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局來得有些突兀。
試煉者們心知大戰在即,卻沒想到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竟是只有區區不到三月。
雖然眾統帥也有談及,如果他們能夠壓製死氣的侵攻,那備戰的時間或許也能稍緩月余。
但戰場之上,沒人會寄希望於這種不確定的寬裕。
所以,三月便是決戰的死線。
這個時間,太快了點。
尋常序列之爭的確可以四五年解決戰鬥。
畢竟大夥兒對副本詳貌都了然於胸,而且可以利用一些不太正派的手段,但神之試煉中卻做不到這些。
持續數十年,乃至數百年的試煉並不鮮見。
而以望星界這外靈枯竭的環境,要他們在短短三個月內擁有決戰的實力......
不太現實。
但代入土著的視角,卻又不難理解。
“方向錯了,我們現在和土著幾乎別無二致,也沒法用以往的祓穢思路。”
“倘若試煉中沒有土著的傾力相助,沒有對所謂天命的支持,那我們也難以直面黑潮。”
“所以......這應該算是個‘無主角’的試煉。”
周遭眾人不解其意,但隱約又有些明悟。
沉默良久的顏豐終於開口:“意思是,這片天地不存在能夠獨當一面的‘英雄’,也沒有秉承天命的救世主,只有我們這數萬死士,能夠與黑潮鏖戰。”
換言之,決戰並非天命與黑潮之間的王者爭鋒,而將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役。
再換個說法。
就是聖子作為望星界的統帥,率領手下兵卒與盤踞在地脈的黑潮交鋒。
他們不是主角,更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宣稱自己是天命的使徒。
試煉者不得不作為歷史的見證者,去參見這足以改變望星界命運的戰役,而沒有時間再給他們凌駕聖子之上,奪取英雄的尊位。
這便是現狀。
如果是對現狀不明所以的試煉者,恐怕一時間很難接受。
但對現在的眾人而言,他們早已見慣不驚。
所以無人怨言,更無人質疑三月之期。
因為他們不可能站出來言稱再給自己數年時間,讓他們帶領土著勝利。
那樣就會坐實域外邪魔的身份,從而招致殺劫。
除非,有一個人能夠在這般風雨飄搖的末世引領世人,能夠在揭穿聖子身份隱秘的同時,昭告世人應對白塵侵蝕的方法。
這樣的人,的確存在。
商陸。
但可惜,望星界的時局和他此行的任務,限制了他發揮實力。
商陸和蘇瑤一樣,都是絕不可能暴露在人前的身份。
縱使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堂堂a序列前百強者,竟然不惜自降序列,也要潛入下位試煉之中。
人盡皆知,但商陸依舊不敢露面。
因為蘇瑤在場。
他一旦站上了台面,就等同於把自己的計劃告知蘇瑤。
那蘇瑤便會立即采取反製,而商陸卻壓根沒有及時應對的自信。
這便是他現在不得不面臨的困境。
堂堂a序列前百,明明身份已經人盡皆知,卻依舊只能像個過街老鼠一樣躲在下水道裡,不敢出聲。
何等憋屈!
這場試煉之中,恐怕只有三人能夠強行打破格局。
蘇瑤,商陸,寧洛。
寧洛是監察。
蘇瑤和商陸都有絕不能站上台面的理由。
那麽戰役的發展,便已成定局。
時光流逝。
三月過去。
這三月之間。
試煉者們大都完全融入了土著的集體。
一方面是為了掩蓋自己域外邪魔的身份,另一方面更是想要通過訓練土著來確保自己的安危。
沒有人膽敢敝帚自珍。
因為所有人心中都再清楚不過。
想要贏下這場戰役,光憑他們自己的實力,恐怕並不足以確保。
所以試煉者們才不得不與土著協同,教他們演練戰陣,以及傳授控制體內白塵的技巧。
或許就連各大軍伍的統領也絕對不會想到,他們此番會師練兵,竟然會有這般奇效。
望星界自災變以來,諸多遺失的法門重現世間。
沒人懷疑法門的來歷,更沒人追究到底是何人深藏不漏。
大戰在即,做這種事情並沒有意義。
難道是域外邪魔?
