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蒼勁古樸,掩藏在血色的巢礎之中。
寧洛掌心輕覆,將周遭赤晶煉化一空,然而石碑仍舊懸於半空,未有異動。
“這是......”
道器,道兵,靈寶,法寶......
寧洛腦海中蹦出許多或許與之相關的設定,卻不知何者更為貼切。
山河圖卷上的線條明確收束在了這一點,所以這正是圖卷指引的答案。
但這石碑究竟是什麽,寧洛不得而知。
因為他碰不到。
當寧洛的手伸向石碑,卻驚覺有種柔和的力量將他排開,難以觸及。
寧洛眉頭一皺,肺脈停滯,呼吸壓抑,心肌搏動越發有力,絳宮赤霞洶湧盤聚......
氣血外溢,灼灼燃燒,化作赤紅的燃血羽衣!
但他手掌依舊難以寸進。
似乎這石碑周圍存在著一種怪異的力場,推動的力量越強,排斥的力道也會隨之遞增。
即便寧洛近乎用出了全力,卻也沒法觸及石碑分毫。
其實他還可以用更加粗暴的辦法。
譬如借絕塵步助推,再以赤崩架勢爆發拳威。
不過那樣興許會遭到靈寶反噬,寧洛見過太多相近的戲碼,因此明白,在能夠確認石碑的階次之前,他不能亂來。
“古怪......”
“這是道的力量?”
寧洛想不出其他答案。
無論元精真氣精血,還是術法靈技武學,說到底,一切的根源無非四者。
精,氣,神,道。
而石碑所展現出的陌生力量與前三者似乎並不瓜葛,那麽至少從排除法的角度來看,這石碑與道有關。
寧洛身子微伏,觀察著那塊孤懸的石碑。
石碑無字,卻有著斑駁的刻痕,似乎歷經了漫長的年歲。
寧洛聽過“神龜馱碑”的傳說。
龍生九子各有所好,霸下又名贔屭,好文藝,也擅於負重,故而常年馱著石碑。
這塊石碑出現在高原地底,至少必不可能是單純的巧合。
寧洛收起血焰,摩挲著下巴:“假使它和霸下有關,那......是霸下軀殼的一部分,還是類似伴生靈寶的物件?”
情報有限,寧洛只能如此推斷。
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有趣的盲點。
緣何山河圖卷上的線條隻指向了石碑?
人皇的心臟尚存於世,赤晶也是霸下遺骸的精華,那為何線條並未指向其他,反而單單指向了石碑?
“所以問題在於,這些線條指引的到底是什麽?”
“如果只是與道有關的物事,那一來沒必要那麽興師動眾,二來人皇不也侵吞了部分天道?”
倘若這座石碑僅僅是個普通的道器,那寧洛心想著自己要是帶著山河圖卷去往其他世界,豈不是滿地圖的金光。
山河圖卷要有這麽強的功能,那矩陣把它放S級未免有些太影響平衡。
寧洛沉思良久,眉角微微一顫。
“會不會......是氣運的意思?”
龍脈的設定,於寧洛而言再熟悉不過。
某某王朝龍脈被截,從而導致氣運衰頹,這種情節也屢見不鮮。
所以這所謂氣運是個不錯的思考方向。
而且碑的意義或許在於鎮壓,畢竟整個高原遺骸就是用來鎮壓荒古人皇的。
如若把高原遺骸視作鎮壓大聖的五行山,那這座石碑興許就是五行山上的金帖。
這樣一想,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原來如此......”寧洛恍然自語,“所以這塊石碑不僅是霸下的伴生法寶,更是這片天地的氣運所在。荒獄界的大道被人皇和霸下各佔一半,
即便霸下身亡,它的道威依然留存在這塊無字天碑中。”“也正因如此,高原才能鎮壓人皇。”
合情合理,但也只是猜測。
不過其實寧洛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這面石碑的確可以視作所謂的伴生靈寶,畢竟霸下是天外血脈。
身為太宇真龍的子嗣,他的血脈自不可能與荒獄凡種相提並論。
不過荒古血禍之時,霸下的境界尚不足以蘊養出伴生靈寶,他對大道的感悟也還沒到那種層次。
這面無字碑是他獻祭道種後的遺物。
所以它究竟算是先天還是後天,或許難有定論。
因為石碑半是來自霸下本身,半是來自天道饋賞,如今也是天道的一部分,而不算純粹的無主之物。
既如此,寧洛也知道,他現在最好還是不要動這塊石碑。
不出意外的話,只要他取走石碑,人皇就能夠脫身。
還好他先前並未莽撞強取,不然或許會壞了大事。
寧洛盤膝而坐,稍加思索,決定就在石碑旁閉關。
絳宮已成,燃血之法也得心應手。
其余洞天秘藏尚有待實驗,但為了天命,或許不用操之過急。
寧洛心知,他眼下最該做的事情無非是完善道解,順帶體悟一下道意。
至於道意該如何修煉......
