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中的時間遠比序列之爭更為漫長。
無論修行的效率還是局面的複雜,都遠勝尋常穿越。
轉眼,兩年已過。
天命人們總算是逐漸起勢。
各方戰線有各方的規矩,但無一例外,最後都會給新兵選擇的余地。
服不服用白塵丹,都由新兵各自選擇。
不過能不能適應就尚且兩說。
服用白塵丹或許能夠平步青雲,但沒準也會頃刻斃命。
縱使望星界土著的肉軀大都被黑潮侵蝕,縱使白塵丹內的黑潮也已然失去了活性,縱使五方化玄經可以如透析般更替他們的靈脈經絡......
但那終歸是黑潮,是禁忌的邪物。
甚至即便是現在的寧洛,也沒法診斷出那些排異者的真正死因。
正因如此,這東西對天命人而言,碰不得。
但......
也總有人懷著某些特別的目的,不惜觸犯禁忌。
兩年了。
沒人知道這個苗頭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也沒人知道,為什麽白塵丹會在短短半年之內,成為天命人賴以提升修為的利器。
局面似乎變得與起初不太一樣。
但又似乎並沒有什麽違和。
因為這片天地,本就是這般模樣。
赤霄軍。
“怎麽樣,我說沒什麽問題吧?”
“嘶......好像,好像還真是,劉哥這法子不錯,牛的,不愧是你!”
“什麽法子,你,你們......你們該不會都......”
“噓——”
演武場一角,一位身著製式盔甲的天命人將熟識的友人拉到角落,小聲道:“聽我說,這白塵丹啊,雖然看著危險,但只要照我說得做,你準保完美吸收,絕無後患!”
後來的那位童孔驟縮,壓低著嗓子,厲聲道:“我就說你修為是怎麽提上去的,你還真服用了白塵丹?!那他嗎可是黑......”
“噓——”
“聽我說,別急,你先別急。”
“我敢用,自然是有反製的手段,縱使服用了白塵丹,我也隨時都可以將之排出體內。”
後者齜牙咧嘴,臉上寫滿了質疑:“你扯皮呢?”
“真的!”那天命人仿佛胸有成竹,正色道,“信我,只要有改良版的五方化玄經,你也能夠做到!”
......
最後,他們幾人都加入了服用白塵丹的行列。
這是不是潮流的始末,無人知曉。
但至少後來所有天命人都通過各種途徑知道,只需要習得改良版的五方化玄經,就能駕馭白塵丹。
然而那並非誰人都能學會。
因為五方化玄經縱使已經被某人改良過,但終歸會與他們原本的功法產生衝突。
即便是以天命人的學識,也唯有少數人才擁有最不會與之排斥的功訣。
這群人也如魚得水,成為天命人中的領頭羊。
服藥的流程並不複雜。
只需要擁有白塵丹,再以盡可能純淨的靈液滌淨雜質,最後服用,並以五方化玄經引導。
從而使得白塵丹中的秘力浸潤修者四肢百骸,矯正靈脈與經絡的偏差,並化為他們修行的底蘊。
代價是,他們與天地道意的親和會變得逐漸疏遠,甚至與功法之間的聯系也不再緊密。
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能夠擁有浩瀚的靈氣儲備,以及近乎無窮無盡的氣血,就仿佛在沒有黑潮的世界天命全開,毫無限制狀態下的模樣。
甚至......
也許更加自由幾分。
因為他們的修行也逐漸脫離了功法的限制。
似乎變得更加純粹?
沒有複雜的靈脈,沒有經絡的打理,也無需識海的蘊養。
就只剩下純粹的精,氣,神,意,道。
有種飄飄欲仙的錯覺。
好在,他們是天命人,自然不會因此迷失。
恰恰相反,天命人似乎更加在乎如何才能夠避免對白塵丹的依賴,免得最後沉淪黑潮,萬劫不複。
而這兩年的軍營苦修,也讓天命人終於認知到了一點。
在如今的望星界中......
靠自己,沒用。
想要收集到有價值的情報,並且掌握有關白塵丹的妙用,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向土著請教。
那群原本被他們輕視的土著,才是這片天地中最值得珍惜的瑰寶。
赤霄軍,十三營,東南角營帳。
顏豐緊隨潮流,也轉正入伍,然卻從未服用過白塵丹。
只是與他同一小隊的其余八人,卻盡皆是白塵丹打造出的邪道修士。
有土著,也有天命人。
“亂了,全亂了......”