絕無可能!
域外邪魔怎麽可能安這種好心?
而且外傳的法門越來越多,這世間又怎可能有這麽多域外邪魔?
所以根本無需疑慮。
甚至有試煉者還能傳授白塵的駕馭技巧,這會是域外邪魔能夠掌握的東西?
怎麽想都不可能。
試煉者與土著之間出乎意料地融洽,當然其中也有顏豐與白楊他們的功勞。
他們並未服用白塵丹,而是修煉了寰宇禁法。
雖說以他們寰宇禁法的造詣,尚且不足以超越白塵丹修者太多。
但是有寰宇禁法在,修煉五方化玄經也就變得輕而易舉。
白楊師生幾人與顏豐一盤算,心知他們的身份極有可能會被認作域外邪魔。
縱使他們平日裡深得信任,可一旦懷疑的種子埋下,他們便再難脫身。
所以與其等著被人懷疑,那不如先給自己抬高身份。
而抬高身份最簡單的方法,便是行醫。
醫者。
曾經在望星界的萬朝時代備受唾棄。
他們是昔日桃李渡漁鎮的後裔,曾經借著截天武神傳授的五方化玄經詐取財寶,還自稱截天門徒,為禍世間。
不過......
在上一位天命人到來之際,他們醜陋的嘴臉被當眾揭穿。
所以望星界醫師的名望更是一落千丈。
然而,天命人失敗了。
他被冠以騙徒的名號,雖然這並不能幫截天門徒洗白身份,然卻可以讓世人暫且打住對醫師的罵名。
因為天命人同時也證明了一點。
五方化玄經,是截天武神的著作!
這想來也是造就此後望星修者與白塵同化局面的根由之一。
世人因此相信了五方化玄經,也因此在白塵的協力之下,勉強留存住了文明的火種。
直到,聖子降臨。
聖子給望星界帶來了白塵丹,更是證明了五方化玄經的效用。
然而寧洛雖說改良了五方化玄經,卻還是給試煉者留了一個小後門。
因為與白塵同化的修者,催動五方化玄經時,容易使得修士體內的白塵活化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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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與白塵同化的幅度越小,五方化玄經的效用也就越好。
但可惜,沒人用上。
因為信息差太過顯著,寧洛的情報也太過超前。
旁人壓根就沒有考慮過五方化玄經這一點。
寧洛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險些忘了,從其他試煉者的視角來看,他們都知道醫師在望星界的地位低得可憐,因而那絕非他們序列之爭的身份首選。
ef序列的試煉者更不會注意到五方化玄經的隱藏功用。
所以他們自始至終都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一茬。
但,常人想不到,可終歸有人能夠想到。
顏豐。
顏豐可是親眼見證過寧洛的破局之法,更是將五方化玄經與白塵之間的關系了然於胸。
所以此時的局面於他而言,說是如魚得水也毫不為過。
三個月內,顏豐與白楊他們再不敝帚自珍。
甚至為自己不服用白塵丹,也準備好了妥善的說辭。
原因無他,因為他們擁有完全篇的五方化玄經,他們是醫師的傳承!
只是因為醫師在望星界中地位低下,所以他們先前才不敢暴露,更不敢表現出自己的傳承。
但現在不一樣了。
世人需要他們,所以他們必須站出來!