寧洛已經有了些頭緒。
“真形化書裡的道語貌似就與道意有關。”
“自然可以死,生而無所拘。”
“萬物可以虛,我身可以無。”
“嗯......”
“這不是和我的天命無我挺像的?”
寧洛挑了挑眉毛,稍一聯想,感覺多少猜到了些道意的修煉方式。
很多設定裡都有所謂的“入道”狀態,近似於深度冥想,是悟道的最佳姿勢。
結合天命與道語,倘若詳細拆解,那這種所謂的入道,大抵就是“忘我”。
忘卻靈氣,氣血,神識,精血,真氣,元精......
直到意識遁入虛無,忘卻自我。
聽著簡單,但其實對常人而言,卻是一大挑戰。
因為旁人的功法並非自創,也不可能像寧洛這樣窺得道語就能洞明本真。
絕大多數修士修煉功法都需要按圖索驥,看著詳細的精氣神流轉路線,依葫蘆畫瓢,循序漸進。
所以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體內循環。
就像心裡一直想事會無法入睡一樣,常人也沒有能夠忘我入道的定性。
這便是修士天賦的分水嶺。
表面上是虛無縹緲的悟性。
但實則還是對修煉的理解。
因為天驕妖孽對功法與修途體悟更深,他們能夠理解道語,讓功法自行運轉,也就自然更容易入定。
不過要是得遇名師,後天也並非不能彌補,這也不是像體質血脈那樣難以逾越的壁壘。
但無論如何,這所謂門檻對寧洛而言,無疑形同虛設。
畢竟他每一步,都是在走自己的路。
寧洛閉目凝神,借著天命的余威,嘗試放空心神,忘卻自我。
靈氣遲滯,氣血冰凝,神識沉寂......
寧洛感覺自己逐漸迷失,似乎意識悄然浮升,幾乎便要沒入虛空......
然而他卻忽然有種熟悉的感受。
在忘我之時,他明顯有種臨睡前的失重感,不斷下墜,下墜,下墜......
就像穿越時的準備一樣!
這種熟悉又違和的感受讓寧洛一時分心,隨後猝然結束了入定。
再睜眼,手腳麻木,意識昏沉,似乎有電流在靈脈與經絡中遊離。
這大抵是入定失敗的副作用。
寧洛抿了抿嘴唇,皺眉不語。
像,太像了。
二者的體感幾乎一模一樣,寧洛其實原本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入忘我,本可以第一次入道就遁入虛空。
但他把自己卡掉線了。
“也是,穿越也能算是忘我,沒毛病。”
“所以這怕不是所有穿越者的先天優勢。”
寧洛挑了挑眉毛,沒想到玩家還能有這種固有外掛。
回過神後,寧洛也不再多慮。
忘我,入道,失重......
直到寧洛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接引,逐漸有種腳踏實地的觸感。
再睜眼時,入目所見卻是滿目蒼白,一片虛無。
寧洛環顧四周,心說這入道的感覺倒還真是玄奇,而且這道境的景貌看起來感覺頗像神域?
這般心想著,寧洛腳步輕輕一踏......
卻險些踩空。
好在他失足跌落雲海之前,趕忙收回思緒,心中不停默念“忘我忘我忘我......”,腳下的霧海終於重回實體。
“呼......”
“嚇我一跳。”
寧洛冷汗涔涔,著實差點沒能反應過來。
這雲霧虛空是真的由不得半點分心,稍有不慎,就會一失足成千古恨。
縱使有石碑,無我,道祖,穿越者身份的四重加成,但悟道的難度也分毫不減。
可見尋常土著想要忘我入道得有多難。
而且環境因素也不可忽視。
地下五萬米,無人叨擾,寧洛才得以安然入道。
但入道之後,擺在寧洛面前還有個嚴峻的問題。
“所以,我該怎麽修煉?”