“這次試煉的本意,會不會其實是在測驗我們的道心。”
“最下位的試煉本不該這麽難,所以其實只要我們安分修行,白塵與黑潮之間的平衡就永遠不會打破。”
“它們的僵持會給天命人提供近乎無窮的修行時間。”
“那麽我們只需要穩步進境,就理當能夠安然破局。”
“但現在......”
顏豐眉頭微皺,臉色有些苦悶。
其實他的理解並沒有錯,至少如果他們早幾年降臨,那的確可以和土著形成互相競爭的格局。
土著服藥,旅人苦修。
天命人後來居上,擁有白塵丹的土著也不甘示弱,如此競爭循環下去,就能打造出王道的升級劇本。
但事與願違。
天命人來得太晚,而土著的實力又提升得太快。
所以現在一切就都亂了套。
營中的穿越者對老兵各種阿諛奉承,隻為探聽應對白塵丹副作用的秘方。
“行了行了,教教你們就是了~”
老兵爽朗大笑,擺了擺手,輕描澹寫地說道:“你們幾個小子啊,天賦好,人也機靈,走得肯定比老子遠。到時候啊,別忘了我這老大哥就行。”
“至於這抑製白塵丹副作用的方法,倒也不難就是。”
“地靈玉田,你們都知道吧?”
“雖然現在那裡的活兒不歸我們管,但以前啊,都是我們去地靈玉田裡拋灑白塵丹的。”
“這地靈玉田裡長出的白玉果,比之白塵丹還要更純淨幾分!”
“哪怕就只有一個果核,服用之後,再找醫師調理,便能緩解白塵丹的副作用。”
“除此之外,靈液浸泡也能管個一年半載。”
“不過這兩者我們一般人都用不起,那都是立功之時,才能得到的賞賜。”
“如果沒有的話......”
“那就用死氣的殘渣!”
眾人童孔驟縮!
死氣?
先是白塵,又是死氣?
這不成了黑潮全家桶了嗎?
老兵眼見眾人面露震悚,嘴角上揚,自得笑道:“少見多怪了吧?哈哈哈!告訴你們,八九年前的時候,那時白玉果還沒長出來,先輩可都是用這種辦法中和白塵丹的!”
眾人更是滿面驚異!
當然,是裝的。
天命人歷經千百世輪回,更有遴選者的尊名,哪一個不是千錘百煉的老戲精?
換句話說,都是pua高手了。
他們自然知道該怎樣誘導npc的情緒,誘導他們說出最關鍵呃信息。
老兵見這幫天資卓絕的新人面露尊崇,更是志得意滿,於是再無保留。
“當年啊,是......是那位大人親自想出的法子。”
“說是只要用極致的道火將死氣焚盡,余留下的些許黑盡再複灼燒個千百遍,確保其中再無任何死氣的余念。”
“最後將一抹黑灰納入體內,在醫師的監督下浸潤靈脈經絡,直至湧上靈台......”
“如此,便可完全抑製住白塵的活化。”
“只是過程有些痛苦,而且用量難以調控,但效果卻是最好。”
老兵說著,忽然面露頹然,搖了搖頭:“只可惜,這法子雖好,但也因為難以控制,所以害死過不少戰士。如非萬不得已,你們可千萬不要嘗試!”
老兵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說起來,赤芒將軍就是當年那批人中的幸存者,而他現在的實力,你們也看到了。”
氣氛沉凝。
眾人面露凝重,心中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想要中和白塵丹的副作用,竟然需要用死氣的殘渣?
他們覺得,自己是不是跳進了黑潮精心布設的陷阱?
一步步沉淪,一步步墮落,直至淪為黑潮的奴隸。
至少在顏豐的視角來看,的確如此。
他能理解這麽做的緣由,想來是白塵丹中偶爾可能殘留有白塵的些毫意志。
這微不可察的意志殘片,能夠讓白塵活化,從而危及修者性命。
但是只要試煉納入死氣的殘渣,就能抹除這部分活性。
並且體內剩余的白塵,也可以輕易剿除死氣的塵盡。
聽著倒是沒有問題。
至於那什麽所謂的醫師,其實就是能夠修行五方化玄經的人才。
天命人現有的情報,似乎已經解明了白塵丹的用法,也洞徹了望星土著的隱秘。
原來赤芒將軍的實力......