至於緣何不服用白塵丹,那只能說是師門戒律。
“師尊說過,天地外靈並不純淨,這也是我們修行五方化玄經之人之所以進境不如旁人的根由所在。”
“但這樣的局面並非沒法破解,只需要我們每隔數日為自己清血排毒,從而將天地外靈中的白塵從體內排除。”
“那樣便能妥善修行。”
“正因如此,我們向來極力避免沾染白塵,雖然終歸難逃汙染,也比不過那些不曾修行的火種,但終歸要比其他修行者好上太多太多。”
“我們此前不願在人前透露身份,只是因為心知如果暴露醫師身份,恐怕要沒日沒夜替其他戰士洗禮身份,增進與白塵的融匯。”
“可這樣的話......”
“那我們便難免沾染上更多的白塵。”
很現實的理由,聽起來多少沾點自私。
但並沒有錯。
單純的私欲只要不傷害旁人,自然不應該遭受任何責備,這是人之常理。
所以這個理由堪稱滿分。
但還不足以洗脫疑點。
然而,試煉者也終歸並非孤軍奮戰。
“雖然我們不願意暴露身份,但是同營的友人那裡,我們也沒少幫助他們淨化白塵。”
“這一點,他們理當可以為我們證明。”
顏豐與白楊他們分屬不同軍營。
白楊他們更是在赤霄軍中擔任過特殊的要職。
當諸多試煉者一同站出來為他們證明,那疑點自然可以洗刷大半。
至於最後該如何讓各大統領完全相信,自然得看實際行動。
所以,此後顏豐與白楊他們在聖城中央開設醫館,但凡有戰士體內的白塵出現活化傾向,或是體內白塵有些不聽使喚,都可以找他們無償醫療。
如此一來,他們的身份便徹底坐實。
寧洛沒有出手乾預。
自從廣場上那隨口一聲號召之後,寧洛就再也沒管過天命人。
只要讓他們放任自流,那麽一切都將順著他的預期發展。
顏豐與白楊他們......
“可惜。”
“本來約好了合作,結果被矩陣攪黃了。”
“不過現在看來倒也不錯,我給他們的東西,他們也有在好好利用。”
“寰宇禁法......”
“嘖,也得改良改良。”
“如果修行速度和白塵丹持平的話,雖然也不算慢就是了,但是比不過上位的獵犬和商陸他們......”
“好像有點好高騖遠。”
寧洛反應了過來,商陸與那群獵犬終歸並非常人。
所以光是以寰宇禁法這種簡化版的道法,自然不可能勝過他們。
縱使環境不像望星界這般嚴苛,想要贏過高序列的強者,也是希望渺茫。
更何況,商陸修習的還是自己的法。
那這麽看來,顏豐與白楊他們當真已經做到了自己的全力。
還算不錯。
不過實力限制之下,他們恐怕很難奪得魁首。
“這樣也好。”
“這次試煉太過危險,有天域城和蘇瑤摻和進來,他們要是以眼下的序列位次奪得了試煉榜單的前列,那反倒是容易遭受懷疑。”
“天域城......”
“只要懷疑,應該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抹殺吧。”
屬實危險。
不過好在顏豐他們倒是並沒有強出頭的打算。
單是顏豐一人倒是不好說,可白楊顯然不是想當出頭鳥的人。
他的職責不過是協助土著與試煉者重建文明,甚至並沒有站在“競技”的立場上來看待此番試煉。
旁觀者清,他理當能夠洞明此行的凶險,也能夠拉住顏豐。
所以,試煉者這邊再沒有寧洛需要操心的地方。
寧洛眼下只需要聚焦二者。
商陸,與蘇瑤。
二人至今都沒有動手。
天脈道海也始終平靜無波。
或許旁人壓根沒有感受到些毫異樣。
但是寧洛卻可以感受到一股窮極壓抑的氣息。
仿佛他置身於風暴的中心,正經受著風眼的摧殘與洗禮。
山雨欲來。
是商陸還是蘇瑤......
抑或二者兼有?
寧洛並不知道,但他至少明白,他現在的身份已經被商陸盯上。
但反過來,也是同樣!
商陸在找他,他也在找商陸。
而當練兵即將結束,聯軍將要進發之際。
便是他最後的,出手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