寧洛兩眼眨巴眨巴,愣是不會了。
真形化書上吹的牛逼隻提及了“萬物可以虛,我身可以無”。
是,我是忘我入虛,是成功入道。
那然後呢?
寧洛試著按照煉氣的方式修行,試圖吐納靈氣,在肺腑煉化入腎。
但就連西北風都沒能喝到一口......
他又試著按照煉血的思路,加快體內氣血循環。
但卻發現,這具虛無的軀殼體內別說氣血,就連靈脈都沒得。
如今的他不僅失去了一切修為,甚至就像長夢一般,四肢軟弱無力,根本提不起勁道。
至於神識離體......
就更是妄談。
堂堂遠超覆海的大修士,如今肉軀卻不比凡人。
寧洛茫然四顧,手足無措。
“不是,不能把我這麽乾晾著吧......”
“石碑呢,那無字碑理應是天道的一部分吧,你倒是出來啊?”
然而,當寧洛念及石碑之時,一道天碑憑空乍現!
石碑貫穿雲海,直搗天穹!
那分明正是寧洛在地底看到的那塊不足一人高的無字碑,但如今卻頂天立地,甚至望不到頂峰!
“這,這是?!”
寧洛張口結舌,啞然失語。
他剛一念及石碑,石碑就映現於眼前......
顯然,這不是巧合。
寧洛隱隱感覺心中有幾分明悟。
似乎冥冥中有一條紅線,將他穿越至今歷經的一切雜糅起來,所有線索悉數盤織成網,繪出一副完整的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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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何能在塵淵無敵,能在荒獄無敵?
是因為塵淵是低靈位面,很多強勢的功法都起不到效用。
所以那些超越者引以為傲的功法優勢與技術優勢,在貧瘠的塵淵都形同虛設。
而昔日寧洛的功法卻是為塵淵量身打造,即便塵淵界修行不成體系,他也照樣能夠發揮出超越維度的實力。
那緣何旁人的功法不行?
因為比道解第二版好的功法,通通都涉及了道。
但是那些不涉及道意的功法,偏偏又沒道解好。
原因就是這麽淺顯。
之於荒獄,也是同樣。
煉體比寧洛強的功法,都需要入道才能修行。
不需要入道的功法,卻遠比不上寧洛的絳宮。
所以無敵的根本原因,依舊是荒獄沒法入道。
當寧洛看到那座聳峙的天碑,聯想到荒獄的萬載變遷,回憶起此前二十余次穿越的經歷......
他猛然意識到,即便沒有人教他何以悟道,但他好像也抓住了那一點關竅!
塵淵和荒獄緣何沒法悟道?
那是因為,這兩片世界沒有可以參悟的道!
塵淵的道海理應是一片徹徹底底的虛無,沒有任何能夠觀想的物事,甚至連元素大道都不可能參悟。
就像是寧洛剛剛來到虛空時一樣,縱使成功忘我入道,卻依舊沒法修行,只能眼巴巴乾看著。
荒獄的道海也是同樣。
因為荒古萬載,只有一人成功大道留痕。
那是人皇。
只可惜,那不是他的道。
那是他和黑潮的“聯合投稿”。
觀想煉血大道,等同於觀想黑潮,那可不就是主動沾染不詳嗎,與送死何異?
更何況,荒獄界的玩家從未見過萬化血獄典的真解,因此根本沒法觀想真正的煉血大道。
那除此之外,虛空道海依舊空無一物,沒有任何能夠觀想的物事。
旁人是這麽認為的。
但寧洛窺得了隱秘。
荒獄界,其實還真有可供觀想的大道。
無字碑。
所有的線索盤錯成團。
寧洛有種茅塞頓開的暢快觀感,而且他很清楚,這個發現不是因緣巧合,而是命中注定。
拋開蘇瑤不論,放眼整個藍星,只有他一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想要掘地五萬米,前提是得擁有如寧洛一般的力量與體魄。
但想要擁有如寧洛一般的體魄,那需要有勝過寧洛的功法體系。
可那些功法體系若要強於寧洛的心腑絳宮,偏偏又都必須觸及道意。
那麽問題來了。
大夥兒都挖不到無字碑,都不知道荒獄何道可供觀想,哪來的道意?