是這麽來的。
不過如此?
好像他們並沒有資格如此評價。
因為營帳中除了顏豐,其他人也都走上了相同的道途。
後悔......
也來不及了。
顏豐微眯著眼,忽然覺察到,他和其余天命人之間,隱隱出現了某種隔閡。
他們其實已然淪陷。
從服用白塵丹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再無擺脫的可能。
剔除白塵,恢復修為,可進可退......所有的一切,都是騙局!
是誰在暗中拉天命人入局?
顏豐不知道。
但當一眾天命人對白塵修途樂此不疲之際,顏豐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似乎有那麽一點眼熟。
白塵修士......
“道宗......”
“這不是道宗的翻版嗎?”
“每一個天命人,都是道宗的門徒。”
“服用了白塵丹,還鑽研與白塵融洽相處的秘法,最後義無反顧地與黑潮為敵......”
顏豐怔了怔。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視野忽然明朗了起來!
咦?
現在的天命人,和昔日的道宗......
有區別嗎?
好像沒有。
道宗死士是因為自身經歷,自願以五方化玄經融合白塵,與黑潮為敵。
但這些遠道而來的天命人,又何嘗不是出自自身的意願,服下白塵丹?
本質實則相彷。
都是被某雙無形的大手影響著,自願不惜一切與黑潮為敵。
但......
但問題在於,這片天地的主角,卻並非他們。
的確,赤芒將軍很強,土著中也理應存在比赤芒更強的大能。
然而顏豐這時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強歸強......”
“縱使你們一個個比之舊日的望星強者更勝許多。”
“但再怎麽說,也比不過寧兄親自教出來的道宗死士。”
“白塵丹......”
“是有上限的。”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當顏豐的視野清晰起來,他忽而意識到,這群服用白塵丹的天命人忽略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他們其實並不知道,白塵丹最多能讓他們到達何等境界。
又究竟......
能否讓他們擁有祓除禍端的實力。
這是一場騙局。
一場針對天命人的,惡毒陰險的騙局!
一枚其貌不揚的丹丸,卻輕易將天命人分門別類。
半是進境迅猛的死士,半是緩步前行的苦修者。
前者是庇護白塵陣線的戰力補充,而後者......才是祓除禍端,清剿黑潮的關鍵棋子。
“咕唔......”
顏豐乾咽了一聲。
他從這堪稱驚悚的事實中,品出來一股極其怪異的味道。
你說那是黑化的寧洛在這片天地暗中操盤,顏豐都不會有些毫質疑。
恐怖......
震悚......
難以言喻......
3萬天命人,ef序列的強者,甚至還有些意外的不速之客。
這麽多人,都似乎在暗中那道意志的盤算之中。
顏豐並不確定有幕後黑手的存在,但這一切看起來都過於流暢,讓他很難不懷疑是否有人在暗中支配。
尤其是當他與寧洛同行過一程,甚至通關過試煉之後。
顏豐更是明白,無論這猜想再如何荒誕,這世上,也的確有人能夠做到。
有人一刀剖開了天命人的陣營,用栓繩牽引著他們,讓他們為之打工。
那麽那人......
會是誰呢?
至少不可能是天命人之一,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乾預的時間,也不可能在試煉開始之前就預先布局。
那麽答桉,就只剩下一個。
“白塵......”
“如果,如果一切都是騙局。”
“那麽會不會,其實這世上根本不存在緩和白塵丹副作用的方法?!”
“當世人越陷越深,便終會淪為白塵的奴仆。”
0557“直到地脈中的死氣被徹底剿除,屆時那些被白塵所惑的死士,便再無些毫抵抗的可能。”
“這是白塵的籌謀!”
“所以......”
顏豐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推理的過程雖不算是滿盤皆錯,但至少與真相大相徑庭。
然而巧合的是,顏豐最後得出的結論,竟然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他打量著營帳中的老兵的天命人。
老兵高昂著下巴,看似志得意滿。
天命人面露驚異,實則滿心歡喜。
但你們是不是......
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一向不參與白塵丹討論的顏豐,忽然抬起了頭,沉聲問詢。
“當年的那位大人......”
“是誰?”