塵淵界的五境六境。
甚至那流轉於指尖的劍意,更是不該存在於這個時間段的力量!
不過這對寧洛而言,也不過是小試牛刀。
一切都是因為天命。
【天命】:道主(SS),天理(SS),不朽道體(SS),忘塵(SS),大夢通幽(SS),遁虛(S),七玄太源體(S),神乎其技(S),人王(S),燭陰玄煞(S),山河圖卷(S),無我(S),誅邪(S),劍魄(S),破妄(S),劍骨(A),應龍血脈(A),龍裔(A)
這是寧洛如今的家底。
蒼冥界中,天命詞條收效甚微,所以寧洛幾乎是裸裝前行。
但當他踏入塵淵,38.7%的天命效能,輔以他堪稱離譜的天命套組......
哪怕他毫不修行,他的實力也不可能弱於如今的陸川和唐婧。
這天賦根本沒法用所謂妖孽來衡量。
說是萬古一帝,天生聖人都毫不為過。
從寧洛自己的角度而言,如果要形容的話......
那就是,從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
太奢侈了。
帶著這麽些天命出行,不說安全感如何,簡直完全失去了遊戲體驗。
如今能夠暫時威脅寧洛的,其實也就只有死道鯨落,還有那位神秘的蜀山“劍尊”。
寧洛微微一笑,為了配合兩弟子的說辭,他背負雙手,故作高深,緩緩開口:“說師叔倒不至於,我們只是有上古傳承在身,自小修行,為報親仇稍稍刻苦,加之勉強有些天賦,故此實力略強於同輩而已。”
兩弟子哪裡聽不出寧洛這是謙辭。
他們已經自行腦補出三人寒來暑往,終日練功,廢寢忘食的勵志場面。
然而當他們自我感動之時,寧洛忽然話鋒一轉,岔開話題:“對了,你們剛才認出了劍意,難道是那位劍尊大人教你們的嗎?”
兩弟子面面相覷,神色一滯。
少頃,師兄回道:“前輩想來是閉關許久,少有關注前線的事情吧?”
寧洛點頭以示肯定。
師兄果不其然地連連頷首,豁然道:“怪不得,劍尊大人雖不會在凡間露面,但他也沒少去前線。像是基礎的禦劍之法,還有靈劍鍛冶的圖紙之類的,他都有傳授給書院和大周軍隊。”
“當然也包括一點淺薄的劍道。”
師兄頓了頓,語氣忽而自豪了幾分:“劍尊大人之所以這麽做,不僅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也是想重振蜀山山門。作為傳授劍道的交換條件,他讓大周和書院答應,如若他物色到了合適的弟子,就要允許他們選擇入蜀山修行。附帶一提,我和白師弟原本就都是書院學子。”
“至於為什麽來蜀山......”
“那當然是為了劍意!”
師兄仰頭望向天穹,似是在回憶過往,語氣繼而癡迷:“劍尊大人的滄海劍意,一劍便可斬滅萬裡雲天!劍意如水波流轉,經久不息,彷佛裂淵倒懸於雲岫之中,數月都難以複原!”
“那是我們蜀山弟子的畢生追求,自然一眼認出。”
寧洛微眯著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果然,不對勁。
蜀山劍道原本根本不存在劍意的概念。
甚至這所謂劍意,也絕不是此前塵淵的道法層次所能夠施展的出。
如若那蜀山弟子所言並非誇張。
那昔日徐松元絕命一劍,也斷無那劍尊隨手一劍的威勢!
這樣的境界層次,實在有些超規格了。
但光憑這一點,寧洛尚不能斷定劍尊的身份。
因為蜀山雖無劍意之法,但功法體系確實有劍意的雛形。
就像蜀山的看家功法,紅塵劍影,現在看來其實當真是匠心獨運。
紅塵劍影不僅需要弟子境界足夠,更需要他們完成紅塵歷練,且對劍道有所理解。
以寧洛如今的眼光,再去回看當初。
這紅塵劍影豈不恰巧就是一種性命雙修?
煉氣,練劍,即為命功。
紅塵,歷練,即為性功。
雖然命功未能完成大一統,性功也沒有為自己設立行事準則,未曾順應天行綱常。
但不可否認,這思路確實超前,也無愧於蜀山千百年來的鑽研。
寧洛摩挲著下巴,困惑問道:“劍意......既然貴宗門內也有上古遺族,那我也就母需隱瞞,其實我族傳承並非劍意,而是心劍一道。不過,確實與劍意相彷,這一點母庸置疑。”
“但族內典籍所述,上古似乎沒有什麽多麽知名的劍道勢力,而且貴宗的絕學不應當是紅塵劍影嗎?”
“非也非也。”蜀山師兄搖了搖頭,指正道,“劍尊大人出身散修傳承,劍道是一脈相承。而我蜀山祖師不過是曾經恰巧接受過指點,聽從恩師指點,這才開宗立派。”
假的。
塵淵界巴掌大的小地方,就蜀山那些破事,早就被玩家們給扒爛了。
要說還有這種和玩家掌握情報大相徑庭的上古密辛。顯然不切實際。
所以這上古軼事,無疑是那所謂劍尊捏造而成。
但他向來並無惡意就是了。
至於劍尊究竟想隱瞞什麽,劍意一道又從而何來......