這是個死循環。
但被寧洛破了。
雖然知道事實真相不能帶來直觀的提升。
不過寧洛此時的心情卻比破譯道語,鑽研出絳宮更暢達幾分。
因為這悟道之秘可謂是他實打實獨自摸索出來的,從“無知”到“有知”,幾乎只是一個瞬間的靈感。
朝聞道,夕死可矣。
古人所言不虛。
“呼......”
寧洛抬頭仰望著這座天碑,不知是否因為他離無字碑的本體很近,所以對大道的感觸也格外清晰。
無字碑的周遭氤氳著如螢火般的蒼白光點。
那大抵就是所謂道蘊。
寧洛伸手一撈,不過手掌卻穿透了熒光,似乎沒法將之捕捉入體。
他試著張口吐納,卻也依舊全然無功。
“昂?”
“難道這樣也還是不能悟道?”
正思索著,寧洛卻見一粒光點無風自動,悄然沒入了他的肩胛。若泥牛入海,消失無蹤。
寧洛微眯著眼,沒有興奮,也沒有多余的反應。
反而像是被人用槍抵著頭一般,保持著原來的姿態,紋絲不動,仿若木人。
寧洛覺著盤膝坐下或許更好,但他生怕還會有什麽其他的變數,所以不如就這麽僵持著。
光點漸次入體。
但寧洛沒感覺虛身有什麽變化。
似乎一切如常。
直到寧洛看得眼暈,視野都有些模糊時,他不自覺閉上了眼。
然而晦暗的視野中,那些蒼白的光點卻忽然在半空中劃過輕靈的軌跡!
一筆一劃,持續時間甚至不足微秒。
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但隻消一瞬,天地便重歸夜色。
“那好像是......筆劃?難道是在畫某種道紋?”
“唔,眼睛怎麽這麽酸。”
“嘖!”
寧洛隻覺雙眼一陣酸澀,那多半是因為他原身神識見底,已經容不得他繼續參悟下去。
意識回歸。
寧洛兩眼一暈,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他極力內視,卻見自身識海早已枯竭。
在忘我入道之際,他不可能同時兼顧煉精化神與煉氣化神。
所以縱使他有絳宮,有七玄太源體,此刻卻沒法彌補他識海的貧瘠。
神識短板,這是擺在寧洛悟道面前的一大阻礙。
而意識回歸之後,寧洛的軀殼也並無變化。
似乎悟道沒給他帶來任何裨益。
硬要說有什麽效果的話......那大抵是寧洛發覺自己胸口的劍骨好像更貼合了幾分,他對劍意的感受也更加清晰。
“難道我悟道有成之後,劍意就能解封?”
寧洛心中一喜。
而且悟道的流程,他也成功窺得片鱗。
那些迷離的光點大抵就是所謂道蘊。
吸收道蘊只能等它們自行入體,卻沒法主動牽引。
當虛身閉目冥想,道蘊會勾勒出道紋,不過持續時間只有不足微秒的一瞬。
甚至當時寧洛體內的道蘊連一筆都勾勒不全。
這樣下去,縱使寧洛身處無字碑旁,悟道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耗時冗長,收效甚微。
寧洛等不起。
所以其中必然還有被他忽視的細節。
不過寧洛沒打算去試圖獲取完整版的道紋,因為這是真正的大道,與術法的道紋截然不同。
術法的道紋說到底就是從大道中剝離的幾個零件。
離火,火雲,熾焰......其實都是火之大道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被塵淵術師根據五行形象蒙了千百年,剛好給他們蒙出來幾個簡單的筆劃罷了。
而霸下的血脈也還算高貴,況且它又摻雜了天道氣運。
因此,以寧洛如今的神識底蘊,想要悟出完整的霸下道紋......
前提是,他起碼得確保自己能在荒獄界掛機千百年之久。
那必不可能。
但悟道還是要悟的,畢竟劍意可是寧洛一直想用卻不得用的一大底牌。
只要悟道更深些許,那劍意或許就可堪一用。
寧洛一邊煉神修養,一邊靜心思索:“既然神識短板目前沒法解決,或許我可以考慮提下吸收道蘊的速度?”
在虛無道海中,任何修煉的方法都不起作用。
但不巧,寧洛偏偏還真知道該怎麽增進效率。
這一點無論是他的經歷還是天命,都有給過答案。
無非是增加與天道的親和。
至於具體做法......
危險,又簡單。
待得氣息平穩,識海洶湧。
寧洛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肅然。
剛好,道解第三卷的素材也已經備齊,是時候更新迭代了。
0210 無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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