上山便知。
寧洛指節敲了敲額頭,羊裝苦思冥想,最後搖頭道:“可能族內古籍記載不全,或者貴宗劍尊祖師實則是某位提不得姓名的大人物吧,總之,勞煩道友引薦。”
二人相視一笑,引薦什麽的自不至於。
寧洛有這般實力,還有上古傳承,那無論身在何處,自是會眾星捧月,又何須他們引薦。
不過這一趟下山倒是大功一件,回頭定然不會少領資源。
片刻後。
二人回去稟報師尊,蜀山長老劍出山門。
長老沒有親信弟子的話語,他相信寧洛的天賦與實力,但對其身份卻心存疑慮。
“黑潮能夠附身於人,我輩招收門徒,也務必小心。”
一念及此,長老戒備地看向寧洛,剛打算追詢寧洛的傳承出身。
不過這樣的發展自然早已被寧洛料見。
無論是從劇情,還是長老心理的角度,他都必然會再行試探。
寧洛不打算浪費時間,所以回應長老的,便是他童仁中流轉的兩條燭龍!
“我知道長老心存疑慮,但我想,晚輩的雙眼,可謂長老解惑。”
長老聞言話語一滯,他雖驚異於寧洛的反應,不過為了保持身為蜀山長老,身為修途前輩的風度,他未曾失態,而是將目光移向寧洛的雙眼。
他看到有一抹黑紅的詭光流轉在寧洛的童仁之中。
乍看之時,他隱隱覺得有些危險,懷疑這詭光莫非真的與黑潮有關?
然而當黑光流轉開來,繼而化作兩條銜尾的黑蛇之時......
長老汗毛倒豎,心神戰栗!
身為蜀山長老,他雖未親臨過東海前線,但至少也面對過不少穢物。
所以此刻他切實明白,那睥睨天下的威嚴氣息,那讓他血脈顫栗,忍不住跪倒臣服的無上氣息!
至少,絕非黑潮所有!
都天玄煞,燭陰銜耀。
縱使天地煞氣顫聲,縱使這氣息肅殺陰沉......
但長老明白,那是無上的血脈,是高貴的龍裔!
他的神識彷若隕陷於淵藪之中,永劫沉淪,再難脫身!
直到寧洛的低語打破了僵局:“長老,長老?應該足夠了吧?”
“唔!”
長老身軀一顫,白髯都隨之顫抖了幾分。
他猛然回過了神,這才陡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沉陷在寧洛的童仁中,險些失去了意識!
那如淵藪一般的深邃童仁,絕非現今任何傳承所擁有的奇詭秘力!
未等長老開口,寧洛故作疲憊地揉了揉雙眼,沉聲道:“長老抱歉,心劍秘法修之實難。如今秘法未成,晚輩難以掌控,也不能顯化太長時間。如若長老未曾看清,還望海涵。”
長老霎時了然。
你早說嘛!
原來是失控的秘法。
我說怎麽那麽詭誕。
要說一個晚輩睜了睜眼就把我堂堂蜀山長老瞪住了,那讓老朽的臉往哪放?
長老心情舒暢了幾分,揚手道:“不必費事,你天賦確實可謂天縱妖孽,也足以驗明傳承。三位可隨我上山,不如就拜為蜀山客卿,待得劍尊大人歸來,你們再向他討教,如何?”
寧洛聞言微微一笑,收回了羊裝揉眼睛的手,拱手道:“那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陸川唐婧二人瞠目結舌,趕忙隨之行禮。
他們兩個其實早已調動內靈,正打算在長老面前露一手。
畢竟都是老穿越者了,人前顯貴這一套,他們還是玩得明白的。
然而,寧洛一個人就把髒活累活全給包了。
而且還是這般輕描澹寫。
雖說識神未成,沒法具現,但如若像是蜀山長老這般直接目視,也難逃識神的捕獲。
蜀山長老最後小小提了個要求。
言稱寧洛三人雖可旁聽蜀山劍道,但也得為蜀山弟子解惑。
畢竟非常時期,這時候再敝帚自珍,屬實不太合適。
寧洛儼然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欣然接受。
於是三人順理成章地登上蜀山,一路全無阻滯。
如今劍尊不在蜀山,寧洛雖不知他去往何方,也不知劍尊究竟是敵是友。
因為在他的推演中,畢竟還有一種微乎其微的可能。
假使劍尊也是黑潮的宿主,他的記憶來自天外,也來自黑潮。
他之所以相助蜀山,只是為了阻止蕭忘煉化塵淵大道。
這種猜想的確有一絲可能,所以寧洛穩妥起見,眼下尚不能與劍尊會面。
因此劍尊不在的這段時間,剛好便於他探查劍尊底細。
上山半年。
寧洛修行的同時,也觀摩了蜀山弟子修習劍典。
不過在此期間,比起劍典本身,他發覺了一個更有意思的事情。
如今塵淵界的修行體系,竟是不止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